<>青衣书生一尺拍下,不见半分威势,而廖炎护体的元力却瞬间涣散,从皮肉到筋骨再到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只发出一声惨叫,便跌倒在地,蜷缩成一团。青年脚步徐徐,看似闲庭漫步,却又迅如疾风,满场皆是青影。不到半刻,近两万将士都如廖炎一般躺倒在地。
银二在空中飞速疾驰,见到下方有一人正与自己反方向慌忙逃窜。银二稍加感知,察觉这人的气息与那杀害平民的凶手一般无二,正准备下手拦截。忽见前方风云色变,天地之间一道黑白二色的阵图凭空而起,上方是太极,下方是卦图,覆盖之广,威势之大,竟是生平所未见。“世上何时又冒出了这等高手?”银二恐黎夭遭遇不测,不敢再耽搁,加速朝那惊变之处而去。
廖炎好不容易挣扎着起身,那青衣书生却又再次走到了自己身前,想御土属性术法抵挡,两根树枝忽从脚底的卦图中冒出,瞬间缠绕住双脚,体内元力再次涣散。
“我持戒在身,不能夺你性命,只好废去你一身修为,以防你再逞凶为恶。”青年说罢,便挥掌朝廖炎胸膛拍去。
廖炎此刻当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闻青年要废去自己的修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手掌越来越近,满眼都是绝望和懊悔,悔不该与那黎夭为敌,万万没想到她身后竟有这神仙一般的厉害人物!廖炎万念俱灰之际,那已贴上自己胸膛的手掌却突然黯淡了,几近透明。再看那青衣书生,其身影也开始模糊起来。
青衣书生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已到极限。”忽觉一人飞身闯入阵中,待看清来人面貌,终于放下心来,又转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黎夭,这才彻底消失。青衣书生刚一离去,六十四卦图景便也跟着消失,地戚军将士终于重获自由,但疼痛未消,蜷缩在地苦苦挣扎,之前的经历竟像是做梦一般,此时仍有些恍然。
银二刚落入阵中,便见那控阵之人消散而去。天地恢复如常,黎夭仍昏迷躺在场中,身边守着两个披甲执锐、容貌奇异的神魂。魔星!银二只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的底细,直奔黎夭身前将她扶起。地戚星想要阻拦,地贼星赶紧拉住了他:“天境的,惹不起!”
银二伸出两根手指搭在黎夭手腕处,面色越发深沉,随后朝着地戚星二人一阵怒吼:“气海破碎,经脉寸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说来话长……”地戚星又开始了惯用的那套长篇大论,银二不耐,直接伸手将不远处的一个士兵隔空抓了过来,神识直接探入其脑海。
“搜魂大法!”地贼星心内惊呼,这是神识极为强大之人才能修炼的一门顶级功法,与自家兄弟中地魁星的“幽通”术大有相似之处。
银二将前后发生的事尽数知悉后便收回神识,那士兵口吐白沫,已然气绝。知道前因后果后,银二再看向黎夭时,神色已大为改观:“想不到这臭丫头还有些侠义之心。”
“妈的,今天是撞了鬼了,这般倒霉!”廖炎死里逃生,擦掉满头满脸的虚汗,一身元力开始如常运转,终于恢复了将军的威风。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青年着实诡异,廖炎一身本事竟半点使将不出来,当真是憋屈至极!见场中又来了个看不出修为深浅的中年男子,不敢再贸然出手,便出声询问:“来者何人?”
银二全不搭理他,专心给黎夭治疗伤势。廖炎今天早上受了守元派掌门的窝囊气,接着又被黎夭一个小丫头百般羞辱,好不容易大展雄风眼看就要将这黎夭拿下,却又突然冒出一个神秘青年来将自己狠狠修理了一番,此刻再次遭人无视,一腔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厉声喝道:“直娘贼,老子问你是谁,你这三条胡须的泼皮竟敢无视本将军!”接着便招呼手下那些已经爬起身来的将士准备动手。
银二闻言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向着廖炎说道:“老子生平最恨三种人,一是自恃修为,残害平民之人;二是以多欺少,欺软怕硬之人;三是敢在老子面前自称‘老子’之人。你这脑上没毛的畜生好死没死将这三样全占齐了,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说完,一身惊世的修为瞬间爆发,头顶升起青色的三花。
“三花聚顶,天境大能!”廖炎此刻只感觉天旋地转,如梦似幻。自己怎么这般倒霉,寻常时候在地州连影子都瞧不见的天境大能竟让自己接连碰上两个!见到对方杀气腾腾地过来,廖炎那锃光瓦亮的头上已是汗出如浆,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的鬼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前辈饶命,小的有眼不识南山,触犯了尊上,还望您大人大量,饶恕了在下。”
“你若硬气一点,老子兴许还会给你留个全尸,现在求饶,晚了!”一道剑气从银二指尖射出,将廖炎的左臂瞬间斩断。
廖炎一阵痛呼,强忍疼痛急忙用右手封住穴道,又捂住断臂,想止住流血,却见断口处的血已变为黑色,立刻反应过来:剧毒!
地戚军的一众将士刚遭大劫,又见这人随手就斩断了廖将军一臂,哪里还敢抵抗,纷纷跪倒求饶起来。有那见机快的,已如鸟兽散一般,慌不迭地向往逃窜而去。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这些狗日的也没一个好东西。”银二全不理会众人的求饶,一掌拍出,数道青绿色的光芒四散开来,落入人群中。中招之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全身溃烂而死,其身周的数人无不惊恐地想要从他身边逃开,却已染上了毒气,没跑出两步便也死了。那毒气迅速在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死一个便会传染上数个,只是越到后面,这毒气也就越弱,但对于中毒之人却也越惨,在恐惧中慢慢溃烂,在绝望中慢慢死去,当真是惨不忍睹。顷刻之间,此地已如炼狱一般。
廖炎这方并未遭毒术攻击,那些毒气一时半刻还传不过来,但他心底却没有半分侥幸,知道对方是想把自己留在最后慢慢折磨。“将军,我们一起逃吧!”任强何伟二人扶起廖炎,拉他一起逃命。廖炎本已万念俱灰,此时见那天境大能正在施展毒功追杀那些大部队向外逃亡的人,求生的欲望让他决定再次放手一搏:“也好,我们三个一起逃,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再迟疑,三人脚步如飞,急速朝外奔逃而去,凡遇中毒死去的尸体便飞身跨过,有那扎堆碍路的寻常兵卒便一棍横扫开,哪顾得上什么爱兵如子的名声,就这样野蛮粗暴地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眼看已来到了最外围,前方已经没了逃命的兵卒,廖炎喜上眉梢:“天不绝我!”哪知那三柳胡须的毒士形如鬼魅,竟已来到了三人身后,其尖酸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想从老子手上逃出去,白日做梦!”廖炎心内发慌,来不及多想,将心窍之中的属性之力全部使出,一道宽广厚重的土墙从拔地而起,竟将任强何伟二人与那天境大能一同挡在了身后。随后头也不回地向远方奔去,心里说道:“我也是为了活命,兄弟们可别怨我,你们的妻儿我会好好替你们照看的。”
任强何伟跟随廖炎多年,最是忠心耿耿,想不到一向粗豪勇武的廖将军竟在生死存亡之际做出此等不仁不义之事。二人戎马半生,好不容易从人魔战场上拼出一条命回来,此时已是半只脚踏入了地境,迟早也能如廖炎一般成为地境强者,说不得也能混上个一州之将,搏得个封妻荫子……如今一切美好的愿景都成了黄粱一梦。银二看着两人一脸的错愕、惊恐与无助,心里有些同情,下手却没半分手软,两道剑气直接斩下了两颗头颅。
廖炎一口气又跑出了数里地,想着任强何伟二人功夫不差,多少能够阻拦一阵,正准备转向朝那深山密林里潜藏,一道碧绿的毒气竟直接出现在了身前,吓得他汗毛直立,赶紧回身去看,果然银二正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一丈远的地方阴恻恻地笑看着自己。
“前辈天境大能,走的是求仙问道的正路,为何要对我这样一介匹夫赶尽杀绝?”廖炎虽知道对方不可能就此罢手,但心里仍存着一丝希望。
银二一身素色灰袍,面容清矍,风动胡须,大有仙风道骨之态,若不是亲眼看到他杀人时的狠辣,定会将他当作一个面善心慈的得道高人。
银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世人皆称老子为医毒双绝,可老子实在不喜这名号。一门功夫绝顶已是难事,又如何能够双绝?”这话似乎并不是说给廖炎听,倒像是对着没有生命的树洞吐露着自己多年的心事,“她喜欢救人,处处不肯弱于我。我便转攻毒术,想着总有她解不了的毒,医不好的伤,终于是胜过了她一头,可到头来却还是输了个干净。”
听到“医毒双绝”四个字,廖炎从头到脚已是凉了个透底,眼前这位不仅是天境大能,在天境中都是绝顶的人物!当年名动天下的护天五卫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没想到绝迹十多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竟让自己碰上了,若是碰上其他几位还好,这医毒双绝银二当年便是出了名的狠茬,行事乖张,亦正亦邪,曾言“救人必救活,杀人必杀绝”。自己这运气当真是“极好”的。
银二说完一番话,再看向廖炎时已如看死物一般,掌中绿光浮现,拍向了廖炎面门。
廖炎在短短半天时间便经历了数次生死危机,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如此,此刻再没了半点希望,总不能这银二也如那青衣书生一般来个突然消失吧。死到临头,双眼再无波澜。
一袭白衣突然降落在廖炎身前,素手一掌接住了银二的毒掌,清雅平和的声音响起:“师哥,停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