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君脸色蓦地一沉,望着后知后觉的她道:“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任鸢飞一脸懵。话刚说完,就看到司徒君的身后还站立着一个女子。
她站在那里,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撑着一把油纸伞,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仿若山水画上的女子,原来她也可以静如处子,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女儿装果然比男儿养眼多了,任鸢飞还以为这个怀抱可以为她挡去这丝雨下所有的寒凉,看来是她想多了,刚才的话也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还是全都知道了。
八公主定定的看了司徒君的背影很久之后,突然扔了油纸伞,大步迈向雨中。
她身后的侍卫立刻集结在一起,为她拉来一辆奢华的马车,她踩在人背上,回头看向司徒君的眼神真的很哀伤,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瞬,她便决然的钻进了轿撵,似乎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她也未曾为谁心伤过,那是属于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所不容藐视的尊严吧。
“八公主走了,你不去送送她?”任鸢飞抬头看着司徒君问。
“给她送喜帖?”司徒君愣愣的看着她。
“你……”
“原本我还在想怎么委婉的拒绝她,现在她已洞悉一切,我倒省了不少麻烦。”司徒君悠悠的看着任鸢飞,埋怨:“夫人心宽是好事,也不怕为夫的去了就回不来?”
“她昨晚给你下了猛药你都能神智清醒的来到我那里,又岂会没有那点定力?”
“下药?”司徒君沉默了一下,想到昨晚对她的轻浮,失笑:“想不到被你发现了。”
“放我下来吧,你的伤还没好。”司徒君点点头,“确实又裂开了。”
“我看看……”任鸢飞刚着地就想着他的伤口,不料被他一把搂在怀里,紧紧的贴着,他离得她那么近……这种慌乱,仿佛从昨夜起,混合着午夜清冽寒凉的空气,无比清晰地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想起昨夜他怀里的温度,和他的放纵与热情,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直到一双熟悉的手掌稳稳扶住她,有力的手指钳着她的手臂,低声问:“知道那个玉佩是假的,你是高兴还是失望?”
任鸢飞叹了口气,“谁知道他这么无聊,开这种玩笑!”
“其实,玉佩他昨晚已经给我了。”司徒君淡淡的说,“那时候他以为你不会去送他。”
“那他刚才还……”任鸢飞刚说出来,又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看着司徒君道:“你没告诉他这个玉佩是你的?”
“当然。”司徒君挑眉,“告诉他了,他今日肯定带走了。”
任鸢飞点点头,“其实他也很疑惑吧,所以才会拿他的玉佩来试探我。”
“嗯,谁也不会料到你那么傻?”司徒君沉吟了一下,故作伤感,“我听到了他心碎的声音。”
“那你有没有听到我肚子饿得瓜瓜叫?”任鸢飞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明知道玉佩对我来讲意义非同小可,还这么冒失!”
说完,任鸢飞又垂下头,“其实也怪我,明知道玉佩很重要却还是差点弄丢。”
司徒君没再说什么,而是拉着她径直往城内走去。
走到一半,他蓦地停下来,问她:“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去你的小院下聘比较合适?”
任鸢飞一僵,给人做了这么多次媒,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她竟然是一头雾水,她羞赧的笑笑,“容我回去想想,其实,这事儿,也并不着急。”
“是该仔细瞅瞅,找个黄道吉日。”司徒君赞同的点头。
任鸢飞被他拉着小手摇晃在集市里,总觉得很是别扭,所处可见异常的目光频频的投射过来,让她一阵局促。
这一刻的感觉太不真实,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原本她以为她和他之间隔着那么多,这层窗户纸也不好捅破,谁知一切都在他的算盘当中,这个男人当真是滴水不漏,让人捉摸不透。
丙午月,丁丑日,宜祈福,出行,动土,纳彩,嫁娶。
在这一天的前一日,任鸳飞和师爷还有六子和初四一整晚都蹲在西街口的豆腐店屋顶。
屋顶狂风大作,身后的竹林被吹得噼啪作响,四个人团成一个圈,都庄严肃穆的望着对方。
六子牢牢的抓着初四的披风问:“我们还要等多久?”
初四打了一个哈欠,望着师爷,“是啊,还要等多久?”
“我看着就吹风,也不打雷,不下雨的,不是要让我们在这里吹一个晚上吧?”
任鸳飞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同样困惑的看着师爷。
师爷掐指算了算,又抬头看着风云变幻的天气,叹口气道:“再等等吧。”
“初四你的炸药和火线埋好了吗?”任鸳飞看着黑漆漆的牌坊下,担忧的问。
“老大,你似乎应该担心的是你研制的炸药和火线会不会在下雨天失灵!毕竟这种开天辟地的创举从未被实验过,也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很响……”
看着六子和初四满脸的担忧,任鸳飞拄着下巴,提议道:“六子你下去买两壶酒,捎点小菜上来,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六子极力的点头,取了师爷的钱袋就顺着楼梯下去了。
等他再回来时,任鸳飞都要睡着了,几个人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就差没在房顶生火了。
“你说,我们就这样干等着是不是有点傻?”
初四翘着二郎腿,干脆躺在了屋顶上,任鸳飞也跟着埋怨:
“若不是师爷暗渡陈仓,本来这事可以从长计议的,现在施亿如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还能坐得住吗?”
“说的也是,拖着也不是办法。”
话落,一个闷雷从众人头顶滚过,吓得打瞌睡的任鸳飞一个激灵,她赫然站起身,看着天边晃晃而过的闪电,兴奋得手舞足蹈:“来了,终于来了。”
初四把酒瓶子一丢,众人都悉悉索索的下了屋顶。
空气十分干燥,露在外面的皮肤也被风吹得火辣辣的,飞沙走石中,师爷吩咐道:“
一会儿,我去点火,你们都负责藏在豆腐店里,效果不好,再加大火药分量,没叫你们,千万别出来。”
几人点点头,临走时任鸳飞让师爷把握好时间,免得下暴雨了还傻傻的什么也没做。
跑回屋中,六子又忍不住担心道:“你说这被炸毁的,跟被雷劈的,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任鸳飞脑门上也滴下两滴冷汗,“都别说话了,先看看再说。”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响。
三人等在屋里迟迟不见师爷有何动静,任鸳飞忍不住把六子支出去,“去看看什么情况。”
六子无奈,但也只能哆哆嗦嗦的出去了,半响他跑回来,一脸挫败的道:“风太大,师爷只要一点着,就会熄灭,现在怎么办?”
任鸳飞一怔,随即垮下一张老脸,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眼看要下大暴雨,几个人还未想出什么对策,任鸳飞正要出去,不料外头一连打下几个大惊雷,还有一阵并不是很响亮的轰鸣声,吓得她往里躲了躲。
几人面面相觑,都在问发生了什么?
再侧耳一听,外面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难道师爷炸了?”
任鸳飞一颗心七上八下,她皱眉,“声音并不大啊,看来是不成功了!”
就在众人猜疑的时候,伴着轰鸣的雷声,外面清晰的响起了一阵轰炸声,时间很短,却震耳欲聋,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大家听到了某种石墙建筑轰然倒塌的声音。
众人屏住呼吸,任鸳飞安奈不住内心的躁动,拔足想要出去看个究竟,可她还没跑出去,就被迎面而来的师爷赶了回来,接着她看到了师爷身后的司徒君。
屋外雷鸣电闪,暴雨冲刷而下,随着狂风吹过,雨水漫天过海,顷刻就把天地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看着师爷眉心舒展,任鸳飞知道事情成了。
可再看到司徒君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她咬了咬下唇,小声嘀咕道:“我……我们就是吃的太撑了,睡不着,开个小会。”
“噢,开的怎么样了?”司徒君挑眉,兴致盎然的问。
“啊,其实也不算开会啦,主要是和师爷商量一下他娶亲之事,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现在正准备回家去睡觉!”
“即是商量婚娶之事,为何师爷独自在贞节牌坊下点火烤鸡翅?”
司徒君这么幽幽一说,众人立刻面瘫!
烤鸡翅?
面对众人怒火中烧的眼神,师爷哆哆嗦嗦的笑道:“点火什么的,多明显,我得找个幌子是不是?”
“嗯,如果商量嫁娶之事不参与都可以视之为常,那么师爷独自在外烤鸡翅也不难理解,可这烤鸡翅的威力竟然大到把牌坊都炸平了……”
师爷擦了擦嘴边的油渍,撸了撸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回话道:“我只是饿了,想烤个鸡翅而已,没想到天神发怒,一个雷下来,差点把我老命批了!”说完,师爷又感慨:“索性,鸡翅味道还不错……”
众人:“……”
不等任鸳飞谴责,她便被司徒君拎回了红叶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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