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死讯
陈掌柜看到唐灵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穿着粗布的衣裳,头发凌乱,脸上的笑容一点都不灿烂。
“姑娘,您这是去哪儿了?”她只知道是李大人的车夫,别的一概不知。
唐灵扯了扯嘴角道:“让弄琴帮我倒水,我想泡个澡,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唐灵以为这一觉睡得一点都不好,结果,刚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帮她梳头的若棋犹豫了大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姑娘,奴婢早上听到外面有人说,李大人,李大人,昨天晚上被人刺杀了,连尸体都被人丢到了河里,顺水而下,如今皇上正派人在打捞,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唐灵木然地点了点头。
看她依旧一幅没睡醒的样子,对于这个消息,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似的,若棋微微叹了口气道:“奴婢还听说,皇后娘娘哭晕了好几回,国舅府现在已经开始搭起灵堂了,奴婢还听说,皇上封李大人为镇国将军,以大将军礼下葬。”
“你觉得,我梳个什么样的头发好看?”唐灵总算是清醒了,望着镜子里的人,嘴角的笑意不由的更浓,“不如梳个单螺髻吧,刚好配上那套杏黄色的头面。”
“哦!”若棋看她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李浩谦似的,便将话都给咽了下去,专心给唐灵梳头,梳好了,唐灵却只挑了两朵花别在了头上。
她今日穿着墨绿色的小袄,杏黄色的裙子,整个人看起来俏丽的像二月枝头的杏花,高高兴兴地便让陈掌柜将这两天的账本拿给她看。
与她想象中的没什么差别,生意还是不错的。
看完了账本,又领着弄琴去了柳叶胡同,做为主人,连自己的房子被整成什么样,她觉得,不去关心下实在有点不过去。
两人在柳叶胡同待到中午,便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弄琴好奇死了,可是又不敢说。
回到铺子,已过了饭点,关娘子又重新将饭给热了一遍,唐灵特意又让她做了一碗鸡丝面,看着眼前的面,她的脑中不由的又浮现出李浩谦烧火时,那麻利的样子,还有他那双笑盈盈的眼。
她相信他还活着,可是心头却禁不住打鼓。
刚放下碗筷,李椒和长青,还有傅奕礼三人连袂而来。
李椒道:“师妹,我有话要跟你说。”
唐灵便将三人带到了二楼的小花厅,让弄琴在楼下守着,不让人进来。
李椒盯着唐灵的脸看了一会,也摸不清她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便小心翼翼地问:“李大人出事了你知道吗?”
唐灵点头:“听说了。”
李椒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们在外面传的不真切,我在宫里听到的是,李大人,因为握住了蜀王想要谋反的证据,在回京的路上被蜀王派来的人暗杀,如今下落不明。”李椒又不傻,再加上自己跟朱珍珠之间的事情,多少都能看出些什么。
唐灵低着头。
这就是为何,李浩谦此次急匆匆地出京,又在那天受了重伤而归。
“你别哭哦,千万别哭,外面虽然传的邪乎,但是事实上,皇上还在派人查,所以,李公子是死是活,如今都还没有个准确的消息呢!”
李椒自己都快急哭了。
唐灵却抬头,嫣然一笑:“放心吧,我不会哭的,我相信他还活着。”
李椒看她这模样,突然觉得,大事不妙呀,唐灵该不会是受刺激过度,傻了吧!
皇后娘娘可是真的已经哭晕过好几回了呀,唐灵这么冷静,事出反常必有妖。
长青也跟着安慰道:“你放心吧,李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唐灵笑道:“我知道,谢谢你们了。”
傅奕礼一句话也没说,在这里跟大家大眼具小眼,瞪了一会,便走了,再后来,韩三太太也来了,看到唐灵,就问这事。
唐灵微笑道:“我也听说了。”
“那你?”韩三太太看她比往日穿得更为娇艳,莫名的鼻子便一酸。
唐灵反而安慰她道:“不是还没个结果吗?大家人云亦云的,谁知道会怎么样?”
“也是。”韩三太太走了。
王嫣和王雁南又来了,大家来来去去都是这件事,唐灵索性道:“不如咱们去山上求个签吧!”
“好好好,我一直想去的。”王雁南拍手附和。
大家一拍即合,这事就定在了明天一大早。
唐灵本以为这两人算是最后一批了,岂知,沈芙款款而来,眼下的乌青让人触目惊心,脸上明明扑了厚厚的一层粉,可还是遮不住。
唐灵将她带到女客们的那间花厅,笑道:“不知沈姑娘今日来,有什么指教。”
沈芙轻轻抚过耳边的发丝,轻笑道:“指教不敢当,只是还是想说,唐姑娘这命格可真是奇特呀,真是谁粘了谁倒霉。”
她啧啧有声,望着唐灵那张如花似的脸,恨得牙痒痒,说出来的话便更加的恶毒:“你跟李大人才认识多久呀,结果就把他给克死了,你说你怎么这么坏呀,谁跟你微微走近,你便克死谁,你这样是不是遭了什么诅咒呀?不如归依佛门,好好念念经,求求菩萨,说不定菩萨可怜你,下辈子让你投个好胎。”
唐灵笑盈盈地望着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在沈芙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将剩下的茶水“啪”的一声,波到了她的脸上。
沈芙顿时有些傻眼,唐灵望着白粉下,露出来的蜡黄皮肤,心头一凛。
也不管沈芙骂得如何难听,伸手便捏住了她的手腕,沈芙怒道:“你做什么?”
说着,便甩力要甩开唐灵,唐灵伸手点了她的穴,硬是给沈芙把了脉,心头一点点地下沉,望着她那慌乱又惊恐的眼,沉声道:“你这蛊自己知道如何解吗?”
沈芙闭上眼,不去看她,唐灵深吸了口气道:“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沈三太太,你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上,她可以谁都没有,就是不能没有你,你为何还不给自己,给她留条活路,沈芙,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既然如此,咱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267、心战
“我知道你讨厌我,你恨不得我去死,可是我现在活得好好的,而你呢,却在一步步把自己逼上绝路。”唐灵的记忆对于前世,已经有些久远了。
可当初初见时,那个鲜亮如花儿般的小姑娘,还历历在目。
“你既然期盼着我不得好死,你为何不好好地保护自己,让自己活得长长久久,你这样才能看到我的下场,沈芙,我知道你不想死。”
“既然如此,就想方设法解了自己的蛊毒吧!”
唐灵觉得自己好话说尽,可她却一点反映也无,只觉得心好累。
她也讨厌她,可她不能见死不救,不能让沈三太太再像前世一样,所以,她必须救她。
“唐灵,你既然知道我讨厌你,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沈芙咬牙切齿地怒吼,若是她双手能动,现在立刻马上能拿把刀将眼前的人给杀了。
唐灵微微一笑,看着怒不可竭的她,轻轻道:“因为我不能死,我要等他回来娶我。”
她有执念。
一但认定,便不可更改。
她希望沈三太太、沈英,以及沈家所以对她好的人,她希望他们能好好地活着,所以,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即使与天地争,她都在所不惜。
“沈芙,还是那句话,你想看着我不得好死,必须先得自己好好活着。”唐灵伸手拍开她的穴道,沈芙一得到自由,便冲她扑了过来。
唐灵脚步微错,袖中的匕首已然抵在她的脖颈间,勾了勾嘴角,盈盈笑道:“你知道吗?如今的你,根本没有与我抗衡的能力。”
唐灵那双明亮的眼,突然就像漩涡一般,好像能将人吸进去。
深不见底的目光,令沈芙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前世如小白兔般的少女,如今已经成长的令人惧怕。
沈芙梗着脖子,咬着唇,不屑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
“我为何要杀你,我说过了,我要让你看到我风光无限。”唐灵缓缓收回匕首,悠悠道:“我希望下次我们再见的时候,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不是任我辗压、生杀的小可怜。”
“唐灵——”
沈芙猛地朝她撞了过来。
唐灵不躲不闪,任由她撞了一下,可是她却纹丝不动,而她却像撞到了一块石头上似的,只觉得半个身子都疼。
沈芙含着泪,望着唐灵,满眼的恐惧。
“沈芙,咱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前前后后的事,不是你不说,我不说,便不存在,既然如此,我便等着你。”
唐灵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所有的熙熙攘攘,均与她无关。
她相信他没死。
她相信他会回来。
她相信他不是背信弃义的人。
第二天,唐灵经往常早起了大半个时辰,拿着剑在院子里比划了一会,吃过早饭,没一会,便王嫣和王雁南两人便来了。
看到神清气爽的唐灵,王雁南笑道:“我们还担心你起不来床,没想到,起的倒挺早。”
唐灵笑道:“我决定以后天天早起,总不能将师父教我的东西给丢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唐灵的精神果然不太好了,即使有王雁南在一旁不停地说话逗趣,可是她的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她的确是晚上睡不着,躺在床上,数着沙漏过来的。
如今被车子一晃,睡意顿时便袭来。
王嫣笑道:“你睡会吧,等到了,我们再叫你。”
唐灵也不客气,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闭上了眼睛,下车的时候,唐灵突然发现两个熟人,傅奕礼和长青两人站在山头。
王嫣笑道:“傅大哥和长青师兄两人说也想来求个签,毕竟会试的成绩出来还得一段时间,长青师兄心里也着急。”
唐灵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被王雁南伸手揉了揉脸。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好了出来的玩的,你在车上睡了一路,现在还在打瞌睡,以后你若再是如此,我可不愿意跟你一起出来了。”王雁南说着,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唐灵被她捏得脸皮直抖,吸了好几口山间的新鲜空气,倒真是清醒了不少,过去跟傅奕礼和长青打了个着呼,便跟在大家身后往大殿走。
求签、解签,五个人,唐灵排在最后。
轮到她的时候,对方看了一眼她的签,什么也没说,直接将签还了回来。
唐灵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跟王雁南两人说笑间的笑容,瞬间便凝固了。
“大师何意?”唐灵一开口,就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两只手差点将竹签都握不住,眼里的雾气上涌,她几乎瞧不见眼前的人。
“姑娘此签无解。”对方闭着眼睛,无论唐灵如何问,他都不再多说一个字。
唐灵突然想起,她那个解签时,脾气古怪的师父,上上签不解,下下签不解,今日属什么的不解,哪个时辰出生的人不解,各种规矩一大堆。
“灵妹妹?”傅奕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几次都想伸手将进抱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一会给你买糖吃。”
然而,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只得将手垂下来。
王雁南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要不咱们再去求一支吧!”
这话就像一把钥匙,立刻打开了唐灵昏暗的世界,然而,带她带着签过来的时候,那和尚又只说一句话:“每人一天只能求一次,一件事也只能求一次,姑娘多求无益,贪僧还是那句话,此签无解。”
“哇!”唐灵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就近的王雁南就成了她抱着的对象,眼泪像绝堤的洪水,一遍又一遍,瞬间便浸湿了她的衣裳。
王雁南一边安慰,一边道:“好妹妹,别哭了,别哭了,这里不行,咱们去别家,别哭了,千万别哭了,我这衣裳可是新裁的,今日才第一天上身。”
她越安慰,唐灵哭得越凶。
傅奕礼看王雁南一脸的无奈,只得轻声道:“王姑娘,她哭过便好了,回去后,我赔您一身衣裳。”
268、尸体
王雁南嘴角抽了抽,不悦道:“姐夫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在乎一身衣服,不在乎朋友的人吗?”
王嫣拉了拉傅奕礼,红着脸小声道:“南妹妹,只是怕灵妹妹哭坏了眼睛,没有旁的意思。”
傅奕礼咧了咧嘴角,赶紧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了,这里是姑娘家的事,姐夫一个大男人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傅奕礼被下了逐客令,只得转身走了出去。
对着惊天动地哭得不成人形的唐灵,解签的和尚终于受不了了,无奈道:“姑娘解铃还需系铃人,贪僧也只能言尽于此。”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唐灵,一边抽搐一边道谢:“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和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走出大殿,被外面的阳光一照,唐灵觉得眼睛更难受了。
王雁南看着自己被哭泪一片的肩头,无奈道:“你是好受了,看看把我给害得。”
唐灵看了一眼,不好意思道:“姐姐,回去到我铺子里,随便挑两件衣裳,姐姐就别生气了。”
“那可是你说的哦!”王雁南眼睛一亮,绕着手中的帕子,得意道:“我早就瞧中你铺子里的那两件绿色的了,有一件画着小鸭子,我觉得超级好看哎,还有一件上面绘的是山水,不如回去就把这两件给我吧。”
唐灵一口老血差点喷了,磨了磨牙道:“南姐姐的心真黑,我本来想着那两件留给自己穿的。”
她刚成为唐灵的时候,心里不平衡,唯有院子里李氏养的那两只鸭子她看着顺眼,嫩黄嫩黄的毛,又圆又亮的眼睛,抱在手里,温暖极了。
“不管,反正这两件我要定了。”王雁南开始耍赖皮。
唐灵突然觉得,这样的人真的很适合沈英,一个抠门,一个豪爽,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下山的时候,唐灵显然精神了百倍,一路上和王雁南在车上打着嘴仗,吃着零嘴儿,王嫣道:“灵妹妹,你那院子如今怎么样了?”
唐灵笑道:“昨日去瞧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了,这两天将家具什么的都放进去,再晾上几天,等我祖母来的时候,倒可以直接入住。”
“那便好,到时候,搬家的时候,我们去吃喜酒。”王嫣温温柔柔的样子,唐灵突然就觉得有些恍惚,跟傅奕礼竟然在某些方面极为的相识。
唐灵点头:“到时候,你和南姐姐都来,反正我初到京城也没什么认识的人。”
“那傅家的祖母怕是要住你家一些日子了。”王嫣的脸颊微微一红,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绕着手中的帕子。
唐灵起先没觉得有什么,看她那娇羞的模样,瞬间便有点悟了。
“没事,没事,大家以前也是邻居,刚好能给我祖母做个伴。”唐灵咧嘴傻笑。
心里怎么都觉得别扭呀。
张氏算不是她见过最没脸没皮的?
明明看不上她,却还要蹭她家的房子……
啊啊啊,唐灵的内心崩溃了一会,就听傅奕礼道:“前方有人的棺木要走,咱们且先在这里等等再走。”
王嫣应了一声。
唐灵掀开帘子往外一看,似乎觉得这些人的服饰有些眼熟。
王雁南索性将车门的帘子拉开,往外一瞧,奇怪道:“这是什么官呀,我瞧着这抬棺的人可真多。”
抬棺也是有规制的。
唐灵对这个不是太熟悉,听她这么一说,心头莫名的一凛,脑袋一热,便从另一边跳下了马车。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抬头往边看了一眼。
唐灵只觉得头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一口气没提起来,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塞外走,雪又大又急,车夫道:“姑娘,咱们要不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看想了想,便答应了,车夫指了指前方的小路,似乎有一座破庙。
一行人,十几个护卫,一辆马车顶着风雪继续前行,待他们快到破庙时,雪地里突然窜出了一群人,拿着刀,什么不管朝他们的身上砍。
她这次出来,是来找哥哥的,父母为了怕她出门在外,不方便,硬是找了十来个武林高手,大家见惯了仇恨,那么些人一上来,双便撕打在一起。
她害怕的想要尖叫,然而,嘴巴却被人给捂了起来,有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姑娘,麻烦让你的车夫调头往大路方向走。”
她看不清后面人的脸,只觉得捂着她嘴的手一股的血腥味。
她硬是撑着没有哭出来,对车夫道:“七伯,快些把车走进到大路上,冲过去……”
她害怕极了,马车刚一跑开,身后的撕杀声便远去,她下意识地想要看看身后的到底是什么人,然而,就在这时,唐灵醒了。
她满头的大汗,望着熟悉的小鸭图安析帐顶。
她前世的时候,前世的时候,就与李浩谦见过面。
她十分确定那个在她身后,捂着她嘴的人就是李浩谦,然而,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又是如何离开的,她一点都不知道。
她只记得,那人留下了一个水滴形状的挂坠,就躺在那一片湿漉漉,粘糊糊的血泊中。
唐灵摸了摸胸口的挂佩,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与他的缘份,在不知不觉中便牵扯了两世。
听到哭声,弄琴和陈掌柜快速走了进来,只见微弱的灯光下,少女缩在墙角,双手紧紧抱着膝,下巴抵在膝头,哭得伤心欲绝。
“姑娘,姑娘!”陈掌柜掀开帐子,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姑娘可是做恶梦了,别害怕,别害怕,那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好了,而且梦是反的,梦里伤心难过,咱们的苦难便过去了。”
陈掌柜絮絮叨叨地声音也不知道响了多久,唐灵就那样睡着了。
望着那个睡觉还紧锁着眉头,将自己缩成小猫状的唐灵,陈掌柜幽幽地叹了口气,拉着弄琴两人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269、媳妇
陈掌柜和弄琴两人在唐灵的小厅里,就着烛光,帮若棋她们捡花瓣。
画心握着花瓣,已经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若棋道:“李大人,真的已经?”
她们听说下午的时候,李浩谦的棺木已经进城了,现如今正放在国舅府的灵堂里,若棋不是京城人,可她从小便被卖到了北直隶,后来主人来京城为官,她也跟着来了,若不是新的奶奶借故将她卖了,她也辗转到不了唐灵里这里。
所以,对于李浩谦这个人,若棋相对于其他几个还是知道的更多些。
若芙和若蓉两人下午去买药材,瞧得清清楚楚,“我和姐姐听说,李大人是出京办事的时候,被人杀了,尸体丢河里,找了两天才找到的,好像还不是全尸,家里正请了人给他捏尸体呢。”
说起这个,两个小姑娘已经害怕地缩到了一起。
陈掌柜往后头瞧了瞧,发现唐灵睡得沉,便小声道:“这话不许在姑娘面前提知道了吗?”
几个人纷纷点头。
弄琴抿了抿唇,思索了好久,才颤着声音道:“上次听那个沈姑娘说什么,咱们姑娘是什么天煞孤星,跟谁近便克死谁,你们说,这话难道是……”
她话音未落,陈掌柜一巴掌就呼到了她的头上。
陈掌柜那一双眸子跟刀锋似的,弄琴吓得低头直道:“我错了,我错了,您老人家别生气。”
“这话你也信?”陈掌柜气得又给她一下:“你自打跟了姑娘,你的日子可比以前更差,你是出了什么差错没有?你没瞧见,你比刚来的时候都胖了好几斤吗?你没病没灾的,你怎么就相信她的那些混话?”
“她是瞧不得姑娘比她好。”陈掌柜对于沈芙的印象差,那是因为她在沈家当掌柜的那两年里,见识过某人的嚣张跋扈。
弄琴一连声的应是。
几个小姑娘原本互相猜测的,发今看陈掌柜这模样,又都将肚子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若棋看了看时辰,便道:“不如今晚,我和若芙两人在这里值夜吧,明日再换弄琴和弄雪来吧,陈掌柜您明日还要忙很多事呢,您带着大家先回去吧。”
陈掌柜也不推辞,直接带着剩下的小姑娘走了。
画心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被弄琴一把给抱走了。
兴许真如陈掌柜所说,梦里的事都是反的,指不定某人现在正躲在哪里吃肉喝酒,划拳呢!
李浩谦没有吃肉,也没喝酒,而是在皇上下棋。
“子融说好了,要让朕十子的,怎么这才几颗就反悔了?”皇上乐哈哈地望着自己已经占居的大半江山,两只眼睛几乎眯成一缝。
李浩谦无奈道:“今晚心绪不佳,还请皇上恕罪。”
“朕知道,你不就是因为你家小媳妇,看到你的棺材后,晕死过去了吗?这有什么呀,朕瞧着那丫头身体好的很,而且脾气也倔强,你既然告诉过她,你没死,那么她肯定知道你没事。”皇上一边抚着自己的胡须,一边落下最后一颗子,拍着手哈哈大笑道:“哎呀,今天真是托了你家小媳妇的福,朕竟然百年难得一次的赢了你。”
李浩谦看他那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样子,默默地撇了撇嘴,感情不是你老婆晕了,你当然不关心了。
两人又下了两局,李浩谦都是险险地给赢了,一旁的老五看得眼皮直抽,他们家老大,什么时候跟皇上一个级别了。
“你既然担心她,就过去瞧瞧她呗,反正你已经死了,指不定别人以为见到了鬼。”皇上说的理所当然,打了个哈欠道:“朕去瞧瞧皇后去,她最近哭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朕一命换一命。”
李浩谦眼睛一亮道:“要不,我去吓唬吓唬姑姑?”
皇上立刻拿眼瞪了过来,怒道:“你个浑小子说什么呢,赶紧给朕滚去看你小媳妇去。”
李浩谦一阵风似的,从皇上的面前飘过。
皇上只觉得呼吸一冷,再然后人不见了。
握了握拳,对木立在一旁的严公公冷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摆驾。”
李浩谦一路飞檐走壁到了唐灵的铺子,看了看怀里的西洋表,嘴角忍不住扬了扬,貌似他的速度又快了些呀。
熟门熟路的倒挂在屋檐上往里瞧,却发现,唐灵的屋里多了两个丫头。
李浩谦的脸黑了黑。
唐灵觉得口有点渴,正准备下床倒杯水,就瞧见屋外似乎有个东西,先是吓了一大跳,后来,果然断想某人曾经来过这么一出,于是立刻快速走到了窗前。
为了节省时间,她直接从她卧室的这个窗户爬了出去。
李浩谦望着那个先是从窗户里探出来的头,待看到是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立刻灿烂如朝霞,再然后,她便利索地从窗户爬了出来,而后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拉着他掉下来的发尾,用甜甜糯糯地声音道:“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李浩谦觉得一点都不好玩。
说好的,你晕了,起不了床呢!
他仔细一瞧,发现唐灵的眼睛其实还是很肿的,说话还带着鼻音,心里顿时平衡了一些,翻下落一,望着眼前赤着脚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顿时心头被塞得满满地,一把将她搂了起来,沉声道:“怎么连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了,还有,若是我是个坏人怎么办?别以为你会一点功夫,就觉得自己了不起。”
“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其实一点都不好。一个姑娘家,最主要的是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
他一路絮絮叨叨地将她抱着从窗户跳了进去,而后放在床上,拉了被子,将她包裹起来,突然想起,前面睡着的两个少女。
唐灵嘿嘿一笑,伸手拉住他道:“没关系,她怕我睡不着,在屋里刚才点了安息香。”
李浩谦震惊:“那你?”
唐灵嫣然笑道:“因为我百毒不侵呀!”
“你今天晚上还走不走?”唐灵一边说,一边指挥他去关窗户。
270、偷情
李浩谦关上窗户,就瞧见少女正瞪着一双又亮又弯的眸子望着他。
“你想不想我走?”他还是有点心虚,扭头又往得极沉的两个瞧了瞧。
唐灵拉着他的手,笑盈盈道:“不想你走,你陪我聊聊天吧。”
“好!”李浩谦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却被唐灵一把给拉到了床上,示意他脱了鞋,李浩窘窘有神,总感觉自己傻呼呼地跳进了坑里。
果然,他一上床,她便像小猫一样扑了上来,不管不顾地便咬住了他的唇,因为经验不足,直接咬到了鼻子上。
李浩谦倒吸了口凉气,好笑地用手扣住她的后颈,帮她调整了个位置,唐灵实在有些郁闷,明明自己主攻来着,怎么一上来,就怂了。
到了后来,竟然被他按到了墙上,吻得两眼发黑,天昏地暗地。
唐灵枕在自己的枕头上,望着熟悉的小黄鸭,悠悠地叹了口气,“李浩谦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呀,明明没有死,却还是告诉全天下你死了,还要大张旗鼓地让人抬着棺木进京。”
“我告诉过你说,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娶你的。”李浩谦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圈圣旨,而后在唐灵的面前晃了晃,“猜猜,这是什么?”
唐灵借着微弱的光,看不真切,摇了摇头,道:“该不会是糖葫芦吧。”
噗——
“你怎么就知道吃呀!”李浩谦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
将东西对着光源地方,轻轻地展开。
唐灵虽然没见过圣旨,可一看这模样,便认出了出来,惊讶道:“圣旨?”
“真聪明,答对了!”李浩谦扭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记,“这是给你的奖。”
唐灵懒得理他,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多少又惊又喜,伸手轻轻地用食指碰了碰,李浩谦好笑地将东西放到她的手里,“它又不咬人,你怕什么。”
“我听说,接圣旨的时候,要沐浴、更衣,可我这模样……”
唐灵咽了咽口水,实在不好意思,都不敢抬眼瞧他。
李浩谦满是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道:“哪来的那么多规矩,展开瞧瞧。”
唐灵依言将圣旨展开,待看清上面的字时,有些不敢置信地又从头到尾读了两遍,她还是觉得自己眼花,硬是又眯了一根蜡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尤其是那句秉性端淑、持躬淑慎。
这真的是指她吗?
“皇上,跟我又不熟,怎么知道我就是这样的?”唐灵觉得,这该不会是有人跟她同名吧。
李浩谦好笑地搂着她的肩道:“圣旨基本都这样,皇上哪有时间去管你什么样,只要人是你就行了,旁的那些都是拟旨官员乱填上去的。”
唐灵恍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皇上怎么就想起给我们赐婚了?”以她的身份,就是八辈子都攀不上国舅府呀。
不对,等等。
“你已经死了,这圣旨还管用吗?”唐灵觉得自己已经迷糊了,这是直接让她去配冥婚呀!
想到此,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李浩谦无语凝咽,“你看看时间,那时候我还没死呢。”
“要是你现在已经死了呀!”唐灵还是纠结。
李浩谦哭笑不得:“我若是真死了,你跟谁在说话呢?”
他说着,就拉着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你摸摸,我到底是死是活。”
“这道圣旨,你娘不知道吧!”唐灵总算是将自己拉回了正轨。
李浩谦挑眉:“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了,你娘一看就不喜欢我,若是她知道了,你现在又死了,她不得拉着我去陪葬呀……”
李浩谦默了默,为什么他家小媳妇的脑袋现在不够用了呀。
“放心吧,这圣旨还不是出现的时候,怎么着,也得等大局定了再说。”李浩谦突然觉得自己娶媳妇的路还是太漫长了。
唐灵也知道最近不太平,沈家最近都断了跟塞外的生意,康王妃还派人来跟她说,让她多买些材料,能买多少是多少。
材料什么的她倒不担心,沈家的药材就是怎么着也会给她留的。
她实在想不出,外面的的已经乱成什么样。
如果,真像史书上写的那种什么七国之乱,三国争霸,甚至五胡乱华,唐灵有些不敢想象,但至少目前京城看来,还算安定。
“灵儿?”李浩谦的声音突然又变得低沉起来,捧着唐灵的脸,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柔声道:“我没有骗你对不对。”
“什么?”唐灵觉得自己的脑袋还在各种战争上,怎么突就跳频了。
“我说过,我会请旨,让皇上替我们赐婚,我没有骗你,对不对。”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特有的沙哑,柔软温暖的唇,一下又一下轻轻地触碰着她的。
唐灵点了点头。
她上辈子想要嫁给文靖臣,也许是因为两人从小到大的婚约,也更是因为长辈们的潜移默化,心照不宣。
这辈子,她执着的想要嫁给傅奕礼,因为她知道,他将来风光无限。
到了现在,她竟然成了李浩谦的妻子。
这个上辈子,她从未想过,甚至不知道名字,这辈子,连做梦都不会认定的那么一个人,他们的世界那么不同。
“李浩谦,你说我们是不是一点都不门当户对。”她实在有些好奇,皇上怎么会想起给他们来赐婚。
“你请旨的时候,皇上难道就没觉得奇怪吗?”
唐灵拉开两人的距离,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李浩谦笑道:“若是,我说这道旨意不是我求的,你信不信。”
唐灵:“……”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门当户对,真正的门当户对,势均力敌,未必能幸福。”李浩谦倾身在她微张的唇上落下一吻,喃喃道:“兴许他们觉得,我们两个人很合适,就赐婚了,帝王心,谁人能懂。”
明面上,皇上宠爱淑妃,可事实上,皇上却对皇后比对谁都上心。
李浩谦细细想来,皇上和皇后对他,甚至比他亲生的父母对他都要好上许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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