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变化
被唐灵缠得头痛，李大夫挥了挥手，合上本子，愤愤道：“明日上山找你师父去，别来烦我，让老夫最近好好休息几天。”人家的孩子回来都是各种嘘寒问栗，这货这么久不见，不说什么想念，直接丢给他一大堆问题。
唐灵心有不甘，也才解了不到八道，第八道还是一知半解呢，她一手拉着李大夫的袖子，可怜巴巴地伸出另一只手：“再解三个，三个，凑个十个怎么样？”
李大夫“嗷”地一声，恨不得拿头撞桌子。
他怎么没发现，唐灵这么好学。
伸手揪了揪她的脸，磨着牙道：“下不为例。”
唐灵用力点，直到天黑，杜子良和傅奕礼两人找来了，她依依不舍地回去，李大夫对着她的背影再三交待道：“本子以后就不要拿来了，做为一个师叔，老夫容易嘛，还要帮他教弟子……”
李椒默默地翻白眼，明明心里高兴地很，嘴上却不承认。
唐灵打算晚上趴在桌子上，继续将这几个问题好好地想通透，不料杨氏直接把她面前的灯给拿走了，“你整天说你祖母做针线费眼睛，难道你晚上看书就不费眼睛，从今天开始，你们都不许晚上看书，也不能做针线。”
杨氏想通了许多。
若是当时他们逃得晚了，岂不是直接被淹死在了这里。
这一场洪水，光她知道的，就有**家办了丧事，她还听说，有几户人家，家里的房子破，没发山洪之前，房子便被雨水浸塌了，一家人没有一个活着的，他们这些逃走的还好，留下的那些，有人逃过了山洪，有些人却逃不过瘟疫。
这是生命方面的事，甚至这县城里有许多人家，人逃走了，东西没能带走，如今回来，店里的货能用的实在少的可怜，倾近全部家当的就有好几家。
她现在是该庆幸自己即挑回了条命，损失的也不算多……
经过这次，她觉得自己看透了许多事情，至于杜子良，将来要如何，她觉得只要他不像他爹一样，以后的日子便能过好，起码他们守着这家铺子，一家人也饿不死。
唐灵被收了书本和蜡烛，只得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心里默数，一幅乖巧听话的模样，李氏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
张氏笑道：“这孩子，该不会是坐着睡觉了吧！”
“才不是呢，肯定是在琢磨怎么赚大钱，把这次的损失给补回来。”杜子良一说完，自个儿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奕礼道：“杜师兄，我们来背书吧，下个月就要去郡城考试了，我们总不能临时掉链子。”
今年涑川附近的好些地方都受灾了，四月的府试便推迟到了七月份，就连本省的院试也跟着推迟了一个月，为的就是等涑川这边的成绩与考生。
两人一拍即合，起身便去了自己的房间。
唐灵猛地瞪开眼，不服气道：“他们两个都能看书，我怎么就不行了？”
“谁说我们要看书，我们两是默着背。”杜子良回头嫣然一笑，跟傅奕礼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杨氏即感慨又欣慰，以前的杜子良是想着法的玩，这几个月不见，他竟然像是长大了许多，既然不能看书，只能自己凭着记忆寻思了，唐灵也不知道自己琢磨了多久，竟然真的坐到椅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得老高，傅奕礼和杜子良两人去了学堂，她和杨氏、李氏和张氏、柳氏四个要去灵月寺拜拜。
总之这种劫后余生，死里逃生的事情，大家都想求个符以保平安。
唐灵真没想到，自己两三个月长了这么多，去年的衣服完全不能穿了，今年春天做的几身也不能穿了，李氏心痛地直唠叨。
杨氏笑道：“没事，回来后，再做几身便了。”
唐灵搂着她，像只小猫一样蹭了几下，杨氏拉着她的手，几个人便出门了。
相比与以往的热闹，如今的柳阳真是潇条不少，就边一向宾客满坐的一品楼，也虚掩着门，倒是去山上拜神的不少。
一路上竟然遇到了许多熟人，大家看到唐灵，一口一个小唐大夫，喊得她十分不好意思，先前她师父还说若是有人让她瞧病，她便说自己未满十四岁前不瞧病，结果这话，一转眼便丢到了九霄云外。
那倒也是，此一时彼一时。
冯惠今日也没去学堂，陪着她娘和嫂子上山拜神，两人一见面便拉着手一句接一句地，旁人根本插不上话。
李氏望着唐灵那越来越艳脸的长相，不由的有些嘘唏，小时候的唐氏也跟她这么大的时候，基本上很少与村里的小姑娘们来往，总嫌弃别人不是粗陋，就是没礼貌。
到了后来，旁人都是三三两两的小姑娘，一起做针线，或者帮着家里干活，她却独一个人捧着书本在家里背书、写诗，后来自己的弟弟了娶了媳妇，她对于唐灵的母亲也跟对外面的人一样冷淡，甚至有些瞧不上眼。
可是唐灵却不同，她从小便讨人喜欢，愿意跟各种各样的人交朋友，跟谁都谈得来，无论大人小孩都喜欢她。
李氏只觉得心头沉沉地，唐氏这般兴许真是她养歪了，她是照着她小时候那般要求她，养着她，可是她却忘了当时的自己跟唐氏的身份那是天差地别。
就算是一个京城五品官家里的庶出女儿，也比唐家庄村农户家的小姑娘高出了不止一星半点。
看到李氏又有些走神，张氏赶紧找她说说话。
一行人到了灵月寺，才知道最近上香的人简直不要太多，有给自己的亲人诵经的，也有请大师做法事的，灵月寺的和尚光去做法事，就下山了好几波，如今寺里的知客僧比平日里都少了大半。
唐灵远远便瞧见净尘站在门口眺望，一瞧见她，立刻挥了挥手。
唐灵也抬手跟他挥了挥，拉着冯惠一路小跑着来到净尘地面前，笑道：“净尘，师父难道又让你在这里等我？”
104、师徒
净尘点头，嘴角微微一翘，怎么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师公说，小师叔今日肯定能上山来，便让我在这里等着。”
唐灵有些感动，微微低头，眨了眨眼里泛上来的泪，这才道：“那我们赶紧去吧，我有好多话想要跟师父说呢！”
她想好了，万一今日潜智大师给她讲不完，她就不下山了，免得自己心里难受。
净尘笑着在前面带路，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灵月寺里还倒了两棵大树，幸好无人员伤亡，房屋也完好无损，如今看来寺里倒是比起平日热闹许多。
唐灵见到潜智大师的时候，他正在给人解签，瞧见唐灵，便朝她招了招手，让她站在他的旁边，接替了旁边小和尚的工作——磨墨，不对，她还多了一项任务，替人记录下来。
唐灵被潜智大师收为徒弟，在柳阳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可言，然而，却鲜少有人认识唐灵，今日一见，都吃了一惊，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却漂亮的不像话，那一双眼睛比夜晚的星辰还要明亮，干干净净的衣裳，梳理的整齐干练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即清爽又乖巧。
更令人吃惊的是，她的字写的非常非常的了。
有几个人在看到唐灵的字时，夸了又夸，潜智大师眼睑都未动，只淡淡道：“我这徒弟，脑子不怎么好，但是胜在用功。”
唐灵：“……”
虽然是谦虚，可是唐灵明显感觉，她师父给人解签的时候，比旁人多了几句。
站了一个多时辰，唐灵觉得脚都麻了，潜智大师才大发慈悲让她去休息一下，净尘带着她往后院去，一桌的素菜，唐灵两只眼睛直冒光。
灵月寺虽然不大，但是人家的饭菜好吃呀……
唐灵觉得自己一个个就能吃半桌。
吃完饭，潜智大师已经去休息了，唐灵看了看时辰，默默地泪奔了一把，直接拿着自己的小本本去找师父解题。
潜智大师看她那猴急的模样，眼皮都没抬，闭着眼睛，状似断气地壮态道：“丫头呀，你愿意同为师一起去游山玩水吗？”
啥？
唐灵一时没反映过来。
说好了解题呀，游什么山玩什么水？
人生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进步！
净尘道：“小师叔，师公打算把寺里交给师父和二师叔，想要出去云游。”
传说中得道高僧都喜欢云游，这个地方走走那个地方走走，还喜欢带上一两个弟子，显得自己很有范儿。
“那师父什么时候走，我给您带些馅饼。”唐灵话音一落，潜智大师伸手就给了她一个暴栗，唐灵痛得嗷嗷直叫。
潜智大师道：“为师不是说了，想要带你去吗？”
“带我？”唐灵还是没能反映过来，“寺里这么多人为什么要带我呀！”
一个和尚带个小姑娘，别人会怎么想呀？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去走走？”潜智大师双眼微微一眯，话语充满诱惑。
唐灵对于出门这种事情，有些可有可无，前世的时候，她去的地方并不少，坐着最好的船，最好的马车，跟着最好的商队，有最好的镖师。
差一点跟着出海，可是那又如何？
她说死，就死了，连害死自己的人都有些搞不明白。
甚至连死因都有些蹊跷。
见小姑娘，不为所动，潜智大师道：“你跟着我不吃亏，七八年时间，换贫僧一身的本事，旁人就是想都想不到。”
唐灵掰着手指头，觉得这个其实挺划算，想了想道：“那我想我祖母了怎么办？”
“画像！”
“我想吃好吃的，你能给我买吗？”
“自然……”
“我能吃肉吗？”
潜智大师嘴角抽搐，伸手就要敲上去，唐灵可怜巴巴道：“您看我长得又瘦又小，万一不吃肉，营养不良怎么办？以后会影响长个的。”
净尘在一旁憋得难受，听到一声猫叫，立刻便跑了出去。
唐灵望着潜智大师道：“师父医术了得，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因为师父是出家人，要守着戒律，可是我只是俗家弟子，应该不算犯戒吧！”
“嗯！”潜智大师很不想承认，只得用鼻孔哼一声。
唐灵顿时喜笑颜开，咧着嘴道：“那师父什么时候走？”
潜智大师有种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
其实，在潜智大师第一次提出来的时候，她就有所动心，这次她打算用那一千两银子，将地尽快买下来，到时候李氏再也不用去旁人家教书，也不用做绣活来赚钱，每年光收租子，便够生活了。
傅奕礼要去考试的话，几年下来也尽够了。
再加上潜智大师说的七八年，她就更为心动了，对于一个无牵无挂，如今又一心想要学医的人来说，唐灵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师父，只带我一个吗？”唐灵见潜智大师情绪不好，狗腿地帮他捶着肩，讨好道：“师父，怎么样？这是我最近琢磨出来的，而且您听着，我给您说穴位哦……”
她敲敲打打，将肩头和背部这里说的无一错处，下手更是精准无误，潜智大师顿时有种与有荣蔫的自豪感。
有一个勤奋好学的徒弟，简直是人生一大幸事。
“师父，怎么样？”唐灵笑的十分谄媚，一双大眼满是讨好。
潜智大师难得地点了点头，动了动自己的肩头，唐灵会意继续敲、捏、捶、打，净尘回来的时候，发现，师公竟然睡着了，小师叔满头大汗，不亦乐乎地忙活着。
“师公，李施主他们正在厢房等着师公呢！”
潜智大师听到声音，这才睁开眼，对唐灵摆了摆手道：“一起去瞧瞧你祖母他们吧。”
“师父这是要亲自跟我祖母说？”唐灵这才反映过来，净尘说的是李氏。
潜智大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把你带走，总得让你祖母安心才行吧！”
唐灵乐哈哈地跟了上去，甜甜问道：“那师父，真的只带我一个吗？”
净尘在旁边幽幽地说：“小师叔，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