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过敏
这一场庆功宴,喝醉的人其实还不少。
王师兄是其中最开心的一个人,县试过了,新婚妻子有孕了,不正是双喜临门吗?大家便一个劲地灌他喝酒。
李师兄也差不多,他今年订了亲,王师兄下来就轮到他了。
冯二喜更不用说了,冯惠后来怎么拦也拦不住,是被文先生派人给送回去的。
就算是杜子良喝的是果酒,可回去的时候,脚步还是有些轻浮。
傅奕礼和文二公子年纪最小,再加上有文先生在盯着,大家便没把他们两算在其中,就算是如此,傅奕礼还是喝了三杯。
被风一吹,唐灵就发现他脸红的有些不对劲,一路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对劲,还时不时地用手在脖子上抓两下。
唐灵暗叫一声不好,她今天的任务,简直完成的糟糕透顶。
回到家在灯光下一看,唐灵禁不住一声尖叫。
李氏听到声音,紧赶慢赶着出来,可是还是迟了杨氏一步,杨氏看到傅奕礼雪白的小脸肿成了猪头,满脸的红色斑点就算了,他自己竟然还不自知,拿着手一个劲地在脖子上抓。
杨氏赶紧道:“小祖宗哎,可千万别抓,灵儿快去请李大夫。”
李氏忙道:“我去烧些热水来。”
张氏看他这模样,便知道他喝了酒,又好气又好笑:“都说过了,无论如何要以茶代酒,你怎么就不听呢?这模样,明天还怎么去县太爷的府上赴宴啊!”
杜子良刚回到家便立刻去了茅房,出来的时候就听了这么一耳朵,大着舌头道:“赴什么宴呀?”
他表面看不出来,一双眼睛倒是比平时更亮,往门框上一靠,整个人倒有种玩世不恭的吊儿朗当的模样。
杨氏伸手便抽了他一下:“叫你们别喝酒,都不听,瞧瞧一个两个都成什么样了。”
杜子良忙道:“我们真没喝,就喝了几杯果酒,傅师弟年纪小,我们更不敢让他喝了,也就三杯,这么小的杯子,三杯!”
他说的是傅奕礼,此刻往傅奕礼的身上一瞧,也吓了一大跳。
“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还能怎么回事?”杨氏白了他一眼,“你傅师弟是半点酒都不能沾的,就算是果酒,里面也有些酒气,他就是喝上一滴,也会出问题。”
张氏一边拉着傅奕礼的手,免得他去抓,一边道:“他爷爷和父亲就是这样。”
柳氏给他端了一杯蜂蜜水,傅奕礼两张嘴肿得像腊肿,端起杯子喝的样子极为滑稽,杜子良没心没肺地便笑了起来。
杨氏伸手又给了他一下,“回去洗洗去,别在这里裹乱。”
“我哪有?”杜子良郁闷,怎么从他娘里的嘴里说出来,他竟然连一丁点的优点都没有。
“对了,祖母吴县令家赴什么宴?”傅奕礼现在的脑子比起杜子良来都清醒。
他明明在屋里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出来被风一吹立刻便不好了。
想要伸手抓,被张氏给拉住了,“你们走之后,县令便派人送来了贴子,请是请了今年县试前十的几家公子。”
“那我也在其中啊!”杜子良咧嘴一笑,掰着手指算了又算,开心道:“王师兄也在,没想到,我们学堂里竟然有三个人在前十。”
事实上,他们学堂的七个人,考得最次的是二十八名。
也难怪文先生今天那么大手笔,直接把一品楼的厨子请到了家里。
几个人说着明日赴宴的事情,张氏再三强调,明日无论如何傅奕礼都不准再喝酒了。
有了这么一次的教训,他肯定是一滴也不沾了,更何况,他也没打算去。
一想到,吴月那自来熟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塞。
唐灵今天跑得更快,回来的时候,李氏刚烧了热水过来,正在替傅奕礼热敷,明显的此刻的脸能认出个人样来了。
唐灵松了口气,将李大夫教她配的药拿了出来。
一包放在水里洗的,另一包便是煮了喝的,都挺简单,她三言两语便交待清楚了。
张氏往她身后瞧了瞧道:“李大夫没来?”
唐灵摇摇头:“没有,他问了我一些情况,便告诉我,他这是喝果酒喝的,叫什么大头风,他这情况比大头风要轻些,只要用热水敷一敷,再多喝些热水,将体内的果酒排出来便好了。”
“所以,李大夫才给了我这些药,为的就是帮助他尽快排出体内的果酒。”唐灵最近几天早上自己在家潜智大家给她的书,下午便带着书去李家的药铺请教李大夫,对于一些药材的性能她还是知道一二的。
今日的药便是她自己翻书配的,最后李大夫瞧她的方子没错,便让她将东西给带回来了。
唐灵悄悄在本子上将这些东西记了下来。
人生那么长,谁知道哪一天傅奕礼便再喝点酒呢?
有备无患嘛!
李大夫还说了,在他的脸没有完全好之前,是不能见风的。
傅奕礼喝了药,洗清过后,换了在家穿的衣裳,正准备睡觉,就看到门外有颗小脸袋晃来晃去,他嘴角的弧度不由的扬了起来。
杜子良猫着身子走过去,将门一拉,大声喊道:“唐灵——”
唐灵吓得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杜子良笑的前俯后仰,指着她道:“你这么胆小,还听壁角。”
唐灵怒:“我才没有呢,我只不过是想看看傅哥哥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开药方呀。
“你进来瞧瞧吧!”傅奕礼的声音还跟从前一样,唐灵想起他不能见风,一进门就将门给关了起来,差点夹到杜子良的手指。
此刻的傅奕礼依然没有恢复往日的模样,不过比起刚才的猪头,还真是好了许多,唐灵看了他一会,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他的情况在转好,“你还痒不痒?”
“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噗——
杜子良不厚道地喷笑出声:“你以为这是什么东西?还身体什么变化呢?你怎么说,你心理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没?哈哈哈……”
“砰”唐灵抬起脚踹了他一眼,气愤道:“你给我闭嘴,小心我明日给你下砒霜。”
50、别扭
对待自己的第一位病人,唐灵简直不要太周到细心,药亲自己煎了送来,就差没把傅奕礼的衣服扒下来替他擦洗了。
傅奕礼脸红的几乎要滴血,唐灵还不自知,直到杜子良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她才反映过来,一张脸立刻腾得红了起来。
“你今天真的不去了?”杜子良觉得很可惜。
他跟王师兄年纪差得大,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一想到有长青在,也就淡定了。
杜子良今天穿得特别的精神,站在那里不笑的时候,竟然还有几分文人的气质。
傅奕礼指了指,脸上留下的红色小斑点,无奈道:“我也想去,可是没办法,你瞧我这样,而且李大夫说了,我在没全好之前不能见风,今日早上你们去给文先生送谢礼,我都没能去成。”
他昨天光顾着高兴躲开吴月的事,不料亲自向自己的先生道谢都没能去,还是有些遗憾地。
杜子良道:“先生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然也不会让文师弟来瞧你了是不是。”
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杜子良便决定出门了。
唐灵跟他挥了挥,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傅奕礼的身上,她问的仔细,傅奕礼也答得仔细,两人一早上还研究了有关这方面的药理知识。
唐灵将重要的部分都记下来。
一晃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
傅奕礼让唐灵将她课业拿过来他给瞧瞧,最近这段时间忙着县试,根本没时间管她,唐灵最近没人管,自己也放松了不少,再加上要学习医理,每天只得减少背诵与大字的数量。
傅奕礼瞧着她并没有放松,便不再多言,又给她请解了一些新的内容,在唐灵准备出门去药铺找李大夫时,吴月带着杏儿急匆匆地进门了。
“傅公子,你的病如何了?”吴月一进门,便向傅奕礼扑了过来。
傅奕礼一愣,这才反映过来,微笑道:“多谢姑娘关心,我已经没什么事了,想来再过两天便可出门了。”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吴月拍着胸口,长长地吐了口气,顺势在唐灵刚才的位置坐了下为,单手支着腮,盯着傅奕礼的脸瞧了一会,噗的一声便笑了起来,“刚才杜公子说你的脸肿得像猪头,我仔细瞧着倒发现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杜子良这是欠揍吧!
傅奕礼和唐灵两人十分有默契地想着。
不过傅奕礼却顶着一张茫然地脸道:“他没说错,昨天晚上回来,的确是那样。”
吴月吃了一惊,不由好奇道:“听说是吃了果酒的原因?他们说你也吃的不多呀,怎么就那么严重?”
傅奕礼想了想,道:“遗传。”
吴月恍然,举了几个风马不相及的例子。
望着眉眼弯弯的吴月,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嘟着嘴,一幅我不爽,我想打人的唐灵,冲着她招了招手道:“你今日不去不行吗?”
“我不去,那要去哪儿呀?”唐灵说着便有些郁闷。
这个吴月也太霸道了吧,一进来把她当隐形便算了,二话不说便占了她的位置,竟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她家的肉。
不过,傅奕礼的表现她还算是满意的,起码两人没有共同语言。
听到唐灵的声音,吴月才发现这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挑了挑眉,笑道:“没想到灵妹妹竟然也在。”
唐灵真想回她一句,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
“那我走了,傅哥哥,你跟吴姐姐一起玩吧!”唐灵背着她的小书袋子,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吴月忙道:“灵妹妹再见。”
傅奕礼在她出门前,快速追了上去,将心情不怎么好的小姑娘给拉了回来:“再过几日便是三月三了,你不是说那日想去河边放风筝吗?今日我们刚好都有空,来做个风筝如何?”
“不如何!”唐灵一点也不给面子,“我跟李大夫都说好了,你让我不去,以后让李大夫怎么想我呀?更何况,你以前经常跟我说,做学问,就是要坚持,如今我好不容易开始学医了,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让我旷一天的课。”
傅奕礼:“……”
唐灵挣开他的手,径直走了出门,转身将门关得严严地,再三交待:“一个时辰后,再喝一碗药,千万别出门。”
“知道了,你早些回来。”傅奕礼笑着想要伸手揉揉她的脸,可惜手还没伸到门口,她便将门给关上了。
他只好收回手摸了摸鼻子,看来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
傅奕礼拿了本书开始看,还时不时地将自己不懂的地方抄录下来,看的十分认真,吴月有好几次都想开口,可看他那认真的模样,便给忍住了。
张氏给傅奕礼送药的时候,瞧见屋里还有一个人,禁不住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碗差点给抛出去。
待看清是吴月后,这才道:“吴姑娘,来了有多长时间了?”
傅奕礼这才反头,一脸茫然道:“吴姑娘,怎么还在?”
吴月想好的话,直接被傅奕礼给硬生生地压了回去,张氏哭笑不得地将碗递给他道:“你这孩子,人家吴姑娘来肯定是找你有事,你竟然什么也不问,一直闷头看书,如今倒是还怪人家姑娘不回去。”
傅奕礼仰头将药倒进嘴里,喝了温开水,缓缓道:“吴姑娘是听杜师兄说我的脸肿得像猪头,特意来瞧瞧的,如今我的脸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以为她看完便走了,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坐在那里。”
吴月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杏儿简直尴尬的想找地洞钻进去。
张氏伸手戳了傅奕礼的额头一下,笑骂道:“你这孩子跟你杜师兄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学会胡说八道了吗?人家吴姑娘哪里是来看你笑话的,分明是来瞧瞧你的病情的,人家好心来探病,到你这里竟然被误会了?”
吴月小脸微红,不好意思道:“是我没说清楚。”
“怎么能怪你呢,都是这个臭小子,不会说话,其实他心里还是挺感激你能来看他的……”
傅奕礼默默咽了咽口水,她要是不来,他更感激。
“哎呀,吴姑娘今日要不要瞧瞧那屏风,这两日便要完工了。你前几次来都没顾得上看……”
吴月不想走,可听张氏这么一说,不走都不行了,磨了磨牙,只得跟了上去。
51、学医
唐灵发现,人呀,必须心情好,工作、学习效率才能高。
李大夫刚到了一批药材,一听说她会看账本,直接便把她当成免费劳动力了,还顺带着让她记记药材,简直是一举多得。
要是按唐灵自己的说法,她心情好,半个时辰搞定没问题,结果今天一个多时辰都过去了,她才堪堪做了一半,中间还算错了两三次,满脑子都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偷走了她家的肉。
昨天已经记得清清楚楚的长相和药性,今日一看竟然懵了大半天,李大夫一边喝着茶,一边漫不经心道:“你小小年纪便记忆如此之差,是不是要让老夫给你开几剂安神补脑汤。”
唐灵打了个哆嗦,赶紧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正轨。
抬头、挺胸,不服气道:“我只是刚上手,还不怎么熟悉,磨了这么长时间,我也算是看出了门道,您等着,不出半盏茶,我便把您的账都算出来。”
“噗”刚放学回来的李椒听了这话,直接喷了出来,伸手在脸上划了两下,笑道:“你羞不羞,不行便不行呗,还逞什么强呀,我祖父又不会打你。”
唐灵懒得理他,埋头苦算,小手在算盘上飞速行进……
看得李椒眼花缭乱,一边拈了块点心往嘴里送,一边对李大夫挤眉弄眼道:“祖父,您瞧她打得这么溜,该不会是故意捣乱,糊弄我们的吧!”
李大夫也有点心里没底,他家有账房的,只不过这段时间因为家里老母亲身体不好,回家去照顾两日,今日刚好到货,唐灵又自告奋勇。
算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大不了,等账房回来了,再让他算一遍便是了。
想到此,李大夫便气定神闲地开始考校孙子的学问。
李椒今年八岁,开了年才入学,不过也才一个来月,李大夫拿起他的书本,随便问了几句,李椒倒是答得不错。
唐灵飞速地算完,李椒正背书之时,周围的空气似乎清静了,他一扭头,就发现,唐灵收手,抬头,一双亮晶晶地大眼望着李大夫道:“算好了,这批药材一共是二百七十两三钱,再加上次欠下的,一共是三百二十两,不过您说这次的药材商家给有些东西打了个九折,我仔细算过了,一共还欠对方二百九十四两七钱。您刚才又一次性付给了对方三百两,也就是说,现在对方欠您五两三钱。”
她口齿清析,吐字清楚,说完,便将账本交到了李大夫的手上,道:“您要是不放心,等账房先生回来了,再让他算算,毕竟我年纪小。算错了,您也别生气。”
李大夫好一会才反映过,这话全让她一个小毛丫头说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便对唐灵道:“你且去休息一下,再将今日我教你的几味药材好好记下来,还有昨日给你傅哥哥治大头风的那些个药材,你再好好想想。”
他不说,唐灵也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
李椒在唐灵转身的时候,顺手拿起了账本,翻了几页,对于上面密密码码的字,看得头晕,李大夫白了他一眼,将账本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道:“看什么看,课业若是写完了,便去教教你灵妹妹识药材。”
李椒立刻眉开眼笑。
他别的不行,对于药材那是有一种天生的识别能力。
别的方面,被唐灵辗压,可在这方面,他倒打唐灵绝对不成问题。
果然小半个时辰间,唐灵被李椒狠狠地敲了几次头,连带着送她一顶大帽子——笨蛋。
唐灵也不反驳,继续不耻下问。
杜子良从一品楼回来的时候,顺道饶了过来,一抬眼便瞧见了跟李椒趴在一起,崩着一张小脸,认真作笔记的唐灵。
“灵妹妹!”今日他没喝酒。
县令请客,大家便没那么随意了,再加上除了王师兄和长青之外,其余的人他都不怎么熟悉,于是便收敛了不少。
唐灵听到声音,一抬头,杜子良已经到了跟前。
她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笔,示意他坐到旁边等她一下。
李大夫对于杜子良的印象非常不错,再加上大家都在一条街上,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瞧他过了县试,一颗心都放进了肚子,再三道:“好好争气,争取四月府试也拿个好名次,让那些人瞧瞧。”
杜子良点头,眼眶不由的有些发酸。
他家里算不好,也算不上坏,再加上他父亲以前做的那些事,大家多少都不好看好他,如今才是个开始。
其实他跟傅奕礼关系好,一方面是因为张氏在他们家做绣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两人有些同命相连。
别看傅奕礼平时安静,他总觉得他心里其实还是挺介意如今的身份的。
李椒也在杜子良他们学堂上学,不过不是一个班,教他的也不是文先生,而是另一个考了多次,都未能过举人的老秀才,学问好不好,反正教刚启萌的孩子倒是没问题。
杜子良一边和李大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学堂里的事,一边瞄着那边认真作笔记,不耻下问的唐灵。
小姑娘认真起来,还挺吓人的。
唐灵用的依旧是老法子,在纸上记上药材的性能和特征,再画个简笔画,回去多翻翻,她觉得总有些用。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李大夫便让她跟着杜子回家了。
杜子良见她有点犯困,便道:“若是觉得太辛苦,就别去学了,反正你还小,有的是时间。”
唐灵正在想事情,他的话便没听清楚,一脸茫然道:“什么?”
“没事,你喜欢便好。”
“……”
她从小便是要强的性子,就算是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刻,该干嘛,还是得做,而且从来不报怨。
杜子良瞧着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姑娘,便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顶,手才刚伸出去,唐灵却忙着躲开了,杜子良:“……”
唐灵白了他一眼道:“都说过很多次了,不许再揪我头发。”
“我哪有?”杜子良委委屈,“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又长高了。”
52、县学
唐灵不好意思地咽了下口水,还是警戒地看了他一眼道:“别耍心眼。”
杜子良无语,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果然是前科太多了。”
“知道就好!”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便到了绣铺,唐灵本以为吴月待上一会觉得没意思,便走了,不料,她竟然还在绣铺里,跟杨氏在聊天。
杨氏这段时间手头上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前两天一算账,吓了一大跳,竟然比去年大半年赚得都多。
唐灵的好心情,在看到吴月时,瞬间便落下了谷底。
她该不会是以后天天打算来报道吧。
杜子良也禁不住奇怪道:“吴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当时县令大人找了你两圈都没找着人,后来县令大人连酒都没喝,便急匆匆地走了。”
吴月一听这话,心头一跳,赶紧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唐灵脸黑了黑。
杜子良见吴月走远了,这才皱了皱眉道:“娘,她怎么回事呀?”
杨氏白了他一眼,“有本事像你傅师弟好好学学,你看看你都老大不小了,竟然还成天跟个猴子似的,爬高走低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杜子良一脸茫然,他又没犯什么事?
这两天他可是乖的很呢!
唐灵倒是品出味来了,心头一点点下沉。
想来前世也不是唐灵不愿意嫁给傅奕礼,也有可能是……
唐灵甩了甩头,借着去瞧瞧自己的鱼去,一溜烟地跑到了后院,杜子良忙跟了上去,唐灵一进屋,就看到傅奕礼拿着本书,在屋里走来走去,摇头晃脑地正在背诵。
她那颗凌乱的心,立刻便安静了下来,悄悄地退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杜子良差点撞到她的后背,“怎么啦?不是要看鱼吗?”
唐灵将手压在唇上,小声道:“傅哥哥正在背书呢,我们等他背完再去。”
“也行!”杜子良说完便拉着她去了厨房。
人一少,柳氏便清闲了不少,看到两人,笑道:“可是饿了?”
经她一提醒,唐灵的肚子立刻发出了声响,柳氏笑道:“先吃块点心,马上就开饭了。”
杜子良刚要伸手,就被唐灵给拍了:“你手脏不脏呀!”
杜子良默然,只得跟着她去洗手,手刚放到水里,他便禁不住想逗逗她,撩起水往唐灵的脸上泼,唐灵也不甘示弱,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一盆水尽数喂到了身上。
李氏听到笑闹声,出来一看两人湿哒哒的样子,禁不住满头黑线:“都多大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快回来换身衣服,小心着凉。”
唐灵冲着杜子良飞速地做了个鬼脸,蹦哒着往屋里去了。
被杜子良这么一闹,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唐灵一边换衣服一边忍不住感慨,她活了两辈子,别的运气不怎么样,但是得家里人的痛爱倒是真的。
上一辈子有沈英那样的哥哥,这辈子有杜子良和傅奕礼这样的哥哥。
唐灵喜滋滋地换着衣裳,李氏替她理头发的时候,她还顺带背起了今日学习的药材。
傅奕礼在良灵推开门的一瞬间,便发现了她,他本想着将这一段背完,顺带看看到底想做什么,结果她却悄悄地退了出去。
再一回首,她便在院里跟杜子良一起玩耍,那笑起来弯弯的眉眼,愉快地笑声,竟然让他有些恍惚。
杜子良进来的时候,傅奕礼还趴在窗前,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伸手推了推他笑道:“想什么呢?该不会是想人家吴姑娘吧!”
傅奕礼缓缓收回目光,木着脸道:“还有一个来月,便要考府试了,你如今天天出去应酬,不怕耽误学习吗?”
杜子良一边换衣服,一边笑道:“我才出去几次?若不是你借着大头风之名,今日也要跟我一起去的好吧!”
“你不觉得你今日去的时间太久了吗?”傅奕礼突然便有些烦躁。
杜子良想了想,掰着手指头一算道:“不久呀,县令大人光讲话就讲了两盏茶的时间,再后来大家互相认识,介绍,又用了不小时间,而且因为你昨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县令大人直接禁了我们的酒。”
想起傅奕礼昨天的模样,杜子良没良心地笑了两声,发现小伙伴眼神不善,只好摆着手道:“你别多心,我可不是笑话你的意思,哈哈哈……”
傅奕礼冷汗,这还不算笑话,什么才算?
被傅奕礼那么盯着,杜子良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两声,这才道:“我今日回来后便去接灵妹妹了,没想到,李椒那小子年纪小小的,对药材竟然认识的那么通透,我去的时候,灵妹妹正跟着他一起学习呢。”
傅奕礼挑眉。
“喂,你是不是因为今天没有去一品楼,没能见到县令大人心情不好呀,我跟你讲,别看吴月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县令长得也不怎么好看,不过气质倒是不错……”
杜子良这个人八卦起来连他自己都害怕。
最后将前十名的几个人全给点评了一遍,补上一句:“我觉得长青在里面算是最出众的,不说他长得有多好吧,单凭他的气质。”
傅奕礼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便道:“当然啦,要说长得好,还是你长得最好。”
“杜子良——”
“嘿嘿,开玩笑的了!”杜子良收敛笑意,正色道:“说真的,我当真要好好学习了,你不知道县令大人说,若是我们这几个人在府学考试中,也能取得好得名次,便让我们去县学读书。”
他说完,又翘起了嘴角,对傅奕礼眨了眨眼道:“前面我们还羡慕你能进县学,如今我也有机会了……”
傅奕礼就算是再生气,看他如此也气不起来,两人正说着话,已经收拾好的唐灵便蹦蹦跳跳地到了门外,小脑袋贴在门缝上往里瞧,阴阳怪气道:“杜哥哥你穿衣服了没有?”
杜子良嘴角的弧度更大,捏着嗓子道:“没呢,你可千万别进来呀!”
“砰”唐灵推开门,探出脑袋,笑盈盈地望着两人:“我来看看傅哥哥的伤……”
53、谣言
傅奕礼的脸已经完好无伤了,只不过因为先前不知道,脖子上留下了几道伤痕,倒是用衣服遮起来也没人瞧得见。
傅奕礼着在那里任由她扒开衣领看,最后又见她拿着笔开始做笔录。
杜子良笑趴在床上,“你该不会把他当成研究对象了吧。”
这病生的简直让人……
唐灵抬头盈盈笑道:“傅哥哥是我的第一个病人嘛,自然要照顾周到了,等你下次生病了,我一定将你照顾的更好。”
杜子良的脸黑了黑,“你这是诅咒我。”
不过说完,倒是觉得其实生病了也不错……
啊呸呸呸——
杜子良吐了几口口水。
唐灵忙捂住嘴,不好意思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
在唐灵的仔细研究下,傅奕礼好的非常快,第二天便跟着杜子良一起去学堂了,大家看到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冯二喜嘴巴快,好奇心强,一见傅奕礼便扑了上来:“傅师弟听说你不能喝酒?”
他简直问出了大家的心声,传说中的大头风是怎么样的大家都没瞧见过,听杜子良转述到底没有亲眼瞧见的真实,不过一想到自己这么希望看某人生病的样子,个个都不好意思开口,王师兄拍了拍桌子道:“先生来了,先生来了,都赶紧坐好。”
被他这么一喊,众人立刻如鸟兽散。
傅奕礼掐住杜子良的胳膊,咬牙道:“你最好管住你的嘴。”
杜子良也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会注意的,注意的,下次若是再犯,你让灵妹妹给我弄点什么哑巴药,看我还怎么说话。”
傅奕礼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杜子良被他那么一看,顿时觉得后背凉嗖嗖地,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
今日是县试后第一次上课,傅奕礼有点儿走神,再加上有几个人过了县试,要准备府试,文先生便给大家重新分配了班。
杜子良和冯二喜两人适时的表现了一下难舍难分,依依不舍。
早上一共是两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冯二喜欢蹦乱跳的来找杜子良玩,神秘兮兮道:“你们猜我刚才去找我妹妹的时候,瞧见了谁?”
杜子良两眼放光:“灵妹妹。”
啪——
冯二喜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翻,“你脑子够用点行不行。”
傅奕礼听到唐灵的名字,耳朵不由的也竖了起来,笔尖微顿,立刻便在纸上印了一点,杜子良嚎了一声,委屈道:“你让我猜,当然是跟我有关的人了。”
冯二喜简直想吐他一脸,“你也太自恋了吧!”
李师兄一口茶直接给喷了,王师兄正美滋滋地给他家未出生的女儿想名字呢,被两人这么一搭一唱给弄得哭笑不得。
“是不是吴月呀!”文二公子拍着手中的点心渣子,歪着头问了一句。
冯二喜一噎,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小孩子话怎么那么多?”
文二公子郁闷,他年纪其实也不算小了,跟傅奕礼一般大,只不过他爷爷想压他两年,又觉得他性子跳脱,不如傅奕礼沉稳,这才没有让他今年去考试,其实他的学问,也不差的。
“傅师兄,冯师兄欺负我们年纪小!”文二公子嘟着嘴,明目张胆地挑拔。
傅奕礼头也不抬道:“我们本来也不大。”
文二公子气结,气冲冲地走了,他本来想找杜子良和傅奕礼玩的,如今瞧见他这模样,便决定回去好好读书,争取两年后再一战成名。
被文二公子这么一打差,冯二喜也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是吴月了。
李师兄有些好奇道:“吴大人,不是专门给她请了先生吗?她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文家的学堂,女孩特别的少,除了文家自己的三个姑娘,还有本族的两三个外,冯惠是唯一个外姓人,还是因为冯二喜在这里上学,便被父母给塞了过来,跟男孩子这边没得比的。
杨师兄意有所指地冲着专心抄书的傅奕礼挑了挑下巴道:“还能有谁,你们最近难道都没听说吗?自从傅师弟在一品楼一战成名后,吴姑娘便对傅师弟另眼相看了,喂喂喂,都别看我呀,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这话傅奕礼还是头一次听说。
杜子良倒是昨日去一品楼的时候,有几个人给过他暗示,甚至还有人打赌说,他回去若是能见到吴月,他们便请他吃烤鸭。
赌这个字在杜家那是大忌。
他嘴巴闭得死死的,当时见到吴月心情真是复杂极了。
他也不是讨厌吴月,也不是觉得她能瞧上傅奕礼那不应该,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兴许是因为这次的主角是傅奕礼吧,那些空穴来风之类的,他不希望伤害到他最好的朋友,更何况,他总觉得,傅奕礼对吴月那根本没有什么好吧。
在杜子良胡思乱想之际,傅奕礼突然站了起来,沉着脸,颇为生气道:“杨师兄又是如何知道的?这话是谁说的?”
众人这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杨师兄被傅奕礼问的哑口无言,刚才眉飞色舞的模样,顿时便撑不住了。
“若是师兄只是道听途说,还请师兄以后说话小心些,我傅奕礼是什么人,想必各位师兄都清楚吧!”他说完,又继续坐下来开始抄书,好像刚才的小插曲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杨师兄苦着一张脸,冯二喜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缩了缩脖子,跟大家道别,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教室。
放学回家的路上,傅奕礼突然杜子良今日表现的有些腼腆。
平时叽叽喳喳,各种讨论,尤其是吴月这事,他竟然没有借机调侃他几句,傅奕礼缓缓上前,幽幽道:“关于今天的事情,师兄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杜子良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再对上傅奕礼那双眼,立刻灰溜溜地垂下了头,复又觉得太过明显,便顾左右而言其它道:“什么吴月,奔月,玄月的,我怎么听不懂?”
一听这话,傅奕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54、身价
“你早就知道了,却没有告诉我。”傅奕礼幽幽地声音飘来,斜斜地看了他一眼。
杜子良吓得一哆嗦,忙摇着手结巴道:“哪有,哪有,我也只是昨天才知道的,哦是昨天下午,昨天下午,哈哈哈……”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别人这么看我的笑话?”傅奕礼被他那呆头鹅的模样给逗得哭笑不得。
杜子良这个人其实很简单。
“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想,以我的身世,能被县令的女儿看上,那简直是天大的福气。”傅奕礼声音依旧平稳,可是杜子良却禁不住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有,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学堂里那是成绩最好的,连先生也说了,你不出意外,考个进士那是没什么问题的。”杜子良挺了挺胸膛,继续道:“我倒是觉得那个吴月配不上你呢,不过你若是喜欢她,那也就另说了。”
傅奕礼被他逗乐了,扭头望着他道:“你觉得我会喜欢她?”
“当然不会!”杜子良虽然偷偷看过几本话本,但是对于里面的什么情啊爱啊,还有些懵懂的,他也看不出来。
“那你还跟人一起起哄。”傅奕礼一想到这事就生气。
发现瞄头不对,竟然不告诉他。
亏他还把他当成好哥们。
杜子良心虚地看了看四周,这才道:“实话跟你说吧,我也不是不想跟你说,只不过,因为昨日我被他们几个逼急了,再加上好奇心使然,我又做了一件错事。”
傅奕礼心头扑通一下,“你又去赌了?”
“嘘!”杜子良伸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角落里,戚戚艾艾道:“我哪有,只不过是他们几个人说,肯定是吴月去找你了,不信让我回家瞧瞧,若是真在了,便请我吃烤鸭,若是不在了,我就请他们吃。”
傅奕礼觉得两人之间脆弱的友谊,还不如一只鸭子。
“喂喂喂,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呀!”一想到杨氏那鞭子,他就心有余悸。
傅奕礼乐了:“你既然怕你娘,怎么还跟人打赌?你难道就那么好吃?”
杜子良心虚地咽了咽口水:“也不是了,我本来觉得他们是乱说的嘛,而且你都不知道,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又气又惊讶。”
他到此刻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反正你别把这事告诉我娘,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杜子良发誓,见傅奕礼有些动容,赶紧道:“你今天不是要去书斋给掌柜的送书吗?我们现在赶紧去吧,若是再回去晚了,我娘又要问东问西。”
知道怕,还有救。
傅奕礼沉着脸,想了想道:“你以后若是再跟人赌,我可不保障我不告诉你娘。”
杜子良立刻喜笑颜开:“你放一百个心吧,我又不是不长记性。”
“你确定你的记性比较好?”
挖人痛脚这种事,杜子良发现一向温良的傅奕礼竟然做得得心应手,磨了磨牙道:“说真的,我若是再犯,你以后都不要理我了。”
傅奕礼黑线,这是跟唐灵学的吧!
一想到唐灵,他嘴角不由的多了一抹笑容,两人走了两百多步便到了书斋,平日里对谁都热闹带笑的常柜,今日见到傅奕礼和杜子良立刻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
“哎哟,两位公子可算是来了!”掌柜一边说,一边收下傅奕礼地书,眉眼弯弯,“傅公子这次可还要抄书?”
“对了,杜公子上次不也说要抄吗?如今可想好了没,上次给您的价格是一百钱,现在给您三百怎么样?傅公子比上次再多一百两如何?”
掌柜一边说,一边将钱给了傅奕礼,乐哈哈地就要拿纸给他。
傅奕礼却摇着拒绝道:“不好意思,还有一个来月我们便要考府试了,我这段时间可能不能再抄书了。”
他从八岁开始抄的,从起初的一百钱,到如今一本能赚到二百多钱,这一年多来,他总共抄了三十来本,再加上平日里替人写书信赚的钱,手上总共有差不多五两银子。
他仔细想了想,去一趟府城应该够用了。
如果过了府试,到时候再抄书,那身价更是会跟着水涨船高,所以,他并不急在这一时。更何况,他也并没有打算参加今年的院试。
掌柜一听也觉得有理,附和道:“府试才是最重要的,我提前祝两位公子金榜题名。”
两人跟掌柜的寒暄几句,便回家去了。
杜子良颇有些遗憾,不过一想到府试,便也将心底那些遗憾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刚到后院,就瞧见唐灵欢天喜地在收拾东西,整个人几乎都发出了光,小手左翻翻,右翻翻,一件衣服不一会便叠得整整齐齐。
傅奕礼道:“可是绣完了?”
唐灵用力点点头,“终于可以回家了!”
为了节省时间,和晚上赶工,她自打正月十六来,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如今一眨眼便过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她窗前的那几株牡丹花长得怎么样了。
再看看她那只又肥又大的兔子,唐灵不由感慨,这货真是能吃能睡,一个来月,个头翻了好几倍,若是她的银子也能跟它似的,那就好了。
“啊,你们这就要回家去了?”杜子良有点接受无能。
唐灵指着她的鱼和乌龟道:“它们我就不带走了,拜托你了杜哥哥。”
杜子良情绪有些低落,“真是,你们不能就住在这里吗?反正大家住一起也挺好的。”
唐灵是觉得住这里不错,可是又觉得没自己家里方便,只是咧嘴笑笑道:“等下次下大雨了,我们便住下来。”
“那我就天天祈祷下大雨。”杜子良说完,还是情绪有些低落。
连带着吃饭的时候,心情都不怎么好。
杨氏一听他这多愁散善的解释,乐得不行,伸手拍了他一下,不客气道:“有什么好伤感的,你傅师弟和灵妹妹又不是不来了,以后你傅师弟照样中午来我们家吃饭,灵妹妹早上要跟着你李祖母去上课,到了下午要去药店学习,你们以后还是天天见面的!”
55、出走
正如杨氏所说,唐灵的生活简直忙的像个陀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时辰。
每天依旧不到辰时便被李氏从被子里拉出来,吃过早饭,便跟着傅奕礼还有傅二叔一起上路往县城走,跟李氏到赵家上完课后,就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到杜家的绣铺吃完饭,又急急忙忙地到药铺去学习。
李氏依旧是早上去赵家上课,到了下午在绣铺里绣东西,若是绣活太多,还要带回去交给张氏。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便到了上巳节。
令唐灵郁闷的是,今天一大早便下起了毛毛细雨,她昨天观天象,明明觉得今天会是个大晴天的。
“嘀咕什么呢?”李氏笑着给了她一个做成玫瑰花模样的花卷,“这雨指不定一会就停了,赶紧吃吧,可别等你傅哥哥来了,你还没吃完。”
“嗯嗯!”今天唐灵跟傅奕礼还有杜子良约好了,一起去灵月寺那里看庙会。
庙会的时间是从三月初一至初六,然而,傅奕礼他们却只放今天这一天。
因为要参加府试,文先生直接把平时十天一次的沐休给取消了,而上巳节这一天,还是小伙伴们纷纷要求得来的。
雨并未如李氏所说,吃完饭便停止,反而越下越大。
唐灵无奈地叹了口气,计划了好几天,不曾想,却因为一场雨给打扰了。
既然不能出门,她的生活便又按步就按起来。
先跟着李氏学一个时辰的诗词书画,自己再练习几页大字。
傅奕礼既然出不了门,便拿着自己的东西来找唐灵一起学习,有人陪着,唐灵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两人各做的,互不打扰。
唐灵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会跟傅奕礼讨论几句。
李氏便在窗前绣活。
一晃一早上便过去了。
唐灵昨日便跟李大夫告了假,吃完午饭,李氏一看她没事,便拉着她要教她女红,唐灵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祖母我能不能不学了。”
她真没指望一辈子做这个来赚钱。
“你就算是做不好,学一学也没错处呀,你看祖母和你张祖母,正因为小时候针线做得好,看如今,也不是靠它来养家糊口吗?”李氏因为是庶女,在嫡母手下讨生活不容易,便想着法的给自己找点事情,讨好家里的长辈。
便在功课还有女红上尤其下功夫,真没想到,她曾经用来讨好长辈的东西,倒是成了她养家糊口的工具。
看唐灵不为所动,李氏拉过她,语重心诚道:“你就算是不喜欢,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呀,我瞧着你,连医书都看得这么起劲,依我看在这些东西里面,女红那是最简单的,你只要下功夫,便没有成不了的事。哪像琴棋书画这些,你不但要技艺好,还要有天分。医术更是如此,没有十年八年哪能成?”
而且她觉得唐灵的画画得相当不错,同样的花,在她的笔下,便有不同的味道,你若是绣上去,颜色层次瞬间便出来。
“医书跟这个不一样。”唐灵始终认为,绣品嘛,只要你有钱,想请什么样的绣娘请不到,更主要的是绣娘这个工作,耗神又费眼睛,吃力不计好,学医嘛,她其实是有一些私心的,无论如何,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绣花上。
李氏见说不过她,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道:“那你再去看看你的医书吧!”
唐灵捧着书,刚坐到窗前,便听到了敲门声,这么大的雨会是谁呀?
唐灵抢在李氏之前跑去开门,一见到来,差点没认出来,全身湿漉漉地,旁边还跟着一个**岁的男孩,怀里搂着一个二三岁的。
“姑姑姑……姑母?”唐灵辩认了几息之后,才敢出声认人。
唐氏这才瞧见门口的小姑娘,哑着嗓子道:“灵丫头,你祖母可在家?”
唐灵点头,将唐氏给让了进来,跟唐氏身后的男孩道:“泽表哥好。”
张雨泽冲着她咧了咧了嘴,唐灵关好门,一转身,三个人已经进了屋。
李氏看到女儿冒雨回来,也禁不住吓了一大跳。
唐氏一看到母亲,便将怀里的孩子放到一边,也顾不得身上湿,一把扑到了李氏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李氏有些懵,被唐氏放下的小男孩,一看母亲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唐灵赶紧上前拿了个拨浪鼓给他:“江表弟不哭,不哭,姐姐陪你玩。”
唐氏母子三人,除了被护在怀里的张雨江只失了点额发,剩下的两人都几乎湿透。
李氏任由女儿哭了一会,便安慰道:“有什么事,先换了干净的衣服再说,你自己不怕生病,孩子们可不行。”
唐氏这才止住了哭声,然而,一看到跟落汤鸡似的大儿子,眼泪又止不住落了下来,哽咽道:“母亲,要不让灵丫头去傅家借两身衣裳吧,我们走的急,什么也没带。”
话音未落,李氏心头便咯噔一下。
唐氏嫁的是邻县,如果步行,一个多时辰两个辰都不定走得到,如果她估算着不错,三人大概连早饭都没吃,便动身了。
想到此,李氏心头微痛,忙让唐灵去傅家借衣服,自己则到了厨房去弄吃的。
唐灵领命,转身便往外走,张雨泽忙从屋里拿了把伞给她,不好意思道:“麻烦表妹了。”
唐灵回头一笑,道了声谢,便出门去了。
唐氏眼泪噼嗒噼嗒直掉,怀里的小儿子,再次被吓哭,唐氏忙拍了拍他,安慰道:“江儿饿不饿,娘亲给你拿块点心。”
张雨江点点头,奶声奶气道:“我要吃兔子点心。”
唐氏一边落泪,一边从桌了摸了块点心给他,自己则去找了身李氏的衣裳先换上,唐灵是被傅奕礼送回来的,他拉着唐灵的手,不好意思道:“东西有点多,我怕她拿不稳。”
张雨泽接过唐灵递过来的衣服,道了声身,转身便进了屋。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傅奕礼和唐灵两人正在逗张雨江玩,看到他出来,唐灵立刻笑道:“泽表哥,我们去傅哥哥家玩吧……”
56、纳妾
关于这次唐氏带着他和弟弟回外祖家的事,他也知道七八分,看了看眼睛肿得像桃子,正在喂弟弟吃东西的唐氏,他便点了点头。
唐灵忙收拾了自己的书本,和傅奕礼两人共用一把伞,让张雨泽自己打把伞往外走。
李氏从窗户看到他们要出门,立刻便喊住唐灵道:“灵儿,你泽表哥还没吃东西呢,让他先吃些东西你们再去你傅哥哥家。”
唐灵一听这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张雨泽和唐灵还有傅奕礼三人在厨房,李氏便端着饭菜跟唐氏在屋里。
唐灵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就算是隔着雨声,也能听到唐氏隐隐的哭泣声。
轻轻叹了口气,回头发现傅奕礼正在翻她的医生,唐灵走过去,挨在他的旁边坐下,傅奕礼指着上面的一味药道,“上次我大头风的时候,你可是给我吃的这个?”
唐灵点头,顺手拿过书,翻到自己夹着杏花书签的那一页,道:“等下次的时候,我打算给你试试这个。”
傅奕礼:“……”
唐灵看他沉默,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道:“这味药跟上一味有所不同,虽然功效差不多,但是最大的不同在于,上一次吃的是你发作之后,但是这一次是在你喝酒之前,如果能见效的话,我觉得你以后当官了,去应酬,提前吃点就好了,再不用担心喝酒了。”
“你想的可真远!”傅奕礼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唐灵双眼亮晶晶地,十分得意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那就借你吉言,当我将来做官了,第一个便要报答你。”傅奕礼顺手将她微微凌乱的发,理了理,一抬头就发现,张雨泽正怅怅地望着他们。
傅奕礼微微一笑道:“张兄可是吃好了?”
张雨泽一张脸立刻红了起来,腼腆如小姑娘,低声道:“让你们久等了,我马上就好。”
“不碍事。”傅奕礼说完,又低头跟唐灵研究她的医书。
李氏端着饭菜给唐氏吃,不料对方一看到她,好不容易干了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哭道:“母亲……”
“先吃饭。”李氏先少这样的极言厉色。
唐氏微微一怅,咬着唇,噼嗒着眼泪,往嘴里扒东西。
李氏拿起小勺子,喂张雨江吃东西。
小孩子是个极容易被满足的生物,张雨江起初被那个兔子点心吸引了,如今又被李氏喂着的软软香香的糯米粥给吸引了,顿时眉眼弯弯,大口大口地咽了起来,还不忘卖力夸道:“外祖母,好吃,好吃!”
李氏笑着揉了揉他的额发,道:“跟灵儿小时候一模一样,有吃的东西,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唐氏看到小儿子的笑脸,嘴角也不由的扬了扬,低头扒拉着了大半碗粥,这才道:“母亲,吓到您了吧!”
李氏觉得,她这一辈子经过最大的事就是父亲被人告发,皇帝下令诛连三族,家里几十口人,老的老,小的小,也许这事太过于惊心动魄,在后来这三十多年里,她觉得她遇到的都不是事。
丈夫去世,儿子、媳妇接连离开。
她都能挺过来,如果女儿要和离,她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氏一边喂着张雨江饭,一边道:“若是,觉得受不了,便回来吧。”
唐氏一惊,手中的勺子没拿稳,掉到了桌面上,又从桌面摔到了地上,顿时摔成几瓣,勺子里的粥一部分弄脏了桌面,一部分弄脏了她的衣裳。
李氏看了她一眼,缓缓道:“灵丫头长大了,这两年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了,你若是觉得张家不好,想回来便回来吧。”
“母亲,连问都不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么着让我回来?”唐氏的声音不由的拔高,正跟傅奕礼两人看图识草药的唐灵,吓得一哆嗦。
张雨泽也吓了一大跳,放下碗筷,就要去瞧瞧,可到了门口,又灰溜溜地走了回来,唐氏的哭声此起彼伏的从屋里传了过来。
唐氏一哭,张雨江再次被吓哭了,张着小短手奶声奶气道:“娘亲抱抱,娘亲抱抱!”
唐氏一扭头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李氏将张雨江抱在怀里,轻轻哄了起来,道:“江哥儿不哭,不哭,外祖母带你去跟姐姐哥哥们玩。”
张雨江哭得更大声,一个劲地喊着娘亲,可惜唐氏看也没看他一眼哭得更伤心。
李氏抱着张雨江还未进厨房门,便对张雨泽道:“泽哥儿可是吃好了?”
张雨泽点了点头,李氏顺手就将张雨江给了他,“带着你弟弟和灵儿去礼哥儿家玩一会吧,礼哥儿学问好,如今已经过了县试,你跟着他也能多学点东西。”
张雨泽偷偷看了一眼傅奕礼,轻轻点了点头。
目送着几人出了门,李氏才折了回来,一进屋便沉着脸道:“你哭够了没有,若是够了,便跟我说道说道,可是因为姑爷要纳妾的事?”
唐氏被母亲一吼,抽抽嗒嗒地抬起头,不甘心道:“当年他要是当着爹和娘的面,说过了这辈子不纳妾的,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
她随了李氏,长得温婉漂亮,又因为从小跟着李氏学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小年纪便才名在外,当年求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
正因为张瑞安立下重誓,此重不纳妾,只守着她一人,她才答应嫁给他的。
“就因为这个不成文的口头约定,你便觉得如今他想纳妾,便是不对了?想在家里使使小性子,让他像往常一样过来哄你回去?”李氏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她也瞧不起那些出尔反尔,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
可一个女人若是死守着一个承诺,坚信那个男人对她忠贞不渝,死心踏地,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男人靠的住,母猪会上树。
当年张家来提亲,她根本就没把这句话当回事。
看了一眼不服气,心不甘的女儿,李氏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长姐,那个从小便各方面都极其出色,又是家中嫡女,自小便倍受宠爱,可父亲的官职在京中却不够看,她便在亲事上一波三折,心比天高的女子。
57、种花
唐灵猜测着唐氏这次突然回来,还挑这样的天气,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大事,她总终为只有一点——她家姑父有相好的了。
虽然这样想不厚道,可唐灵除了这一点,实在想不出,唐氏那样一个平时注意外貌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冒着这么大的雨,淋得让人看不出原始模样。
哭得伤心欲绝,眼睛都糊成一条缝了。
不过依唐氏的心性,除了这事,她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一边逗着软包子张雨江,一边对傅奕礼道:“傅哥哥,我刚才跟你说的事,你想清楚了没有呀?”
傅奕礼抬头,一脸茫然道:“什么事?”
唐灵瞪了他一眼,不悦道:“等你去郡城参加府试的时候,也带上我吧。”
“你跟我一起去?”傅奕礼刚才听清楚了,可就想假装没听到,将这事给糊弄过去,不料她又继续追问。
唐灵点头:“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郡城呢,我就想看看郡城是个什么样。”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他,讨好地摇着他的胳膊道:“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填乱的,傅二叔不是也要去吗?到时候我就跟着他,你去考试了,我就跟二叔在外面等你,而且我穿男装,假装是你的小书童怎么样?”
傅奕礼觉得这事也不是不可能,抽回自己的手道:“让我再想想,还有一个多月呢,你急什么?”
“当然急了!”唐灵一幅你是白痴的模样,“我现在不跟你商量好,你到时候偷偷溜了怎么办?”
傅奕礼好笑地睨了她一眼,低头继续看书。
唐灵也不催他,反正时间还长,她时不时地刷下存在感,提上一提,再多加些好话,不怕到时候不答应。
若是他不答应,她还有别的办法。
张雨泽是个闷葫芦,好半天挤不出一个字,傅奕礼起初问他学到哪了,他报了个书名,傅奕礼便丢给他一本书,他便独自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地翻了起来。
直到张雨江跑到他的跟前,抱着他的腿喊哥哥、哥哥,唐灵才发现,他大半天只翻了两页,而且还在神游太虚。
“傅哥哥,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唐灵眼珠一转,笑道:“一直看书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做些算学题吧,哦对了,泽表哥,你也开始学算学了吧!”
张雨泽不好意思地摇头。
唐灵震惊,唐氏不是传说中的才女吗?
怎么儿子却是这幅样子,她想了想又道:“那我们来接成语吧!连上来的人,不但要讲关于这个成语的意思,还要讲它发生的故事,怎么样?”
总比三个人沉闷不语好吧!
“要是你们觉得这个主意不好,不如我们背书吧!”唐灵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不管你背什么书,总有用处的嘛。
张雨泽红着脸点了点头,小豆丁张雨江挥着小手道:“背书,背书,我也要背……”
唐灵坏心眼地将前世折磨她死去活来的那首《经乱离後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一诗给翻了出来,笑眯眯道:“来来来,你把这首诗给姐姐背背。”
小豆丁学了大半天,书名只记住了良宰,还因为吐字不清,念成良才……
唐灵笑得前俯后仰,小豆丁跟着哈哈大笑。
傅奕礼好笑地说道:“灵妹妹,不是要背书么?如何背法?”
唐灵想也不想便道:“一人一段呗,或者谁说多少页,多少段,然后另一个开始背,我们三个人轮流来。”
傅奕礼一向比较厚道,问张雨泽的问题都是些简单的,到了唐灵这儿,她便捡什么难问什么,直问得傅奕礼摇头。
背完最后一段,发现自己都有些口干舌燥,伸手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故意的吧!”
唐灵嫣然一笑道:“就是想试试你的学问如何,看看府试的时候能不能一次成功。”
“不劳你费心!没事多看看你家表弟吧!”
唐灵一时间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毛病,可是目光一扫,发现小豆丁不见了,吓了一大跳,四处张望,最后发现,小家伙正站在傅奕礼种的那盆兰花前,使劲地揪人家的叶子,幸好傅奕礼这盆兰花种了三四年,枝繁叶茂的,若是换成她的那个,估计现在已经见黄土了。
“张雨江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呀!”唐灵满脑门子的汗,赶紧跑过去将对方给抱开,结果小豆丁一看揪不到花了,立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张雨泽快步上前,抱起弟弟,一边哄一边摇:“别哭了别哭了,这是花儿,不能拽的,拽了它就会死掉……就像你上次养的小猫儿……”
也不知道张雨江是不是听明白了,还是哥哥摇得太过舒服,竟然止住哭声睡着了。
唐灵抹了把冷汗,不好意思地帮傅奕礼收拾掉被揪掉的叶子。
傅奕礼却指挥她道:“你再去外面找两个小盒来,有的还能活,我们将它种起来。”
对于傅家,唐灵简直是熟门熟路,张雨泽把弟弟抱到了床上,拉着一床小被子替他盖好,也开始帮忙。
唐灵发现自家表哥虽然木了点,胆子小了点,其实别的方面还是有优点的。
三个人忙活了一会,又多了两盆花。
唐灵乐哈哈地望着自己的杰作,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委屈地望着傅奕礼道:“傅哥哥,我都饿了,想吃你做的玉米鸡蛋饼。”
傅奕礼真想伸手揉一揉她的脸,看到旁边正一脸木然望着两人的张雨泽,将手上的动作给压了下来,强行改拉手道:“行走吧,昨天晚上的米饭还剩些,跟鸡蛋一起给你作成饼吧。”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傅奕礼满头黑线,刚才还说是玉米鸡蛋饼呢,这变得可真快。
唐灵抬头甜甜笑道:“傅哥哥做的我都喜欢。”
这马屁拍的,傅奕礼给满分。
张雨泽表示自己还想看会书,便不去了。
唐灵便拉着傅奕礼蹦蹦跳跳到了厨房。
58、喂饱
唐灵上辈子厨艺和女红是人生短板,如今重新投胎,也没能改变多少。
她望着自己细长圆润漂亮的小手,有种暴殄天物的罪恶感觉,真是白瞎了李氏的好基因。
傅奕礼也不客气,让她帮忙烧火,这事唐灵经常在家帮李氏干,从先前呛得自己满脸泪流,到如今轻车熟路,不一会便将锅给热好了。
傅奕礼的速度也快,叮叮当当了一会,食材已经备好。
张氏瞧见两人在厨房忙活,过来瞧了两眼,发现完全不需要自己动手,便又回去绣花了。
看着傅奕礼拿着那一碗的米饭和鸡蛋搅拌面的东西,里面还放了细碎的腊肉和胡萝卜,唐灵就禁不住口水横流。
傅奕礼被她红果果的眼神给看得吓了一大跳。
唐灵两眼放光地望着碗里的东西,像只看到猎物的小豹子。
米饭鸡蛋饼煎起来十分简单,不一会便闻到了香味,唐灵一边咽着一口水,一边狠命地夸傅奕礼心灵手巧。
某人满头黑线。
“傅哥哥,要是一直能吃到你做的饭就好了!”唐灵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一块饼就能买走。
傅奕礼微微一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你喜欢,我就天天给你做。”
“那也得换个花样来!”再好的东西若是天天吃,肯定会腻味的。
“行,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若不会,便去找柳婶学。”傅奕礼看她吃了一小块,又伸手去拿第二块,忙将温好的水递了过去,“吃慢些,先喝点水,别噎着呢!”
唐灵抬头,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像哈巴狗船点了点头,满脸幸福。
唐灵喝完水,在吃第二块之前,发现傅奕礼一口也没吃,不是替她在倒水,就是在给她擦嘴,唐灵眼转一转,便将手中的饼递到了他的唇边,甜甜说道:“傅哥哥,也吃!”
傅奕礼一般中间不会吃东西,看她如此热情,便就着她手上的饼子咬了一口,跟他想象中的味道还是有些差别的,貌似味道淡了些。
看他微微皱眉,唐灵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傅奕礼好笑地点了点头,怎么感觉这饼子像是她做得一样?
唐灵吃了两块,肚子里已经垫得差不多了,这才想起还在屋里看书的张雨泽和忙着绣花的张氏,一张脸立刻羞得通红,呐呐道:“竟然把张祖母和泽表哥给忘了。”
“我们一起给他们送过去。”傅奕礼一手拉着唐灵,一手端着碟子走出了厨房。
两人先给张氏送了几块,张氏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直夸唐灵做得好。
唐灵不好意思地差点把头埋到胸前,不过一想,自己也帮忙了,便理所当然地抬头挺胸,搂着张氏的胳膊道:“张祖母喜欢的话,下次我再给您做南瓜饼。”
“好好好好……”
被张氏狠夸了一圈,两人这才绕到傅奕礼的小书房。
一进门,便瞧见张雨泽坐在那里虽然眼睛在书上,可是似乎并不聚集。
两人对视一眼,唐灵赶紧道:“泽表哥,傅哥哥做的饼子特别的好吃,你来偿偿吧!”
张雨泽被唤回神,轻轻点了点头,从唐灵拿着的碟子里拿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在唐灵期盼的目光下,微笑道:“确实好吃。”
“那你再吃一块。”唐灵觉得自己都可以去卖花了,这推销能力也是没谁了。
吃饱喝足之后,唐灵伸手了个懒腰,便觉得眼皮沉沉地,傅奕礼看她正在打盹,忙唤她道:“你要不要跟我来下棋?我昨天从彭教谕那里又弄来了一本棋谱。”
唐灵提了提精神,对张雨泽道:“要不泽表哥跟傅哥哥下吧!我在旁边看着也行。”
傅奕礼无语,张雨泽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才刚学,下得不好,还请傅兄多担待。”
“没事,没事!”唐灵眉眼弯弯,拉着傅奕礼的胳膊道:“傅哥哥下得也不怎么样。”
唐灵有些不明白,他明明下得很好,可是却总在别人面前装做什么也不会。
貌似自从那天在灵月寺跟潜智大师下过棋之后,他又回到了那个什么也不会的傅奕礼。
摆好棋盘,两人对面而坐,傅奕礼完全是照着棋谱在摆的,张雨泽心不在焉,唐灵被两人这种傻子模式的棋局给搞得昏昏欲睡。
有好几次脑袋都耷拉了下来,傅奕礼忙伸手推了推她。
唐灵抬头迷迷糊糊地冲他笑了笑,脑袋继续往旁边一耷拉。
“……”
“要不,就让她去睡吧!”张雨泽都有些看不过眼。
傅奕礼将唐灵给拉了起来,哄道:“你刚才吃了那么多,不如陪我在屋里溜两圈,再睡好不好?”
唐灵点头,敛了敛心神,跟着他机械地在屋里溜圈圈。
也不知道被溜了多少圈,终于被某人发慈悲给放了回来,唐灵往床上一趴,立刻便睡着了。
傅奕礼跟张雨泽两人摆好了一盘棋,便互相各做各的事。
唐灵这一觉还没睡多会,便被旁边小豆丁的哭声给吵醒了,猛然间惊醒,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一瞧小豆丁张雨江正呼呼大睡。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头刚放到床上,那哭声再起。
她吓得一哆嗦,再次坐了起来,木然地望着睡得不人事不省的小豆丁,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明明那哭声就在耳畔……
她第三次倒下,一闭上眼睛,那个清晰的哭声便再次响起,熟悉的环境,草木,还有熟悉的人物。
“三老爷这是何意?让妾身养着这个野种?”沈三太太满脸的狰狞,指着那个哭哭啼啼被包在襁褓的小婴儿,突然便仰天大笑了起来,“好你个沈三,你也学会了先斩后奏,那边你刚失去了一个女儿,如今便将另一个女儿抱回来了,你是不想让我们母女好过吧!”
她话音一落,便朝着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沈三老爷还没来得及拦截,却见旁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抱着婴儿,哭求道:“老爷,您一定要替我们母女做主呀!”
59、恶梦
唐灵猛地从梦中惊醒,满脸惊骇。
她她她看到了那张哭得梨花带雨,抱着孩子,在沈三太太撞柱沈三老爷慌乱的时候,她说完这句话也朝旁边的石头撞了过去。
沈三老爷左右为难之际,一咬牙便将离他最近的女子给搂进了怀里,而沈三太太就在那一瞬间,撞到了柱子上,触目惊心的血。
唐灵——
那张脸竟然是长大后的唐灵。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抛弃傅奕礼,与沈英一见钟情,又周旋与文靖臣之间的唐灵,竟然给沈三老爷生了个孩子。
唐灵一颗心跳得飞速,她总觉得自己死后发生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
可如今看来,不但匪夷所思,而且荒唐至极。
当年的吕布与董卓,以及貂禅之间……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到底是自己漏掉了什么,还是有些事情,其实她根本已经不记得。
傅奕礼听到惊呼声,跑过的时候,刚好看到坐在床头发呆,满脸惊恐的唐灵,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可是做恶梦了?”
唐灵木然地点点头,好一会才道:“我表哥和表弟呢?”
“刚才李祖母过来叫你们,看你在睡,便将他们两人先带回去了。”傅奕礼说完,唐灵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空也暗了下来。
傅奕礼给她披了件衣服,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回了家。
唐灵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恍惚,直到傅奕礼跟她说了好几声再见,她才回过神来,跟他挥了挥手。
唐灵望着坐在椅子上喂张雨江吃东西的唐氏。
她看起来情绪稳定了不少,那双眼睛也瞧不出什么来了,整个人收拾干净,倒还是年轻漂亮的,唯一令她惊讶的是,唐氏身上那份傲然之前,竟然消失了。
唐灵敛了敛心神,就听到张雨泽喊她的名字。
“灵表妹,你已经学到《四书》了吗?”张雨泽的声音细细小小,还带点儿不可思议。
唐灵笑了笑道:“我是随便看的,傅哥哥放学回来,偶尔给我讲讲。”
她起初的时候觉得他给她讲课那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可是后来一想,觉得其实他也是自己在巩固学习,也算是一举多得,便将自己觉得比较重要的内容拿出来问问他。
张雨泽有些害羞,脸颊微红,呐呐道:“我才学《幼学琼林》。”
唐灵微微一怅,随后道:“表哥年纪还小呀,学这个不是正合适吗?”
张雨泽一张脸“腾”的一下更红了,好一会才道:“我能跟着表妹一起跟傅兄学习吗?”
“你跟我?”唐灵有些懵圈。
她又不用考科举,学成什么样没人管,就是增长些见识什么的,可是张雨泽这样……
“你放心吧,我不会捣乱的,我觉得傅兄跟我一般大,可是他都已经过县试了,而我才刚刚入学没多久,我平时不会打扰他的,我只是在自己不懂的时候问问他而已,他给表妹讲学的时候,我也只是在旁边听着。”张雨泽越说越小声,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唐灵见他都快要哭了,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表哥过几天便要回家了,以后傅哥哥给我讲课……”
“我可能要在外祖家住一段时间。”张雨泽偷偷地瞄了一眼唐氏。
见母亲正在专心地喂弟弟吃饭,并未看过来,才小声跟唐灵道:“外祖母说明日先带我去文先生的学堂,让我跟着傅兄好好学习。”
唐灵震惊,因为纳妾一事,就这么不回去了?
看唐灵惊讶的小模样,张雨泽脸更红,“我瞧着表妹和傅兄的关系非常好,能不能请表妹帮我跟他说说。”
“说什么?”唐灵觉得自己有点搞不懂张雨泽的脑回路。
你们两个以后要一起上学呀,接触的机会比她多多了,让她去说什么?
张雨泽咽了咽口水,“若是我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地方,还想请他帮我讲讲。”
“你有什么不会的,我也能帮你讲……”唐灵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不过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傅哥哥人特别的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先问外祖母,若是外祖母不会可以问文先生,文先生的学问特别的好。”
“嗯!麻烦表妹了。”
唐灵想骂人……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氏向大家宣布了一下决定,唐氏和两儿子暂时可能要住他们家,具体时间,说不上来,总之让唐灵以后和表哥、表弟们好好相处。
唐灵默然。
唐氏吃完饭,便带着小儿子走了,留下唐灵和李氏收拾碗筷。
唐灵发现,幸好自个儿有个小房间,再加上家里实在人少,以前她爹娘住的那一间便让给唐氏和张雨江,张雨泽的房间挨着厨房,反正这几个人在家里还是住得开的。
唐灵接连忙了两天,便到了三月初五,刚到绣铺,便瞧见一辆崭新的马车,宽敞、豪华,上面打了个文字。
看来文家人果然来了。
这一念头才闪过,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跟她打着呼:“灵妹妹,早啊!”
文靖臣。
唐灵心头一个扑头,眼神不由的便化成了刀子,可在抬头的一瞬间,生生将厌恶给压了下去,礼貌地跟对方打了个着呼:“文公子安。”
“灵妹妹,这些日子没见面,是不是将我忘记了。”文靖臣手中的扇子摇得起劲,一幅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文人模样。
唐灵嘴角暗抽,缓缓道:“当然记得,文公子还送过我糖人。”
若是那糖人做成文靖臣的模样,她肯定咬的更起劲!
文靖臣这才瞧见旁边的张雨泽,眉头微动,缓缓道:“不知这位是灵妹妹的哪位哥哥?”
“泽表哥。”唐灵答得顺口,回头对张雨泽道:“表哥,你把东西放下,赶紧去学堂吧,小心先生打你板子。”
张雨泽红着脸将手中的包袱放到了店里,脚下抹油赶紧走了。
文靖臣上前两步,更加拉近了跟唐灵的距离,笑道:“听闻你傅哥哥考了县案首。”
60、疯了
唐灵一听,顿时乐了,重头戏来了。
文靖臣这个人小心眼到了如此地步,果然稀世罕见。
唐灵嘴角微扬,甜甜笑道:“嗯,傅哥哥这次考得成绩不错,而且还是此次考试中年纪最小的,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杜哥哥也过了县试,而且还是第四名呢,他们两个都被吴大人邀请去参加一品楼的宴会了,只不过当时傅哥哥生病没能去。”
唐灵小嘴巴一张一合,硬是将傅奕礼和杜子良两人夸出了个花来。
看文靖臣虽然在笑,可是额上的青筋暴涨,握着扇子的手好半天都未动一下,反而是将扇骨握得咯咯直响,唐灵立刻恍然,一惊一乍道:“哎呀,不好了,不好了,文公子这是病了吗?可有哪里不舒服?我怎么瞧着公子有些发抖?今日的天气,公子可是觉得冷?”
她声音清脆、高吭,立时引起了一番回眸。
唐灵却不自知,伸手便往文靖臣的腕上搭,文靖臣被众人看得不好意思,忙向后退了两步,尴尬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听得起劲而已。”
唐灵不相信,继续向前两步,语重心诚道:“我瞧着公子面色发白,额上青筋突起,身体又微微颤抖,怕是有些心疾吧,不过没事,我最近跟着李大夫学医呢,等回头我问问李大夫,公子这病怕是新得,只要公子平心静气,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文靖臣的脸黑了黑。
唐灵继续叭啦叭啦,一幅摇头晃脑的模样。
什么有病就得治,可千万别小病拖成大病,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杨氏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对,一出门,就瞧见唐灵正追着文靖臣一个劲地科谱病理知识,杨氏忙上前拉住唐灵,对文二太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孩子最近拜了潜智大师为师,如今正在学习医术,才学了没几天,便到处卖弄,让您看笑话了。”
文靖臣见有人把唐灵拉走,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规规矩矩地站到了文二太太的旁边,见唐灵冲着他一个劲地眨眼睛,那小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喂我说的没错,有病就得治,便默默地立正稍息,决定以后还是离她远点。
这小孩是疯了。
唐灵疯没疯她比谁都清楚。
文二太太一听是潜智大师,先是一惊,随后笑道:“我听说你们这儿灵月寺的潜智大师的不但解签解的好,还医术了得,不曾想,他竟然收了这么一个小弟子。”
说着,便招了招手让唐灵上前,想要细细地问她。
唐灵看了看杨氏,杨氏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去吧,可不许再乱说话了。”
唐灵梗着脖子,小声嘀咕道:“我没有乱说呀,是文公子刚才嘴唇发青,脸色苍白,手指抖来抖去的嘛!这些都像是有心疾的样子。”
文靖臣真想吼一句——老子这是冻得冻得。
前段时间天气极好,可到了三月三这一日,便接着下了几天雨,一下子便冷了,可他又素来爱漂亮,不爱穿太厚,刚才在店里不觉得,跟唐灵站在外面站了一会,立时便觉得冷风刺骨,再加上被唐灵一刺激,又气又冷。
可这话他又不好意思说,只得抿着唇道:“多谢唐姑娘,我回去后便找大夫替我瞧瞧。”
唐灵点头,还不忘推荐自家学习的医馆。
“哦?这么说,你如今学习的那家跟潜智大师是认识的?”文二太太笑容和蔼,语气温柔,给了唐灵一串小铃铛,“拿去玩吧。”
唐灵上辈子没少跟金银玉器打交道,伸手一摸,便知道是个好东西,于是欢欢喜喜地道了谢,甜甜道:“嗯,正是师父让我去,说是我年纪小,住山上不方便,便让我到李家的医馆学习,后来问了李大夫才知道,他与我师父未出家前是师兄弟。”
“原来如此。”文二太太恍然道:“不如这样吧,下午我要去寺里一趟,你带我们去好不好……”
“……”
唐灵回头看了看杨氏。
杨氏正为难不知如何开口,就听文二太太柔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在涑川的时候常闻灵月寺的潜智大师解签解得好,如今刚好借着来取屏风之名便来了,想着我明日一早便要回去,捡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去寺里替我那大女儿求上签。”
文二太太搂着唐灵对杨氏道:“我与唐姑娘虽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像是以前见过似的,极为投缘,还想劳烦姑娘替我带带路。”
唐灵觉得好笑,这话真假,她就是一个真小孩也骗不过,更何况她不是。
杨氏也看出点什么了,对唐灵道:“那你便文二太太去一趟吧,也好将你最近所学的东西,告诉你师父。”
唐灵点头,别人想打她的脸,她照打回去便是了。
既然决定要上山,肯定越早走越好,唐灵收拾好东西,从柳氏那里顺了几块小点心,一壶水,便上了文二太太的马车。
文二太太就算是不喜欢你,也不会让人觉得她不喜欢你,反而热情地一直拉你聊天,即使唐灵是个小屁孩,她也能找出许多小屁孩喜欢的话题来聊。
比如,你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学了什么书,会点什么东西,总能聊得你认为这个人我们已经认识许久的感觉。
唐灵咧着嘴,一边吃点心,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最近早上都跟着祖母学习琴棋书画和诗歌之类的,到了下午便去药店里学习医理。”
“那你可有治过病人?”文二太太笑得十分真诚。
唐灵用力点头:“有呀,我傅哥哥。”
一说到傅奕礼,文靖臣便来了兴致,好奇道:“傅公子生了什么病?”
“吴姑娘没告诉您吗?”唐灵一幅你们不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的口气,文靖臣一噎,就见唐灵小脸皱成一团,郁闷道:“我傅哥哥不能喝酒,那日文先生给他们办庆祝会,他只喝了两杯果酒,便得了大头风,否则第二日吴大人宴请县试的前十名,他也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