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诺万的事情其实很好解决,无非是个小家族,台面,接受沃尔家的照顾与投靠凯瑟琳一方本无太大区别,经过了凯瑟琳的短短讲解,便令得他接受了芙尔娜的事情已经无从更改这一事实。无论如何,虽然表面上凯瑟琳夫人本身算不上有多少势力,但皇家的身份无可动摇,若是投靠伊夫利特一方,还有可能受到报复,但是投靠皇家,沃尔家一方却无论如何都得给几分面子,这一点,在宫廷中混了几十年的子爵先生也是知道的。
中央公路的事情,最终以阿特罗卡一方吃了大亏,随后塞灵格也稍做让步作为结尾,接下来的四五天里,宫廷之中财经与军事的针锋相对愈发激烈。虽然在实际层面上,整个帝国的大事其实都是三大家族的高层私下中决定,但也总有些权力下放下来,这些方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凯瑟琳夫人巧施手腕,首先夺取了一些需要的资源之后,军政一方的不满就已经明显的爆发开来。几个代表财经高层的贵族长老都受到了恐吓,便连只在谈判中展露锋芒的唐忆也有好几次被某些资深的老贵族拦住,撂下一些狠话。
不过,当第三次在皇宫门口遇上这种事情,而那位长老被恰巧赶来的菲利克斯一招轰飞,几乎就此残废之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而菲利克斯,甚至也没有人正式提出抗议和斥责。
因为在这个时候,私下里已经有些秘闻在传。这位锋芒毕露,能够同时使出三大帝族武学的菲利克斯,便是巴克那罗夏地亲孙儿,也是他最疼爱的二儿子加百列的遗孤。
无论在任何的时候,巴克那罗夏这个名字,在个帝国中还是没有人敢去触碰的。
虽然军部的人一直都在抗议,但在实际上,整个帝国的资源其实都已经优先用于了军事,人心不足的长老们不断抗议。但相对来说,经济一方就更加面对捉襟见肘的局面。许多军事上必须用到地东西都已经做出让步,然而有很多应该本着平衡发展的原则分给财经一块的小资源也被对方毫无风度地强行占有。说起来,沃尔家如今在军部一方占大头。而这些年来,伊夫利特家则将大部分力量投在经济一方,这种局面,也是两大家族展开的变相对抗。有着光神宫地默许,平时又是根基深厚稳打稳扎的沃尔家在这个时候无疑占了相当的上风。
另一方面,塞灵格的代表团与政体内部未必就没有类似地局面发生,但相对于阿特罗卡。对方的国家就无疑团结得多,而且能够利用的资源也更多,接下来的几天地谈判之中。阿特罗卡一方居于下风。黛西志得意满。唐忆一方就委实显得有些沮丧。再好的手段与口才也无法改变实力的薄弱,而当回到中枢部深层。藏于暗处地大幕僚团进行商讨时,那种怨气就显得愈发明显起来。
“搞什么嘛,该让步地东西我们都首先让步了,军部那帮人有没有脑子,接下来我们也别让步,大家干脆针锋相对地干起来算了!”
“虽然说起来大家是两个部门,可他们也该为我们想想好不好,一方面只顾着自己,一方面又要我们无条件地提供他们资源上的保障,这样算什么!”
“好啊,努力抢走这么多地东西,实际上大部分还不是到了高层的口袋里,这样一来干脆撕破脸吧,军部高层有谁没贪污吗,我们这里可是有过去三十年各个军团贪污的明细账单,现在是让他们买单的时候了!”
这样的说法,其实并不实际,一如大家所说,在一些基本资源需要到位的前提下,其余的一些东西,实际上是军部高层作为“福利”这种概念来争取的,也就是说,一旦到手,除了少量分发下去,大家其实都想着趁现在军部吃香而趁机捞一笔。而在这个时候,中枢部一方又不可能真正撕破了脸,因为一旦产生混乱,原本在一旁监督的光神宫势力必然会强势干预,虽然名义上大陆上任何国家都是光神宫的“属国”,然而军政方面如果真的被另一股势力渗入,却是无论任何国家都无法容忍的。
这样的情况下,每天看似悠闲的跑去王蛇之城弹钢琴,参与精英大赛、宫廷议会,每天在各种正式场合与黛西斗嘴扯皮,但实际上,唐忆心中所烦的事情也很多,虽然如今的谈判还算在僵持阶段,就算损失也不会很多,但是他也是意气风发的二十岁少年,一件事情既然参与,就想着要做好,这样窘迫的局面也令他颇为难过。每天接收到中枢部四人组传来的一项项郁闷消息,偶尔在夜间参与到大幕僚团的讨论时,他也想着要举手喊出“撕破脸算了”这样的气话。
然而不可能,作为拥有“顾问”身份的他来说,某种程度上也就是凯瑟琳之外的第二人,这种意义上,凯瑟琳都可以说出气话来,然而他是绝对不可能的。在这之前,他也曾想过这次来帝都有可能遇到的困难,然而想像终究只是想像,他甚至想过要写出十几套计划来让阿特罗卡几十年内成为大陆第一强国,然而在现实之中,前路依旧漫漫。
这样的情况下,每天临睡之前,他也感受到了某种失眠的感觉,别墅万籁俱寂时,他便穿着睡衣,手持魔法灯烛去到别墅三层的平台上,这个时候,偏头痛发作的凯瑟琳夫人也往往在这里发呆。
作为别墅顶层的这个平台其实相当华丽,精美的透明琉璃巨瓦支起的天棚,魔法维持的温水泳池,白玉般的围栏,围栏四侧精美的盆栽与小型雕塑。然而在春末有雨地夜间。这些东西都看不清楚,唯有泳池反射着微朦的天光,从这黑暗的平台上望出去,帝都之中光芒点缀朦胧,给人繁荣却遥远的感觉。
还记得几天前他拿着魔法灯烛上来时,凯瑟琳一身灰色睡裙倚
旁的长椅上,烛光显出她修长**的双腿与纤足,长修饰、披肩洒下,摘了面纱的淡雅容貌中流露出憔悴疲累的神情。手指在额角轻揉,长椅边缘放着小瓶的药油。那一瞬间,即使对于美貌有着淡然心情地唐忆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心悸与触动。
也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凯瑟琳平时都挂着面纱的原因。或者并非因为她想要刻意地与人保持距离,同时也是为了遮盖面上的这种憔悴与虚弱。
“嗯,你也睡不着吗?抱歉,不该让你接触那么多的事情地……”
“……我帮你擦吧。专业水准哦。”
“……谢谢。”
没有回答凯瑟琳的抱歉,唐忆只是拿起了那小瓶的药油。而在这短暂的对话之后,接下来地日子里,这个处于黑暗中的平台便成为了两人私有的小小秘密。每天晚上。两人会在这里坐上一会儿,说上一会儿话,随后各自离去。
“……好些了吗?什么都不要多想。让自己安静下来。不要想……听四周安静的声音。听我说就可以了,当然……有些无聊哦……”
让凯瑟琳安详自然地躺在长椅上。唐忆坐在她地身后,将清凉的药油擦在她的额际,随后,手指轻揉过额间、耳际、眼睛一直到雪白颈项上地大动脉,而他就俯在她地耳畔,犹如催眠般地轻声说话,由于连魔法烛台也已经熄灭,四周的空间中,便只有那温和地声音在缓缓流转了……
“……说起来,小的时候唯一比较亲近的是爷爷,因为一些关系,跟父母倒是很疏离……爷爷每天的事情很多,也是偏头痛,这按摩的法子还是为了爷爷才去学的,但其实用到的时候也不多,现在算起来,前前后后大概也只有三四次吧,但是被夸奖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很棒……”
“……不过说起来,非我自吹哦,我的按摩手法,可是连教的老师都赞口不绝呢……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方面,无论是不是感兴趣,我似乎都可以学得很好,只要别人教,只要有人让我学,一段时间后我就可以准确掌握下来,按摩也好、吹笛子也好、弹钢琴也好、口琴也好、跳舞也好、书法下棋之类的也是一样……他们说,我有着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良好资质,也就是说,无论别人塞给我什么,我都可以一股脑的轻松接下来,我就是这样的全才,优秀到完美的程度……”
“……说起来,曾经也为了这样的事情而私下里高兴自豪,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就觉得有些无聊……呵,不说不开心的事情,怎么说呢?所谓按摩吧,其实也是心理学的一种,一个好的按摩师,也必须是一个能够准确把握对方心理的医生才行,把握对方的想法,让对方相信自己,这样按摩才会有效果。当然跟精神魔法是不一样的哦。归根结底人的心理很矛盾,他们在内心深处渴望同类的接触同时又对这种事情本能的排斥,当然两种心理其实并无冲突,我们要把握的,只是那一个度,否则再高明的手法,也只能让别人笑着跳起来……”
随着漫无边际的低语声渐渐转弱、转细,按摩也逐渐完成,绷紧在凯瑟琳额角的血管渐渐放松,唐忆停止下来,将手指留在光洁的额头上,感受着平稳的脉搏。凯瑟琳夫人与别人很不一样,假如是一般人,在这么多话结束之后便已经陷入沉睡,而面前的女子只要自己的手指一离开,她便会缓缓地睁开眼睛,有时候说声谢谢,有时候则保持沉默,作为唐忆,心中也只能升起淡淡的怜惜。
这些天来,晚间总是小雨淅沥,雨点轻落在琉璃瓦上的声音虚无缥缈,犹如发生在灵魂另一侧的轻响,两人静静望着帝都朦胧的夜景,偶尔却也会有些话题,当然,多半都不涉及正在进行的那些“大事”。
“听说你和菲利克斯他们,快通过半决赛了吧?”
“唔,其实我一点力也没出呵,都是菲利克斯跟克娜两个人的努力。”
“呵,什么啊,阿尔你别逗了,克娜不过是受照顾而已……”
“哪里,说起来,现在我们小组里,除了菲利克斯,就是克娜力量最强了呢!”
“……对了,我听说,过了半决赛,这次都有个军事答辩是吗?”
“嗯,大概是光神宫和军部一起搞出来的事情吧,毕竟这次的重点其实还是在军事,但是跟擂台赛这边比起来,军略大赛那边仍然显得逊色很多,为了避免有遗珠之憾,经过半决赛的人,每个小组都会抽出人来参与军事答辩,对于那些没有实力拿到名次却有兴趣往上爬的人,只要有一定的军略水准,这次就是个机会了……”
“也是啊,将来参与战争的很多中下层军官都会在这里出现了呢。阿尔你们决定谁去?”
“唔,大家对这个都没什么兴趣,最后是推给我了,横竖最近我也看过不少军事方面的东西啊。”
“呵,黛西公主让你很头疼吧?”
“那倒也不是,我是觉得,她后面那个人比较头疼,好几次眼见她要把一些东西答应下来,第二天就又找各种理由反悔,他们那边也有很不简单的人哪,等到各方面资源初步划定,我期待着与那个人的碰面,到时候……一切资源分配确定下来,我们应该也不会输得太厉害……”
“别想太多了,我可不希望你也像我一样,还没老呢,头就开始每天疼了……”
“呵……”
那些晦暗幽深的春晚,似乎有着某种难解的魔力,将先前在船上发生的些许不快逐渐冲淡。原本想道的歉无论如何都没能出口,但是她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唐忆这样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