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平的猜测是正确的,一夜过去,暂时没人注意到王家子死了。
死去的那个王家纨绔子嚣张跋扈,数日不归是常事,而且老王家人口众多,天天有其他村子的儿子孙子领着大姑娘小媳妇回来探亲,登门者络绎不绝,这种情况下少了区区一个儿子,也没人会在意,难不成每顿饭前,先纠结一下老一百多少怎么不在?
王老财的儿子孙子遍地都是,呜呜泱泱上千,这还没算那些数量更多的儿媳孙媳童养媳。
这一天,正是庙会的日子,很多外乡人都会来罗家村,祭拜一座古庙,顺便交易些物件。
这种习俗从罗家村存在的时候就开始了,据说百年前有妖孽降世,多亏了一位谪仙人出手击杀,拯救了当地村民,这些村民便为谪仙立像定期祭拜,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附近这些村子十年一次的大型祭拜活动。
村子里的老人很重视庙会,据他们所说,当年立起了雕像的村子们,就未曾遭遇过凶兽袭村的事情,不像其他村子,每当夜晚都要胆战心惊,若有从大龙山深处跑出来的凶兽在夜间觅食,就会死伤惨重。
更重要的是,每次庙会都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被选中者会得到谪仙的祝福,一生无病无灾,儿孙满堂。
这一天,村子里有地位的豪强乡绅都会出现,专门迎接来自于远方的香客,这也是这个封闭的村子为数不多与外界正式交流的时机。
一大早,传说中的王老财主就已经把自己收拾利索,油光满面地站在村子门口,身穿一身绫罗绸缎,体态微胖,一笑就眯起来的眼睛给人一种亲近感。
作为罗家村最有威望的财主,身边簇拥着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迎接一批批虔诚的香客,以及那些纯粹是为了交易而来的商人。
这些都是以命经商的商人,都是一群凶悍不跑死的狠人,每年都会有数不清的商人死在运货途中,被无数疯狂的凶兽撕咬吃掉。
罗峰推着罗平,兄弟两个慢慢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中,一点点向着村口靠近。
“这庙会一连持续十天,正是我们的机会,至少这十天内是王老财最风光的日子,我们专门盯着他就对了。最好的情况是你我兄弟二人,有一人被谪仙像选中祝福,那就无人敢动咱们。”
罗平小声解释着。
罗峰脸色僵硬地点点头,紧张地额头冒起细密的汗珠,他推着四轮车在人群中穿梭,手脚发软。
谪仙的祝福?太难了,多少年都出不了一个被谪仙像看中的人。
道路两边,已经有勤快的人摆上了物件,各种新鲜玩意儿琳琅满目,引人注目。
罗平面上不动声色,实则一只手正有意无意碰触胸口的石板吊坠,照向来来往往的人群,可让他郁闷的是,石板没有丝毫的反应。
“难道要用一株宝药,才能生效一次?”罗平心中困惑,那这东西的使用成本就太高昂了,宝药这东西,每一株都珍贵无比,活死人肉白骨,延年益寿,说的正是宝药。
能吸收一株千年何首乌已经是撞了大运,难不成再来一株?
忽然,罗平神情一动,看向了前方,只见一名上了年纪的游方道士带着几名年轻人,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但一双带着市侩的双目,正不停向四周看着,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老道士时而啧啧赞叹,时而与其他几名神采飞扬衣衫富贵的年轻人交流着什么。
“这个老道士……”罗平皱紧眉头。
当石板对准老道士后,毫无反应,当对准那几名青年男女之后,倒是有清凉感发出,只是距离隔着有些远,不确定这些青年男女究竟是谁引起了石板的反应。
罗平还注意到,当老道士进村口后,一脸和善的王老财脸色不变,但明显多关注了一下,死死盯着老道士看了半晌,方才移开目光。
“大兄,我们过去。”罗平眼睛眯了眯,忽然说道。
四轮车一点点挤开人群进去,罗平直接拦在了老道前面。这做法很突兀,但也没那么夸张,在这人挨着人的村口,熟人碰面很是正常。
“有事吗,小友?”老道笑呵呵的,一点也不生气。
罗平一脸恭敬地拱了拱手,说道:“不知老仙人从何处来?”
“仙人不敢称,只是一个为人算吉凶趋利害的凡人罢了。”老道摸了摸胡子,低头看了看罗平,又看了看脸色不正常的罗峰,眼底精芒一闪。
“老仙人来我们罗家村,是为了祭拜而来?还是为挣钱而来?”
“正是,老道不才,对那位谪仙心生敬仰,来祭拜一下也是理所当然。至于挣钱……小友说笑了,老道我不贪恋钱财。”老道笑了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
“老仙人。”罗平咧开嘴,带着纯真无暇的诚挚,“我掐指一算,你印堂发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老道的动作猛然一僵,愕然地看着坐在四轮车上的少年,道:“这玩笑可不好笑。”
老道身后的几名青年也脸色难看,极度不悦地怒斥:“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走开走开,不要挡路!”
要不是看罗平双腿尽失,身后那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的罗峰又明显不好惹,说不定他们拳头都亮出来了。
罗平呵呵笑着让开了路,放老道几人过去。
罗峰低声问道:“小弟,你这是做什么?”
罗平抿了抿嘴唇,脸色发青,冷笑道:“这老东西,十年前我见过他!”
嘴上说着,手上却无意识碰触了一下石板,偷眼瞄了一下,却什么文字都没有看到,不禁皱眉沉思。
此时,那老道堂而皇之带着几名青年,就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把手里的一个算命的旗子往地上一插,并对跟随他的几名青年说道:“干我这行,是要冒风险的,比如方才的那名少年,摆明了觉得我是个骗子,还想反过来骗我的钱财。”
领头的青年一脸崇敬:“多亏了您胸怀宽广,不与这无知的愚夫愚妇见识,在下实在佩服!”
老道哈哈大笑。
见有人算命,很快就有一堆人狂热地围上来,他们很信这个,但不知为何,算命的人太少了,往往多少年也见不到一个。
也只有这庙会的时候,才能偶尔见上一次。
老道来者不拒,但凡有人上前,就咬定了百文钱,不二价。
一名身家不错的人,咬咬牙便拿了钱。
老道一甩袖子,风范尽显无疑,只见他两眼一扫,精光大放,原本普通平常的双目,宛若蕴含着一个宇宙的变迁,摄人心神。
“我见你印堂黑如锅底,十日内必有血光之灾!”老道甩了甩袖子,“下一个!”
整个过程只用了三秒。
那人傻了眼,讷讷道:“老神仙,要不你再看看我,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别的东西来?”
老道的老脸一耷拉:“没了,你就是有血光之灾,让一让,你后面还有好多人呢,别耽误老道我救济苍生。”
“那总该告诉我怎么破开这一劫吧?”
“老道我是算命的,不是做法的,与我何干?”
后面的人不耐烦了,推开这人,脸上堆起笑容,递上百钱,一脸谦卑:“老仙人……”
“我见你印堂黑如墨汁,三十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下一个!”
又一个人上前来。
“我见你印堂黑的一批,五十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