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纵制药位于江海市某个高新开发区里,一栋像厂房车间一样的独立建筑,占地很大,但只有四层楼,不新不旧,建筑周围的空地上没有货车来往,大门口的保安神情懒怠,人们可以随意出入。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很有份量的政府部门,可要是谁小看了这里,估计会倒八辈子血霉。
邹文下车道了声谢,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的张谨点了点头,开着警车就走了,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像小女警那样表现出好奇。
走进大门,穿过空地进入大堂,邹文顿时就感觉到一阵清凉,可惜高烧还没退干净,身体虚得要命,他只觉得一阵阴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堂里人不多,左右两侧分别有一根粗大的柱子,明显不是装饰用的,顶起二三十层的高楼没太大问题,用在这四层楼的建筑物上似乎有些浪费。
正对大门的接待台后面站着四个人,左起第一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略施淡妆,脸上是可人的微笑;第二个是个年轻男性,身材高挑,阳光帅气,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神采奕奕;第三个是个中年女人,富态,一看那笑容就是待人接物很有一套的,要是觉得前两位太年轻,办事不牢,找她询问肯定没错。
最后一个却是个面无表情的老头子,懒洋洋站在那里,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头顶秃得厉害,从旁边揪过来一溜担在额头上聊以**,鼻头通红,眼神飘忽,看着像宿醉未醒,也算这里人少,要是排起队来,他面前肯定空无一人。
邹文理所当然的走向那个年轻的小姑娘。
走近了,接待员笑容更盛,睁大了眼睛,一副你就算说两个小时我也会认真聆听的模样,邹文倒是没有拉着她的小手哭穷,笑着说道:“你好,我找刘锦舟。”
“刘锦舟?”小姑娘低下头想了想,“没这个人。”
邹文一愣,瞥眼看到了旁边的内开门,这才想起刘锦舟说过的话,门在这边,那么这个小姑娘就是在最外面,最里面的就是那个老头子了。
他无奈的走到老头面前,刚开口说个“刘锦舟”,那老头就板着的说道:“三楼,玄九号房。”
“……多谢。”邹文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忙转头看向老头子。
打量了一会,他小意的问道:“你难道是……”
老头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一旁的年轻男女和中年妇人则像是听不到邹文和老头说话一样,目不斜视。
邹文心下骇然,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老头子是只鬼。
这恐怕是天纵的一个小关卡,如果看不到这老头,去找另外三名接待员,接触到的只能是“天纵制药”的业务,只能看得见老头的人,才能接触到天纵的核心。
问题现在还是下午,出着太阳,为什么就会有鬼堂堂正正的站在这里当接待员?这和一般人认知里的鬼完全不同。
邹文不知道天纵这潭水有多深,只是觉得太浑,浑得什么也看不清,就像他看不清大堂里来来往往的那些存在到底是不是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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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过道纵横交错,也不知道拼了几个“井”字,整层楼都很安静,落针可闻,办公室门外不挂头衔,清一色都是以“玄”字开头的房间号,有点像复古风格的餐馆或故弄玄虚的酒店。
邹文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名堂,很快找到了离电梯不远的“玄九”号房。
房门刚敲响,里面就传出了刘锦舟的声音:“进来。”
邹文惴惴不安的开门走进去,就见偌大一间办公室里,刘锦舟翘着二郎腿躺在角落里一张皮沙发上发呆,也没起身,指了指另一边角落里的沙发,说道:“不用客气。”
邹文坐下来,等着中年人开口,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看来“不用客气”不仅仅是指就坐,还有提问。
想了一会,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鬼”字来。
刘锦舟这才像是打开了开关一样坐起身来,说道:“‘鬼’这个概念应该不用我解释了吧?无非就是人死后残留在世间的记忆、思想和执念的聚合物,至于你为什么能看到,那就要说说‘祷师’这个概念了。”
邹文坐直身体,仔细听着。
刘锦舟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曾经有个叫化子说过,‘祷师就是一群汪汪叫着抓耗子的人,叫声听着像是比特,其实只是一群不值钱的土鸡瓦犬’,这话说得很对,祷师是一群特殊的人,但确实很不值钱。”
他指了指邹文,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为你、我,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祷师,每个人的dna里都有一段可以成为祷师的基因,只不过只有一小部分人醒过来,大部分都没有醒,说白了,能不能成为祷师只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而这‘命’可不是好命,你看杨光、封天宇,看我,都是些脑子不正常的人,就算以前是正常的,成为祷师后每天和妖魔鬼怪打交道,见得多了,也就不正常了。”
邹文歪着头消化这些东西,接着笑了起来:“这不就是克苏鲁体系里的设定吗?知道得越多,理智值越低,看的越真实,三者循环。”
刘锦舟眯着眼睛看着茶几对面的年轻人,小声问道:“你以为洛夫克拉夫特是什么人?”
邹文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惊,瞪大了眼睛:“难道是……祷师?”
刘锦舟靠在沙发背上,说道:“其实有很多不知作者,甚至不知书名的书,就是祷师写的,普通人看不懂,有学问的人强加解释,倒也有一番道理,只不过和著书本意背道而驰了,这些东西你以后会知道,说不定还能看到,咱们今天先不说,就说点基础的,什么是祷师……”
“先等等,”邹文打断了刘锦舟的话,从背包最前面那格掏出本记事簿,摊开来,又拿出支铅笔,“我记下来可以吧?”
刘锦舟笑了笑:“就算你写进小说里,又有几个人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