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气清,雀鸟于园中回旋, 受小径上的谷粒所诱, 收羽俯冲, 欢快跳跃着来回低啄。
容夫人含笑望着窗外这幅生趣盎然的景色,心情无比欢畅。事实上自从幼幼归家后,她便没有不舒心的时候。
早先因幼幼的事,年纪不算大的容夫人发间就已经生了不少银丝。如今只这十来日, 那银丝竟渐渐都有转黑的迹象。
“姑娘在哪玩儿呢?”
“在院子里和阿珊她们放纸鸢呢。”婢女为她揉额,“夫人头还疼不疼?要不要再多歇会儿?”
容夫人摇头,休息一日,她已迫不及待地起身去看女儿了。要不是担心过了病气给幼幼,她连这一日都不想歇。
“幼幼爱喝我做的红枣蛋羹, 昨日没有, 她定馋了。”
婢女摇头, 拿好披风赶步上前, 心中不是没有纳闷。也不知新来的小主子什么来头, 这一府三个主子都和着了魔似的对其喜爱无比,似乎看少了一刻都不能忍受。
幼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空中蝴蝶形的纸鸢, 肉嘟嘟的小脸专注极了。那纸鸢随风飞到哪儿,她也跟着跑到哪儿, 欢快的小步伐让伺候的人真担心一不注意就会摔了。
她在看纸鸢, 放纸鸢的阿珊却在分神看她。不怪阿珊不够专心, 实在是腿边跟着个乖萌的小娃娃时, 任何人都无法不被其吸引。
水汪汪的眼睛和粉粉的脸蛋, 不时软软喊着“慢一点,快一点”,尤其是偶尔一个趔趄扑在自己腿上时,阿珊觉得自己才十六的年纪就已经被激起了一腔慈母心。
啊啊啊啊真想亲亲她们姑娘啊,小乖乖的眼神看得她心都化了。阿珊走神得愈发厉害,手中稍微用力,线便断了,纸鸢在幼幼着急地声音中飘落。
好在没飘远,只挂在了墙头。
阿珊自告奋勇撸袖子就要爬上去摘,这墙不高,便是以她的身高轻轻一撑也就上去了。
“幼幼也要上去!”幼幼哒哒跑到墙下,期盼的眼神望着阿珊。
阿珊目光飘移了下,有些抵挡不住,求救似的看向旁边。
平日交好的姐妹却个个掩唇低眉,她们也狠不下心拒绝这小主子啊。
阿珊向来胆儿大,先望了望四周,目测下高度,又呲溜跳了下来把人抱起,笑眯眯道:“奴婢抱着姑娘,姑娘可要乖乖的不能动哦。”
“嗯嗯。”幼幼视线跟着转去,她看上的是墙头杏枝上停的那只花蝶。
抱到惦记已久的小主子,阿珊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不着痕迹地揉了把脸蛋,触感和她想象的一样好。
阿珊力气大,抱着人攀上墙头也不怵,她坐在了那儿,一手牵过纸鸢,一手抱着幼幼,“姑娘是不是想在这上面玩会儿?”
“可以吗?”幼幼昂着小脑袋望她。
阿珊的小心脏瞬间被击中,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了,奴婢学过一点武的,姑娘不用怕。”
花蝶早就被她们惊动,扇翅飞了飞,停在了另一头。
幼幼在阿珊的指导下慢慢站了起来,双腿被稳稳扶着,对停在那儿的花蝶跃跃欲试。
她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已经完全准备好才兴奋地往前一扑——
花蝶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拿走,动作随意,它却好似忘了逃走,直到落入掌中才扑棱挣扎起来。
幼幼呆了呆,顺着手望去,没认出御马立在墙边的人是谁。
燕归将在军营中留的短须完全剃除,束起高冠,微扬的剑眉下目光隐去凌厉。
收敛气势的他与传闻中的暴君判若两人。
幼幼觉得面前的人有点眼熟,没想起来是谁,但也不怕生,软声细气道:“哥哥,可不可以让我看看呀?”
燕归微怔,陷入了某种沉思。不大明白为何之前在殿中小东西唤他叔叔,今日一见却唤的哥哥。
不过她望着花蝶期待的模样,让人很想逗弄一番。
燕归本就是抱着某种目的而来,谁让他最近对容云鹤明示暗示,容云鹤都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如此,他只能亲自来拿回他的小东西了。
“想要?”
“嗯。”幼幼还小,正是禁不住诱惑的时候,这种漂亮又生动的花蝶极为吸引小孩儿。
燕归眯了眯眼,突然想到什么一勾唇,微张开手,“那就过来。”
哎?阿珊一愣,她方才被青年气质所惑,听到这句话才提起警惕,若非燕归看起来贵气十足,只怕她就要将其看作人贩了。
阿珊开口,“姑娘,别听陌生人的话儿,咱们回墙内去。”
幼幼苦恼犹豫,似乎想到爹娘吩咐过的话儿。
但是燕归岂会给她们反应的时间,指尖一松放开花蝶,一手捞起墙头的小姑娘,随后打马转身,飞快离开了容府。
阿珊:……???!!!
她张了张嘴,似乎不敢相信小主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掳走,好半天一声尖叫刺破容府上空,“不好了,姑娘被拐走了——”
光明正大抢走人的燕归丝毫不心虚,他如果会有这等情绪才是天下红雨。
幼幼的挣扎还没起来,就被他拿出的玉佩吸引了注意,是最近在兄长腰间时常看到的那枚。
小姑娘软软道:“你认识哥哥吗?”
“嗯。”燕归悠悠放慢了速度,往宫内驶去,“带你去见他。”
听到是去见哥哥,幼幼立刻乖了,半点都没怀疑面前人的话,好骗得令人发指。
入了宫门,燕归一转道,带人去了皇宫西角,那儿少有人至。
“陛下?”守门的內侍见了人一惊,忙俯首行礼,燕归翻身下马,一手夹着人,望也没望他径直迈过大门。
这是一处驯兽之地,驯的并非那些贵女太妃们喜爱的软绵绵的宠物,里面所驯全为猛兽。
燕归带幼幼进的一间房,里面正是从凉城那边带回的几只雪狼崽。
雪狼本就生长慢,从极寒之地到了京城,因气候不适应,这几只差点全都没能活过去。如今每只都蔫蔫地趴在地面,偶尔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们都还是幼崽,没什么杀伤力,所以没用链子锁也没被关在笼内。
就在燕归一脚迈入的瞬间,几只狼崽瞬间竖起耳朵,“嗷呜”一声激动地窜了过来,齐齐扑向了刚被放下地一脸茫然的幼幼。
“呀”幼幼惊呼了声,眼睛睁大,随即小脸就被舔了好几圈,立刻变成了湿哒哒。
不止是脸,手也没被放过,被翻来覆去地舔和轻咬。
身上挂了几只小狼崽,幼幼很快支撑不住啪得坐在了地上,那几只便拼命地往她身上窜,怀里拱。
幼幼和这些狼崽在狼窝里待过一段时间,气息早就被它们熟悉,此刻是完全被当成了同类亲近。而且因为当初母狼的偏爱,她在母狼的怀里待的时间最久,也是被母狼舔毛舔的最多的那只,所以身上气息更偏向于母狼。
动物最相信气息,也最容易被气息所骗。所以即便幼幼外形明显和它们不同,此刻也同样被它们嗷呜呜地缠腻。
幼幼本就没到害怕这些的年纪,又被扑着舔和蹭,没多久就和这些狼崽玩闹在了一起。
本担心可能养不活这几只雪狼的老者默默收回快掉到地上的眼珠,是他忘了,这里还有个被雪狼承认的“狼孩”。
有狼孩在,他们养大和驯服雪狼的机会要大上许多。
狼崽在幼幼怀里委屈地一直拱。
“嗷呜,嗷呜呜”
幼幼听懂了似的揉揉它,严肃着小脸“嗯嗯,嗯嗯”几声。
起初还是正常的,老者在燕归吩咐几声离去后便也去别的房内看了看。
转了一圈已是半个时辰后,老者再回这雪狼幼崽这附近,惊讶地发觉它们居然叫得更起劲了,不由推开门。
只见几只小狼崽齐齐地趴伏在地,像小狗一般摇了摇尾巴,“嗷呜——”
不知何时也被带着趴在了地上的小姑娘闻声,同样无比开心地出发出软嫩嫩的声音,“嗷呜呜——”
老者:……
陛下带狼孩来不是驯狼的吗???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