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八月,从京城送来的消息与历史基本吻合,朱由校驾崩,朱由检继位,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袁方也等着皇上的召见。
接下来,从京城陆陆续续传来了各种消息:
一,陕西廵抚胡廷宴上疏朱由检:临巩边饷缺至五六年,数至二十余万,靖卤边堡缺二年、三年不等,固镇京运自万历四十七年至天启六年共欠银十五万九千余两,各军始犹典衣卖箭,今则鬻子出妻,始犹沿街乞食,今则离伍潜迯,始犹沙中偶语,今则公然噪喊矣,乞将前欠银两速发以奠危疆,报闻。
这是在向朱由检哭穷,向皇上要钱的奏疏。
二,户部向皇上申请,今后的出纳公文仍用朱印以杜弊端。
三,户部太仓银三十万两、工部银二十万两、光禄寺银三万两、顺天府税契等项银一万两为边军登极恩赉,每人二金。
这是朱由检在劳军。
四,东厂太监魏忠贤请辞,温旨不允。
这是朱由检驳回了魏忠贤的请辞报告。
五,两广总督商周祚将二门铜炮和八门铁炮,并铁弹什物等项解押进京。
这是商周祚把袁方遗留在安南的十门火炮,拿去向朱由检献礼。
六,兵部武库司督学主事李埏条列武学学政七款:一,弘育飬,二,禁冒籍,三,分卷号,四,革代替,五,慎比射,六,严校试,七,重将材。
这是向朱由检献计献策的。
七,礼部左侍郎周道登上疏:一曰守祖制,二曰秉虚公,三曰责实效。
这也是给皇上献计献策,讨皇上欢喜的。
八,以都察院右都御史管户部左侍郎事曹尔祯督理边饷,铸关防给之。
这是人事安排的。
九,平辽总兵官便宜行事右督督毛文龙上疏皇上,七年苦楚,百战勤劳,有不平者五事,招抚辽民,挑其精壮入伍,老弱屯种,竟成一旅之师以抗强敌。今使之食不充腹,衣不遮体,空拳赤足,冒死生于锋镝之下,较之内地逍遥自在、高坐糜饷者,其苦乐情分不平,此乃一也;宁远月饷一两五钱,内丁二两四钱,加以食米五斗,又叨皇上恩赏,不一而足;乃海外南官七年,以耒未徼半年之俸,数百万兵民取给于天津、登莱二十万之米,其中多有漂失而浥烂者,山东二十万两之银复有侵剋,手臂腹心,虽肥瘠有分,皆是血肉,何独于关上加厚而海外膜视乎?此不平二也;旅顺、石城一带为津登门户,设将严防,尚有前车之覆,都司徐敷奏煽惑军心,旅顺参将李矿烧营投械夺船以迯,继而石城岛游击高万垂、都司高应诏、宽奠营游击郑継魁与弟继武等亦遁,不禠其魄而且复其官,纪律之谓何?此为不平三也:臣孤忠自许,可对君父而质鬼神,乃有谓臣为安吏者,臣生虽受之,死岂瞑目?此不平四也;今春攻铁山、西至云从,以死守死战立功,自幸可收桑榆之效,乃又谓臣退居云从,不用一矢相加遗,此何说乎、此乃不平之五也。帝以文龙远戍孤悬,傋尝艰苦,屡建捷效,心迹自明。东顾方殷,岂得乞身求代,还宜益奋义勇,多方牵制,以纾朕怀。
这是毛文龙在向朱由检邀功带诉苦。
……
从京城传来的种种消息,就是没有朱由检召唤袁方进京的消息。
袁方心想,是不是朱由检把自己给忘了?他想去找张之极问一问,后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到十一月,各种消息传来,依然没有让袁方进京的消息。
在众多的消息中,有一条消息引起了袁方的关注,这条消息是:魏忠贤带了四十大车的财宝离开了京城。
袁方知道,魏忠贤死期将至。
为何这样说?
魏忠贤居然敢带着四十车金银财宝,招摇过市地离开京城。他是想用这个举动告诉朱由俭,咱家不要权了,只要银子,朱由俭就会放他一马。
然而,他想错了。朱由俭心胸狭窄,善杀大臣,魏忠贤如此径必有杀身大祸。
袁方决定带上二百人前去截住魏忠贤。
……
京城,席市街,魏府。
魏忠贤独立空院叹息。想起当日兴头时,要这一日何其艰难;今日失之,又是何等容易!掌权之时,今日打关节,明日报缉捕;今日送本来看,明日来领票拟;今日人送礼,明日人拜见,那是何等的热闹!
而此时此刻,门可罗雀,那么多的干儿子们干孙子们一个也不来了。
此时的魏忠贤,爵位被削,诰券、田宅也被朝庭没收。之前的麟袍玉带,今日改为金带虎豹补服。
他又是烦闷又是惶恐。因为他刚接到新皇上的圣旨:魏忠贤押发凤阳安置。
眼下,他已经把私宅中金银珠宝收拾了四十大车,并家下喂养的膘壮马匹数十头,选了蓄养的死士数十人,各带弓箭短刀,准备启程离京。
他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院落,迈着沉重的脚挪步出了院门。
大街上,四十辆大车待命出发,街边围了许多路人在看热闹,有一群小孩正用石子向他的轿子扔去。
路人见魏忠贤走出来,纷纷议论。
“这就是魏忠贤?怎么不剐他,倒放他出去?便宜这狗攮的了!”
“你不要忙,少不得还要拿他回来,在菜市口碎剐他哩。”
……
看热闹的路人你一句,我一句,魏忠贤虽然不爱听,他还得受着,忍气吞声的上了轿子。
他出了城门,一路上心中忧郁不快,因为没有那种万人敬仰,鸣锣开道的风光了。
这天,他的车队来到阜城县界,眼看只差二十里就要到县城,就见后面远远的来了四个人,是骑着马赶来,一身锦衣卫的装束。
四人骑马来到轿前。魏忠贤不知何事,内心一直打鼓,莫非皇上改变了主意?
只见一个跳下马,向他磕了个头,起身说道:“魏公公你好威风呀!皇上有旨,除了车夫脚力,余者闲杂人等一律就地解散!“
那人说完就跳上马,四人飞马而去。
魏忠贤暗自流泪,遣散了他蓄养多年的死士继续赶路,这一下,他不敢进城也不敢投驿。
又行了一天,太阳西下之时,魏忠贤找了一家客店歇脚,安顿好了车马,要了些酒菜草草吃了一些便回房去了。他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对于前途十分渺茫。
他想,前日皇上解除了他身边的死士,自己没有了倚傍,成了一个随时任人宰割的羔羊。说是打发自己去凤阳为先皇守灵,现在看情形这局面渐渐的不好了,如果隔天再来个什么官把自己拿去勘问,那时要夹打就夹打,要杀头就杀头,岂不被人耻笑?
想到这里,他生出了在此了断身命的想法。
他起身摸索着找到了一条绳索,试了试还挺结实。
忽然,他听到门外一阵响动,不一会门被推开了,一线光线照射进来,他一时看不清门口站的是谁。
“厂公,袁方来也!”
魏忠贤听出是袁方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绳索,感动地迎上一步:“是袁方呀!”
“厂公,我看你来了!”
魏忠贤声音微颤:“此时此刻,他们都唯恐避之不及,袁方呀,你还来看咱家。”
袁方道:“厂公对袁方有知遇之恩。”
“足矣!足矣!”魏忠贤边说边轻轻地擦拭眼角的泪水,“你能来看咱家,咱家已经感觉到人间的一丝温暖。知己难求呀!外面有四十车财宝你可自取,咱们就此别过吧!”
“厂公!”
“走吧!”
“厂公!”
“如果有来生……”魏忠贤没有说下去,他挥挥手让袁方出去。
袁方默默地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袁方替魏忠贤付了房钱,另外多给了店家一百两银子,他又拿了五十两银子分发给了魏忠贤的车夫和脚力,便领着他的二百护卫队赶着马车回了睢州。
第二日天明,店家来到魏忠贤房前叫之不应,推开门,只见魏忠贤高挂在梁上,气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