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男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前面的欧阳曙,眼中闪过一丝惑然之色,道:吕兄,前面的乃是开封县令李慕武。他虽然和咱们没有什么交情,却也是咱们的同年呢。他的职衔未必高于咱们二人,但却精于岐黄,能为皇上诊病。皇上在医术上对他的信任,甚至都过了太医院的那帮子天下名医了。而且,听说他还经常在皇上面前针砭时弊,颇为皇上所欣赏。就连内侍押班童贯都和他有着很不错的交情。此人
到这里的时候,他若有深意地望了望旁边的那位吕兄,才轻叹一声,道:真是咱们的榜样啊。吕兄啊,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若是有一天能得皇上如此的信重,就算是死了,也算是值得了!
原来,这吕兄便是新科榜眼吕颐浩。由于赵煦最近在慢慢地清理一些容易被诸王收买的下层老臣,而用一些年轻有为的臣子替上,他的运气很好,短短时间之内就成了一名监察御史。和其他的言官一样,监察御史这官的特点就是品级低,职权大。不管是大官还是小官见了他都要让三分。
而和吕颐浩走在一起的那人便是新科状元周淮。周淮也是沾了赵煦任用新人的光,被封为主客员外郎,他的任务就是配合主客郎中接待外宾。元丰改制之前,这接待外宾的差事是由鸿胪寺负责的。元丰改制的时候,把鸿胪寺并入了礼部,设置了主客员外郎这个新的官。
这主客员外郎虽然也是小官,但却也是很容易升迁的一个官。因为这个官窑经常接待辽、夏来的使者,在这接待的过程中,这些使者往往会为难主客官员。若有谁能既安置好这些使者,又不至于堕了大宋的声威,那对于宋廷来说,就是一件很值得称道的事情,升官就指日可待了。
吕颐浩是一早就对欧阳曙不爽了。
其实,他和欧阳曙第一次见面,还曾经指导过欧阳曙卖字画。但也是那一次让他见识到了欧阳曙的字。在他看来,欧阳曙的字简直称得上不堪入目。以字推人,欧阳曙这个人平日肯定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货色。再到后来,又传出欧阳曙诱骗甚至拐带人家女孩子的事情,让他对欧阳曙的感官进一步下降。然后,又传出欧阳曙竟然金榜题名,而且排名就在自己后面,乃是堂堂的探花郎,他心下对欧阳曙的这种不悦就更加强烈了。他暗暗觉得,这样一个人品低劣,不学无术的人怎么能成为堂堂的探花郎呢?难道大宋朝廷无人了吗?
不管怎么样,吕颐浩对欧阳曙开始由厌恶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恨意。
而周淮虽然本来对欧阳曙是并没有什么感觉的。但他却有把柄落在欧阳曙的手上。就凭这一点,他对欧阳曙也是有着强烈的戒备之心的,若是能多拉一个人和欧阳曙作对,只要不需他亲自出手,他倒是乐见其成。
内堂。
那青年男子一坐下,便粗*粗地喘了两口气,像是刚刚跑完一次马拉松一般。他的两名仆从十分关切,虽然嘴上并没有说什么,但那四只眼睛无时无刻都停留在那年轻男子身上。
这位官人,身体上有什么不适吗?虽然这一句是废话,但欧阳曙还是不得不问。很显然的,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不仅是不适,而且是非常的不适,看他的样子,你很容易会在心里暗暗猜测他离见到阎王爷还有多少天。
我没有什么,令人意外的是,那年轻男子却否认了,我来见先生,是想让你看看我的孩儿。
说着,他无力地挥了挥手。那白面男子立即把怀中的婴孩小心翼翼地抱了过来。欧阳曙顿时明白过来,肯定是那天这个黑脸男子在街头看见自己的神技之后,回去禀报了他的主人。而主人家的孩子正好有病,便找上门来了。
不过,欧阳曙心下也有些疑惑,因为这年轻男子自己显然已经是病得十分严重了,却似乎根本无意让自己瞧上一眼,反倒是这么关心这小孩的病情,这就有些蹊跷了。
难道,他所得的又是什么难以启齿的怪病?欧阳曙最近见到的怪病多了,难免就会往这上边去想。不过,作为一位医士,欧阳曙也知道,既然病人不想看病,你就不能愣说他有病,一定要给他看一下的。于是,他便将目光集中到这婴儿身上,再也不去管那年轻男子。
那婴儿被包裹得十分严密,那白面男子把他抱到了欧阳曙的面前,任他打开覆在小孩身上的丝布,就露出了一张小小的脸来。
一眼看见这小孩的脸,欧阳曙眼光不由为之收了一下,这么小的婴孩长成这模样,居然还能好好活着,简直太让欧阳曙意外了。这小孩头脑都有些扭曲变形了,本来应该显得灵巧、晶莹的四肢也有些痉挛。
那年轻男子始终留意着欧阳曙的一举一动,看见欧阳曙皱眉,他不由失声问道:先生,你看犬子怎么样?
欧阳曙头也不回,只是摆摆手,意识他安静,伸出手来轻轻探在那婴孩的脉搏上。
屋内,立即变得十分安静,八只大眼睛都直勾勾地盯在欧阳曙的手上,盯在那婴儿身上。
半晌过后,欧阳曙松开那婴孩的小手,转过头来,向那年轻男子轻轻摇了摇头。
那年轻男子心下一凉,剧烈地咳嗽起来。那黑脸大汉立即抢上前去,一手扶着他,一手在他背上轻轻捶了起来。
好一阵子,那年前男子才渐渐止住了咳嗽,说道:先生,小儿有什么问题,但请直言。
欧阳曙轻轻摇了摇头,道:你这孩子病症是很清楚的,叫做小儿热性痉挛,是一种癫痫病
对了,对了,那群医士们都说这是什么痫病,只是这病就没有办法医治了吗?那年轻男子热切地问道。很显然的,欧阳曙能够一眼说出这病名,让他心下希望大增。
但是欧阳曙却心下暗叹,这一次不会再象前面那么多次那样幸运了,癫痫这种病,就是在医学高度达的年代,也算是一种顽疾了,在大宋这个时代更不是靠一服药就能打过去的,何况又是个婴儿。
他心下暗暗整理了一下说辞,才说道:不瞒这位官人,这癫痫之症,虽然未必是绝症,但也是异常棘手的。主要是因为它的病原因多样,医者若是无法确定这病的原因,恐怕是无法动手治疗的。
那年轻男子问道:先生的意思,就是这病无法根治吗?
欧阳曙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猜想这位官人一定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家庭出身过于优越,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坏事啊!
对面三名男子同时脸色大变,那年轻男子涩声问道:先生这话怎么说?
欧阳曙叹道:其实,大凡疾病,即使是癫痫这样的重病,都是病之初立即施以救治,效果最好,而且那时候容易出现一些确定病因的端倪。想来那时候,官人你就曾找过医士,而且所找的医士医术都很是高明,只是那医士太过小心,担心药物反噬,不敢使出虎狼之药,一味讲求安全,这才导致了最佳时机的错失
那年轻男子一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道:先生的意思是,这病本来是可以治的,却被那群庸医耽误了吗?
欧阳曙见他虽在病中,起怒来,却别有一番威势,心中一凛,暗忖道:看来我说话要小心些了,不要给人家惹来大麻烦!
他想了一下,说道:这也未必,这癫痫之病,大体有几个起因:一个是先天遗传,就是病人的父母祖山若有得此病的,就可能会遗传下来。这一种原因最是容易查出,因为只要仔细询问病人的父母,就可以得到相关答案。我想,那医士一定也曾经问过官人这方面的问题吧?
那年轻男子既没有肯定也没用否定,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说下去!
欧阳曙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亲近婚育。我中国(指中原地区)自古有亲上加亲之说,表兄妹、表姐弟的婚姻多不胜数。事实上,这是很多疾病的根本原因。据我所知,表亲婚育出来的婴孩,出现各种病症的机会远远大于一般的婴孩!
那年轻男子一听,喃喃地说了一声:有这回事?略为沉吟一下,又说道:说下去!
欧阳曙道:还有就是小儿生下来的时候,曾经脑部受到外伤,或者是中毒,抑或是
这种可能性可以排除。我主人家的公子,日夜有多人专门照料,稍有一丝损伤都会有人报上来。因此,这一点是没有问题的。见到那年轻男子话说得有些累了,那黑脸汉子连忙走上前来,接过话头说道。
欧阳曙点点头,说道:其实,这些是造成癫痫病的都要诱因。既然都没有出现,那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婴儿的母亲怀孕期间,曾经生过病,虽然最终此病得以治愈,却给腹中的胎儿落下了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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