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无忏担心经典被窃,睡觉时将其枕在头下,结果一连三夜他都被拉到床下,以为是盗贼,醒来却空无一人,正疑惑不解,忽然听见空中说:“这都是如来佛祖解脱苦难的经典,怎么能枕在头下呢?”
他当下明白,惭愧无比,赶忙放在高处。
小偷终于来了,但几次提经都提不起来。
天亮后偷儿见他轻轻松松地提着走出旅店,以为遇见了圣人,不由得上前谢罪。
河西王沮渠蒙逊占据凉州一带,自立为王,史称北凉。
听到昙无忏的名声,便召他相见,想请他翻译经典。
昙无忏想了想,自己不通汉语,又无翻译者相助,这样搞出来舛误必多。
于是没有答应,他学习三年汉语,才译出《初分》十卷。
当时,河西一带有两个僧人慧嵩、道明很受推崇,见到他的译本,极为敬佩,前来拜望。
自此以后他的翻译便由慧嵩笔录。
他先后译出《大集》、《大云》、《悲华》、《地持》、《优婆塞戒》、《金光明》、《海龙王》、《菩萨戒本》等,共有六十余万言。
他的译风富于文采,辞藻体制华丽绵密。
他后来想到《涅槃经》品数未足,便到国外搜寻,遇上母亲去世,便耽搁了一年多。
他四处游访,得到经的《中分》,带回翻译,其后又派人寻来《后分》,于是接续译成三十三卷。
自玄始三年至十年十月二十三日才完成。昙无忏仍对众人说:“这部经的梵文本有三万五千偈,这里减掉百万言,只有一万余偈。”
张掖人道进想从他受菩萨戒,他只说一句:“先忏悔过错。”
道进便退而竭诚忏悔七天七夜,第八天又去,昙无忏一见大怒。
道进便进一步思惟:“这是我业障未消啊。”
于是刻苦用功三年,边修禅定边行忏悔。
一天,他在禅定中,忽见释迦文佛与诸位大士给自己传授戒法。
当晚在一起的十来个人也梦见这一情形。
道进想去告诉昙无忏,离他还有几十步远,他便惊起唱道:“妙啊,妙啊!已经感受戒法了!我当进一步为你作证。”
便在各佛像面前为他解说戒法相状的差别。
此后,享誉关西的道朗等一千余人都从道进受戒。
有的书上说《菩萨地持经》应为伊波勒菩萨传到东土,而传者正是昙无忏,于是有人怀疑他并非凡人。
译经传法之外,昙无忏也常小试道术。
一天他对蒙逊说:“有疫鬼聚在这里成了群,灾疫难免。”
蒙逊不信,一定要亲见为证,昙无忏便对他施法术。
蒙逊见到群鬼,惊骇不已,昙无忏说:“应诚心静斋,用神咒驱赶。”
一连三天念诵密咒,蒙逊惶恐地等待。
三天已过,昙无忏才说:“鬼已赶走。”
在边境上,目能见鬼的人说:“有数百疫鬼成群结队狂奔而去。”
境内由此获得安宁。
承玄二年,蒙逊过黄河;到抱罕去攻打乞伏与暮末,让世子兴国做前驱,结果失败,兴国被暮末擒获,其后乞伏被赫连定定攻破,兴国与暮末均被擒,接着吐谷浑打跑赫连定定,兴国在乱兵之中遇害。
蒙逊听到消息大发雷霆,痛骂佛法无用,便遣散僧人,五十以下的必须还俗。
昙无忏先是让蒙逊为母亲造的石像哭泣流泪,又正言相劝,蒙逊才猛然醒悟,改变心意。
然而道法高超的名声却招来了他的恶运。
北魏拓跋焘,听说昙无忏道术高深,便派使都来迎,并威胁道:“若不放人,就要用兵。”
蒙逊虽自知实力不敌,但与昙无忏相处已久,不忍他离去。
拓跋焘见硬的不行,便来软的。
他派太常高平公李顺来,策拜蒙逊为使持节侍中、太常骠骑大将军、凉州牧、凉王,督都凉州西域诸军事。
礼仪完毕,接着便命令道:“中你处有昙无忏法师,博学多才,是鸠摩罗什一流人物,而善诵密咒,神奇灵验,又足以和佛图登匹敌。皇帝想听他说法,速派快马送他去。”
蒙逊当下便明白了一切,他与李顺在新乐门上宴饮,微醉时将杯一摔,说道:“西蕃老臣沮渠蒙逊,奉侍朝庭,不敢有所违拗。但天子听信谗言,时时前来逼迫,前些时我上表请求,已答应将他留下,现在又来索求,真让人无话可说!昙无忏是我的老师,我当与他同生共死。臣下老矣,我也不惜残年,人生一死而已,这样活着又有何趣!”
李顺慢慢品完一品酒,放下杯子道:“大王派遣爱子入侍朝庭,忠心谁人不知?正因如此皇上才给大王无以复加的礼遇。但大王却要为区区一个梵僧,去损害山岳般的功绩,不能隐忍怒气,破坏了向来的美德,难道进庭的优厚待遇,大王不想要了吗?”
蒙逊冷笑一声:“太常说话象苏秦般动听,恐怕言行不会相合吧!”
两人不欢而散。
蒙逊不肯放人,又迫于魏的强大,左右为难,此时昙无忏却坚决请求西行寻经,蒙逊对他也恼恨不已。
义和三年三月,昙无忏要上征途,蒙逊装模作样资助他粮食,并赠送许多宝物,暗中早已布置好杀手。
在城门口,昙无忏流泪对众人说:“我的宿世对头要来,圣人也无法相救。”
蒙逊果然让刺客将他杀在半路上。
昙无忏享年四十九岁,远近僧俗闻知噩耗无不叹惋。
蒙逊在极度矛盾的心理煎熬中,日渐神情恍忽,经常白日见鬼,用剑刺他,一个月后,便得病身亡:与昙无忏也称得上“共死”。
安小余道:“昙无忏有蒙逊这个知己也是挺悲催的呀。”
小和尚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昙无忏坦然赴死也是回归佛门。”
安小余道:“我又时候真搞不明白你们和尚脑袋里面怎么想的?”
小和尚道:“我们佛门也有潇洒之事,我下面给你讲一讲持杯渡水亦戏亦真的故事。”
荒野上,一个僧人轻飘飘地走着,边走边回头看。
后面几匹马在紧紧追赶,马蹄踏起凌乱的尘土,惊得野鸦四处飞散。
追赶的人不断抽打着坐骑,但眼前的僧人就是可望而不可及,不由得破口大骂:“贼秃!管你吃管你住,还要偷!快把金像交出,不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僧人不恼,抖一抖破衣烂衫:“佛像本归我所有,若不是三年前寄放在你邻家,怎会被你敲去呢?”
说完又迈步向前。
走了几步他站住了。
前面是一条河,冷清清的没有渡船。
“看你往哪儿跑!”后面的人得意起来,施虐的欲望使他们的脸扭曲变形。
被追的人放下背上的一种容器芦圌。
马上的人越来越近,准备跃下身来。
僧人从芦圌中拿出一只木杯。
几个人举起鞭子,想象中的惨叫使他们心花怒放。
僧人将木杯放进水中,然后蹬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
僧人随木杯向对岸漂去,没有风帆,但轻捷如飞。
一场追逐与奔逃到此结束了。
那么奔逃者是什么人呢?
他可不是偷鸡摸狗之徒,而是一位大法师。
因他有一只木杯,常乘它过河,人们便叫他杯度。
杯度过了河,拿着刚得来的金像,便离开冀地界,一路行来,到了京城。
这时候的杯度法师约有四十岁。
他一身衲衣不知穿了多少年,一条条,一块块,几乎遮不住身体。
他说话颠三倒四,态度喜怒无常,有时在严冬敲开冰赤身裸体地洗澡,有时又在夏天晒太阳。
上床时不一定脱鞋,到市井中闲荡却常常赤着脚。
杯度的全部家当就是一只芦圌。
当时京城的人见他疯疯癫癫,一不招纳徒众,二不讲解经典,并不拿他当一回事。
有一天,他逛到延闲寺法意道人处,法意专门为他准备了居室,杯度这才有了安身之地。
但他似乎总闲不住。在延闲寺住了一段,便告别法意,要去广陵。
杯度来到延步江边,笑嘻嘻地要搭船,船主见他一身破烂,面露鄙夷。
杯度便微叹一声:“你我无缘,不必勉强,还是坐自家的船吧。”
抛杯在水,哼一路吟唱,顺流而去。
杯度上岸,来到一个宁静的村舍。
村中一姓李的人家正举行八关斋会,杯度见状,便直入斋堂坐下。
众人一见这和尚形貌丑陋,皱一皱眉没理他。
李家主人出来,见正中庭放着个芦圌,嫌碍事,想挪到墙角,可叫来几个人都搬不动,只好作罢。
杯度吃喝完毕,抹一抹嘴,提起芦圌便走,到门口回头一笑:“四天王将赐福李家。”
他走了一会儿,刚才挤在杯度身后的一个小无赖说:“哎呀,肯定是神僧!他的芦圌里面,我看见有四个小孩儿,几寸长,很端庄,穿的也是新鲜衣服。”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众人一脸懊丧,斋会也不做了,纷纷去追杯度,但己来不及了。
直到三天后,人们才在村西看到他,见他正在蒙笼树下打坐。
李家主人跪在地上,将杯度请回家中,每天悉心供养。
杯度并不认真守斋戒,喝酒吃肉,与俗众无异。
百姓纷纷来奉献,杯度看看来人,有的伸手接下,有的便让他原封带回去。
消息传到兖州刺史刘兴伯处,兴伯派人请他,他便背上芦圌到了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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