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妇人喝完纸灰水后就纷纷告辞而去,院子里只剩下头发花白的妇人和女童。而厢房里的大肚皮女子始终没什么大动静,只是间或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呻吟。
乍一看,这里根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处农家小院。上了年纪的老妪带着孙女做着日常的农活,一边翻拣晾晒秋菜,一边说着闲话。
老妇人手上不停,低声对女童道:“小珠儿,这些天你警醒着些,俺瞧着阿牛媳妇恐怕撑不了不久,应该就是这几天就会发动了。”
女童小珠儿飞快地瞥了一眼厢房,应了声是,又轻轻问道:“阿牛嫂她这个样子,怕是很难撑过生产这一关吧?有什么法子能救她一救,好歹留一条命下来么?”
老妇立刻停下正在翻弄秋菜的手,立起身子拿眼睛瞪住那女童,直把她看地连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安放,涨红了脸蛋,扑咚一声跪在地上,把头垂在胸前不敢抬起来。
深秋天气寒凉,想来跪在这冷硬的青砖地上绝不好受。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就招来这么严厉的惩罚,顿时引起了偷窥成瘾的两个修士的好奇和关注。
那妇人可一点都没有疼惜女童的意思,冷笑道:“俺还没死呢,你哭哭啼啼地跪个什么?”她一指堂屋,“要跪,去祖宗们面前跪去。”
女童抽抽噎噎地丝毫不敢反驳,竟真地慢慢爬起身来,走到堂屋里连磕三个响头,又板板正正地继续在地上跪好了。
两个修士移换身形,在更靠近堂屋的位置重新藏身好了,这才看见里面供桌上摆着的是七八个牌位,没想到这里房舍格局如此奇怪,竟然把这些供在堂屋里。
只听见里面妇人正压低了声音训诫小珠儿,“俺看你是猪油蒙了心,把一向教你的东西都混忘了。什么有救没救?阿牛媳妇全身上下加在一起也没有她肚子里的胎一根手指头重要,她自己都知道,哪怕挣了命也要把这一胎生下来。你却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村夫愚妇往往重男而轻女,把子嗣看得比媳妇的一条命更金贵的比比皆是。叶知秋和朱成碧虽然瞧不上这做派,可也没兴趣多做理会,对视了一眼后就打算不再在此处浪费世间,正在此时,却听那妇人继续道:“你是下一任的挖塘人,怎么到现在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朱成碧转转眼睛,悄悄问道:“什么糖人?”
叶知秋迟疑着没有接话,而妇人还在继续训斥女童,“养塘便是为了收获。不然新塘养成熟塘,要耗费那么多的心血和粮食,难道是养来好玩的么?”
女童抽抽噎噎的,到底有些不服气,声音细如游丝地道:“可是挖塘的时候伤了她们性命,岂不是白养了么?”
妇人呸了一声,伸手想打,到底忍住了,“你懂个屁!平常时候挖塘人自然是要多加小心,好叫那熟塘能多用些年数,一直养出好藕来。可要是机缘巧合,哪一支的祖坟冒了青烟,让小池塘里长出来了藕王来,那藕长地比熟塘还大,能好好撑到足月已经是祖宗保佑,怎么还能指望挖出来时不伤到熟塘的根本呢?”
小珠儿怕是极怕的,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从前丑娃的娘也是这么死的么?”
妇人冷笑,“他倒是想!”
她脸上满满地都是不屑,但还是解释道:“那个时候,村里已经好些年没有藕王胎出现了,看她的样子,谁都以为肯定是的,连俺也险些看走了眼,没想到最后生下来的居然是这么个又丑又傻的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她也没立刻就死,到底还是拖了几年才油尽灯枯。”
这时她的耐心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低喝道:“你平日里不好生学着挖塘人的规矩,天天和丑娃那短命小鬼厮混。再让俺看见你们两个说话,瞧俺不打断他的狗腿,拔了他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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