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舟猛然想到,户房司吏王月生为了整他,丢给他的那几份文书,要数算的不就是本县生丝么。
本朝也是奉行一条鞭法(不是照搬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更为完善,瑶役等并未完全废除,前文如有遗留,统一在此补充。)。
赋税加杂税等都交白银,导致本县的库存很大,另外每户有地五亩就要拿出半亩种植桑麻。
所以县里几乎家家都有生丝积压,想到此,斟酌了一下言辞道:“仅凭这一点恐怕不妥,在下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巴员外听听就好。”
见巴利先没有出言反对,接着说道:“那就是合作共赢模式,由官府牵线,城中大户也能参与进来,据在下所知,蜀锦的原材料为生丝,而望江县家家养蚕,生丝不缺,巴家如能在望江县内采购,官府肯定是不会反对的,另外么,就是采取地租入股的方式,让大户提供土地,到时候从中抽成,巴家只需控制好生产和销路,这样一来利益均分,人人得了好处,自然没人反对,只不过这件事情上,巴员外能做得了主么。”
巴利先默默的算了一笔账,听着像是巴家损失很大,但仔细一想,生丝采购,到哪里去采购都是采购,在望江县采购他们平时也在做。
只要官府不漫天要价,以次充好,这一点上只要谈好就没问题,另外以地租入股,其实是自家占了好处。
要知道,即便大户人家答应了租地,那么大的场地,这笔现银也不少。
而张之舟的这个办法从长远来看肯定大户是占好处的,但自己一方少了现银上的压力,能更好的投入生产。
想通这些,巴利先坚定的点点头道:“贤弟这些提议都没问题,就依贤弟所言,另外方才为兄许过的承诺依然不变。”
张之舟见巴利先答应得如此痛快,心里赞道此人果真乃是做大事的人,须臾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点。
其实自己真不是害他,要真和官府、大户死磕,比这种办法耗费的现银绝非巴家能够承受的。
张之舟、李渍安都感叹巴利先的财大气粗,说着话,热气腾腾的肉豆腐上桌,三人推杯换盏,面憨耳热,气氛一时大好。
日子就这么轻快的过着,每日写写字、数数银子,逗逗刚来的妹子,休假的日子甭提多惬意了。
不过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是,近两天来生意突然淡了,听往来的食客说哪里哪里闹了灾,望江县都涌来了很多流民。
张之舟见过那些乞丐,听了没甚在意,这时代科技落后,生产力又不高,闹灾荒是常有的事,他坚信些许几个流民,过段时间灾荒过去了,流民就会自行返乡。
不过连着这一两天,顾客街坊们都在谈论这个话题,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甚至说流民都快围城了,一时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店里生意也遭到殃及,一落千丈,昨日甚至没开张。
今日早早打开店门,眼巴巴的指望着能上一两桌客人,谁知,等了半天,依然门可罗雀。
正当他想转身去后院时,门口来了一辆马车,在他店门口停下。
下车的是孟有道,张之舟心里一喜,还是孟老哥好啊,随时记得接济小弟,估计这老小子嘴也该馋了,准备吩咐妹子何处荨准备锅子。
谁知,这老小子告了个罪,说今日来此不是为了吃饭,而是来求张之舟救命。
张之舟纳闷道:“孟老哥言重了,何事要求到在下救命。”
孟有道很急迫,大有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不知情的样子说道,县尊大老爷和赵师爷托付他来找张之舟的。
最近城外来了很多流民,而且越聚越多,每日都能增加数百人,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超过一万。
一万?张之舟差点吓了一大跳,这时代的流民涌往一个县城,对这个安定的县城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这么说吧,就是本来就不怎么富裕的县城突然要增加一万张嘴吃饭,那么多粮食去哪里找?后世影视作品最常见的搭棚施粥。
其实这个办法只能解决一时,而且作为县令,你还必须得这么去做,不做也不是不可以,等着罢官问罪吧,闹起了民变,还会杀头。
所以说搭棚施粥是最基本的,当然也有大家都遭了灾,自己辖下的百姓都快饿死了,那是没办法。
但是施粥后怎么办,流民有点吃的就更不会走,如果一直不解决他们的生存状况,上万人啊,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乱子。
想到此,向孟有道发问道:“县衙现在是怎么做的?可有妥善解决之法。”
孟有道两手一摊道:“现在还能怎么办,搭棚施粥呗,赈济仓又荒废多时,现在都是县衙四处调的粮食在苦苦支撑,过几天就只能发动大户捐助了。
这几天县尊早就焦头烂额了,苦于没有解决良策,几个不得力的吏员都被裁掉了。这不,才有了县尊派小的来请张小官人么。”
“请我?请我作甚,这些事县尊大人都解决不了,在下一介小小书吏能做些什么。”他的假期还有整整一天没过完呢。
“张书吏,张大人呢,县尊和赵师爷急得团团乱转,都亲自在城门那寸步不离的守着,来之前可是给小的下了死命令,如果请你不去,叫小的提头去见。”
“这都什么事儿嘛,不就献了个田策就事事想到自己,这不赶鸭子上架么......。”张之舟心里不爽,才几日没关注县衙,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请自己就请自己,干嘛非要连累人家孟老哥。
见孟有道都快要给他跪下了,一把将其拉起:“孟老哥折煞我也,张之舟不才,这就陪你走一遭。”
孟有道听闻后,大喜拜谢,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张之舟果然没有抛弃自己。
张之舟被孟有道扶着上了马车,车夫不敢耽搁,狠抽了一记马鞭,马儿吃痛,翻开四蹄朝县城东门跑去。
不多时,马车来到东门,城门紧闭,守城官兵如临大敌,流民想进进不来,过往客商想出出不去,门两边都挤满了人。县衙的官轿一溜儿排开,整齐的摆在城墙边。
好些个衣着华贵的大户聚集在一堆,低声议论着。
隐约听见几声:“闹了流民与我等何干,大户家也没余粮啊!”
“就是就是,我等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是喂猪,也不给这些该死的流民吃”
......
张之舟听到这些话,心里说不出的鄙夷,匆匆几步走过,来到城门处,抬眼一望,周知县带着县衙的大小官员都站在城门垛上往下望,赵师爷显然一直在关注自己有没有过来。一回头刚好看见。
赵师爷对他招了招手,张之舟抬步朝城门垛上走去。
帅不过一秒,守城官兵将他拦下,训斥道:“没看见大老爷们在上面公干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乱闯。”
我闯你妹,这二人跟自己有丑?上次出城门也是这两位兄台,对自己百般为难,还又捏又摸,旧账都还没清算呢又添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