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古董柜里错落着白釉龙柄双腹瓶、粉彩八桃过枝盘、青瓷覆莲小罐和四羊尊等毋庸置疑的赝品。屋子大的可以打场全篮,装修甚是奢华,跟人民大会堂似的。由于曾昆的匿名举报,沈浩燃三人准时与三天后并排站在教务处一紫檀木办公桌前,神态与排列常让人想起埃及的《门考乌拉王与两个女神像》,是死人不怕开水烫的木讷。
许主任顶着盛气凌人的牛顿发,慵懒地靠在沙发椅上,做监狱管教的姿态审问:“犯了什么错,自己老实交代,可以从宽处理。”
色调爽朗沉静的油画前,三人按约定齐刷刷目视窗外,喑哑不语。
“问你们话呢!”主任不耐烦。
三人不动声色。主任大动肝火。他熟练地掏出平日训斥学生的蔼理斯思想论,篇幅胜过陈西滢一生的评论总和,钻进鼻孔有旅店门前下水井里捞出的腐臭。
不入耳的大会报告的语速。沈浩燃看见窗玻璃上一只瘦小的苍蝇,在朝自己毫无顾忌的拉屎,末了,还放了个屁。浩燃的思绪沉浸到昨天未读懂的小说——伍尔芙《墙上的斑点》。
半钟头后,当主任骂着骂着发现又骂回到第一句时,突然自动语塞。此刻,小尘和阿骨则成了米开朗基罗的两座发泄对教皇不满的雕像,《垂死的奴隶》和《被缚的奴隶》,一个仰脸抓头发,一个背手身形扭曲。
主任伸手拧开笔筒旁的保温杯,喝口茶,润润喉,低头拍了拍脑门,竞拍出点坏道道。拉开抽屉,翻半天翻出个蓝皮本,三人斜眼窥瞧是公寓查寝记录薄。
“这儿有你门逃寝的记录,有人举报你们夜不归宿,打架斗殴,是有证据的,不是空穴来风。就这两点足以开除你们学籍,毕不了业。”顿一下,“我本身也是个父亲,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想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自己悔过,要是等我翻开记录本,你们可就没有机会了!”主任忽然眼神阴冷凌厉,一脸曾国藩式的《爱民歌》后《攻克九江屠城》的渊深莫测。
胸有成竹的小尘眼珠做钟摆运动,略显不安;阿骨也诚非面不改色;大家担心管理员会收了礼不办事——学校也有无耻之尤者,不办事拿人东西,回头就说没拿,翻脸比翻书还快。
浩燃忽有了李鸿章的狡黠、洞明和老练,“谢谢您给机会,我们愿意实事求是!”浩燃料定他没证据,在玩空手道,诈几人自投罗网。
主任眄视浩燃一眼,阿骨道:“我们真没逃夜,更没打架,脸上伤确实踢球时弄的!”静止片刻,主任低眼转了转眼球,冷脸看着三人,“这样最好,有话随时叫你们。听着!千万别抱有侥幸心理,否则你后悔都来不及!”主任郑重其事,终未翻开那本记录薄。
下楼,小尘喊了句“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流氓口号,然后讪笑,“奸诈的老狐狸,还好咱没上套,要不就真毕不了业了。”
“咱的肉不是那么好吃的,学校准得怀疑管理员,看样这老甲鱼得出点血,否则乌纱帽不保哇!”阿骨从手机mp3调一《冰河时代》的慢摇,随音乐扭扭脖子。
小尘配合着抱猩红扶手头,做一波lang贴身的钢管舞妖媚动作,哈哈笑,斜指楼上,“这学校黑着呢!开除学生就是几个领导围一圈煞有介事地开什么讨论会。要花钱安排了,有领导帮你说话,就没事了,给个校令以示力度,四年后照样毕业谁还记得!要哪领导看你不爽背后阴你,就旷课这小事,他也会搬出对学校影响不好的话,拿开除逼你退学,没处说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农大我一朋友就是得罪了系主任,结果晚自习逃课和对象上网被人捅到教务处了。教务处主任还正好系主任她丈夫。学校就说:那晚警察查网吧登记单查到有咱们学生,给学校抹黑了,如果你不签字退学,学校就开除你。退学总比开除名声好哇,结果签完字才知道被玩了,警察根本就没查网吧。学校没办法开除你就用这阴招,跟他妈黑社会似的。”阿骨伸着脖子,义愤填膺。
到一楼。门外风光旖旎。
小尘歪头,眼球乜到眼角,“黑社会是群没身份的混子,警察局是堆有职照的流氓,咱们呢?呵!”轻蔑一笑,“是批拿学历的骗子!”
沈浩燃低头缄默,一出楼门便不顾两人叫喊孤自迈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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