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业敲响杨新、曾志林二人所住房间的房门时,杨、曾二人也刚刚和衣躺在床上。听到有人敲门,杨新问了句:“是谁呀?”
刘继业在门外答道:“杨员外,某是刘继业,有事情要与员外商量。”
听说是刘继业,杨新赶忙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门,将刘继业和杨盛让进房内。
大家坐下后,刘继业先是向杨、曾二人一抱拳,说道;“夤夜来访,打扰了二位休息,实在是报歉。”
杨新一摆手,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反正这天也快亮了,睡不睡觉也不打紧的。刘将军来找我等,不知有何重要事情?”
令杨新意外的是,刘继业听完他的问话,并没有予以回答,而是起身离座,向自己一揖到地,说道:“杨员外在上,请受小将一拜。”
这下可把杨新和曾志林吓了一跳,刘继业现在虽然还没做到建雄军节度使这个官职,但毕竟已经是北汉的朝廷命官,他给自己这样的普通商人行大礼,实在是有点难以承受。杨新赶紧起身避到一旁,而后伸手相扶道:“刘将军快快请起,在下与刘将军身份有别,刘将军行此大礼,岂不是要折杀在下吗?”
不料,刘继业根本不为所动,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说道:“杨员外此言差矣。杨员外乃小将的救命恩人,自然当得起小将这一礼。”
“救命恩人?”杨新听了刘继业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刘继业说的是什么事了,于是连忙说道:“刘将军言重了,在下射杀那名埋伏在山包上的山贼之时,他还没有做好用弩机射击的准备,所以说他到底是要偷袭谁还不一定,将军说的这‘救命恩人’四个字在下实在是不敢当。况且,在下射杀那山贼不过是举手之劳,真的说不上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说完,杨新又过来扶刘继业,可刘继业依然没动,坚持道:“不是小将自夸,从当时的情形来看,那山包上埋伏的山贼肯定是以小将为目标的。若不是杨员外果断出手,只怕小将此时已经命丧弩箭之下。小将知道杨员外乃世外高人,做事洒脱,自然不在意这点虚名。
只是,小将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知恩图报’这四个字。杨员外可以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小将却不能。小将这一礼,员外无论如何都要受下,除非是员外看不起小将,觉得小将没有资格受员外的救命之恩。”
见刘继业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杨新也不好拒绝对方,不然就有些太不识相了。于是,他只得说道:“既然将军这样说,那在下就受了将军这一礼便是。”
说完,杨新放开扶着刘继业胳膊的手,实实在在的受了刘继业一礼。
行完了礼,刘继业起身归座,说道:“虽说‘大恩不言谢’,但小将还是想向员外说一句,今后有什么用得着小将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小将必会鼎力相助。”
杨新听了忙摆手道:“刘将军此言差矣。在下出手射杀山贼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绝没有想过以此来要求将军为在下做什么。将军刚才向在下行礼致谢,已经折杀在下了,在下哪里还会再要将军做什么。”
刘继业见杨新还是这么客气,说道:“杨员外千万不要误会,小将是个粗人,不太会讲话,但小将刚才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小将是真心想要报答员外的救命之恩。小将……”
旁边的曾志林见这两位说话如此客气,知道这么说下去恐怕说到天亮也没法说服对方。他略一思忖,想到了一招妙棋,于是截住刘继业的话头,建议道:“刘将军、二十五哥,二位能不能听某说两句。”
刘、杨二人这会儿谁也说服不了谁,正希望有人能出来打破僵局,因此对曾志林的要求没有任何意见。
曾志林向二人一抱拳,说道:“刘将军您是‘知恩图报’,而二十五哥您是‘施恩不图报’。您二位的分歧主要就在这‘报恩’与‘不报恩’上。依兄弟看,二位年纪相仿,性情相投,又有这次共同杀敌的交情在,与其因为这‘报恩’与‘不报恩’起争执,伤了大家的和气,倒不如就此结拜为兄弟,从此就如一家人一般。
这样一来,双方既是兄弟,那二十五哥救刘将军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了,刘将军也就不必再耿耿于怀于非要报答这所谓救命之恩了。二十五哥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接受刘将军的帮助,而不必怕别人说闲话了。”说完,便曾志林看着刘、杨二人,等着他们对自己建议的表看法。
曾志林的建议提得很突然,杨新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在他眼里,刘继业是令他相当敬仰的一位历史人物。虽然现在的刘继业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将,但他毕竟还是北汉皇帝的养孙,自己与他的身份相去甚远。别看穿越团队在良乡乃至幽州城都混得风声水起,但说到底还是需要仰仗地方势力庇护的布衣百姓。
杨新虽然是穿越者,却也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两年时间了,对这个时代等级地位的森严还是很有体会的。且不说刘继业是否会同意,就杨新自己来说,也怕与刘继业结拜后,会被别人说闲话,说他借着救过刘继业的命而攀附权贵。再说,他已经和穿越众们结拜过一次了,也不知道按这个时代的规矩,还能不能再和其他人结拜。
就在杨新犹豫不决时,刘继业却抢先表态道:“曾员外这个主意正和小将的心意,不知道杨员外给不给小将这个面子。”
见刘继业已经把问题上升到了“面子”高度,杨新还真不太好拒绝了,于是他只得向刘继业询问道:“如果刘将军不嫌在下身份低微,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在下此前已经和包括二十六弟在内的三十多个兄弟结拜过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可以和刘将军再结拜?”
杨新的问题令刘继业很不理解,他不明白既然这位杨新杨员外已经和别人结拜过了,为什么连结拜兄弟只需结拜者情意相投,并不限次数范围的规矩都不懂。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杨员外既然曾经结拜过,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规矩都不懂?杨员外真的和人结拜过吗?还是员外看不起小将,故意找借口推搪?”
杨新闻言忙摆手道:“刘将军误会了,在下不是找借口搪塞将军,在下是真的不知道。不瞒将军说,在下及在下的结义兄弟们并非土生土长的中土汉人,而是从海外回来的汉人后裔。”
说着,杨新便把自己这些人的来历大致向刘继业作了说明,曾志林也在一旁进行了补充,并表示上次结拜是在众兄弟中唯一一位中土汉人的主持下进行的,是以他们这些来自海外的汉人对一些规矩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自己提出结拜的建议也是即兴而,根本没考虑到这些规矩。
听了杨、曾二人的介绍,刘继业心中的所有疑惑才算彻底的被解开了。而且,被解开的不光是对杨新不懂结拜规矩的疑惑,也包括对这支商队其他许多不同常规做法的疑惑。随着疑惑的解开,刘继业不但不后悔答应与杨新结拜,反而对自己的英明决定感到庆幸。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些与众不同的人物,增长更多的见识,甚至学习一些中土不曾有过的学问和知识。
因此,杨、曾二人话音刚落,刘继业便高兴的说道:“原来二位员外及二位员外的兄弟竟然有如此离奇的经历,今日小将真是大开眼界了。没说的,杨员外这个兄弟小将是结定了。按规矩,结拜没有次数限制,只要彼此义气相投,就可以结成八拜之交。”
事已至此,杨新自然不会再推辞,也非常痛快的接受了曾志林的建议,同意和刘继业结为兄弟。随后,刘继业立即去找到小酒馆的老板,向他借来了桌案、香炉、关老爷的画像,摆在小酒馆外的空地上,又摆上了各种能找到的果品、祭礼。
点燃香烛之后,杨新与杨业(刘继业为了显得更加亲近,决定用自己的原名来宣誓)依次上了香、烧了纸,又刺破各自的手指,将血滴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酒碗中,一人端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然后二人迎着初升的旭日,面向北方跪倒在地,郑重宣誓道:“念杨新(杨业)二人,虽非同宗,既结为兄弟,则生死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读罢,二人向北磕头拜了八拜,正式结为兄弟。随后,二人序过年龄,杨新今年二十九岁,杨业小他两岁,今年二十七。因此就以杨新为兄,杨业为弟。
长幼既定,杨业请杨新到小酒馆中坐下,然后自己恭恭敬敬的向杨新行了大礼。行礼完毕,杨新将杨业扶起,二人“大哥、贤弟”的唤了几遍,只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吃过早饭后,杨新把自己与杨业结拜的事情和于文德、宋飞扬二人说了,并且将杨业请来,与于、宋二人见了面。随后,兄弟五人一起聊了很久,穿越众这边向杨业详细介绍了大家返回中土这段时间的经历,杨业也向穿越众讲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以杨业的豪爽性格,很快就与穿越众们打成一片,就连一向不太爱与外人交流的于文德都与他相谈甚欢。
当杨业得知于穿越众这次来汉国是为了找黄铁矿时,当即就表示此事包在他的身上。待此间事了,他就和穿越众们一起去繁峙、雁门,托那里相熟的朋友帮忙找矿。如果此地没有,他就赶回太原,去那里为他们寻找货源。对此,穿越众们自然是连连致谢,于文德更是心中欢喜不已。因为这意味着他能更早的带着货物回良乡,从而更早为他的炼铁炉和炼钢炉点火试运行。
几个人一直聊到了接近午时,才被进来报告繁峙县官差已到的杨盛打断。众人从小酒馆出来,由杨业出面与繁峙县的官差交涉,将昨晚的情况解说了一遍,又带着官差查验过了山贼尸体和俘虏,并将山贼俘虏的口供交给了他们。由于有杨业这个朝廷命官在场,所以和繁峙县官差的交接非常顺利,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都交待清楚了。当天下午,找矿队和杨业一行就离开小山村,踏上了去往繁峙县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