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何事?”
见数晚前在长街相见的少年,一上场便是言行古怪,夏侯勇见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却听少年说道:
“侯爷容禀,方才司仪叫得急,忙着上台,我竟忘了跟妹妹们交代几句。”
张牧云满脸堆笑:
“要知道侯爷您十分神勇,待会儿一交手,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一句话都不留的话,我那两个妹妹会十分凄惨。”
“哈,允!”
虽然对少年装神弄鬼甚是鄙夷,不过此时夏侯勇倒不并着急。本来曾想战决,彰显神勇威名。只不过没想到,前面那么多所谓江湖侠客、少年菁英,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打到现在,只有那个什么白鹤观的东方振白让自己多花了点心思,却还是没出汗。真让人十分不快意!——正好,现在张牧云跟自己装模作样,不如便耐下心来,就像猫捉老鼠,不急一时,先看看他到底如何胡闹。
“谢侯爷!”
只见张牧云答应了一声,便转身面对台下,方才还满脸堆笑的脸上忽然一副愁苦模样。接下来他所说的话,也是语调低沉,凄风苦雨:
“月婵干妹妹,哥哥在叫你呐。你可听得清?”
“……”
见少年装腔作势地叫自己名字,公主一点也不敢看左右,红了脸,不得不答应一声:
“嗯。”
接着她这一声,张牧云滔滔说道:
“月婵妹子啊,你也是苦命人!青春之年,失足落水差点丢了小命,幸好我打渔经过才救了你一命。唉,本想把你当亲妹子一生照顾,只是看来无福。待会儿和侯爷交手,生死未卜。若是哥哥身死,烦请妹妹料理后事。那床头柜子最底一层有一包碎银,你数一数;若是够,便打副棺材,若是不够,买只麻袋装了往乱葬岗一扔,哥哥感你大德不尽。要是侥幸活下来,一定落下残疾。哥哥这后半生便全靠妹妹照顾,看在往日救你情分,万望莫要嫌弃!”
“哥哥……”
初见张牧云举止,公主还当他装神弄鬼,耍那侯爷;可是经不住他这一番声情并茂,尤其桩桩件件说的都是事实,听到最后竟把这素性刁蛮的公主给感动得眼圈泛红、珠泪盈盈,忍不住叫了声“哥哥”,饱含眷恋和深情。
“幽萝小妹子啊!”
却见张牧云话锋一转,又喊幽萝:
“哥哥在叫你呢,你可听得清?”
“听得清!幽萝一直在等你叫呢!”
“那就好。幽萝啊,想你年幼无知,当初被妖人迷惑拐带,走失深山密林,若不是哥哥那回恰好碰见,你一个粉嫩小孩儿很快便成为豺狼虎豹的晚食,却还不够他们一顿。唉,真是可怜可怜!”
“嗯嗯!吃不饱,好可怜!”
“……”
张牧云凄苦的情绪稍微波动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过来,继续用凄惨语调说道:
“唉!我家贫寒,却属你最为可怜。今日哥哥与夏侯大人比武,一会儿不免缺胳膊少腿,或是丢了性命,不管如何,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好好照顾你。以后你要好好听月婵姐姐的话,不可跟她淘气。等到了十三四岁,你便央姐姐给你说个婆家,不管家贫家富、人好人坏,只要嫁妆要得少,便胡乱嫁了,不可挑剔。要是家中光景捱不到十三四岁,过不下去了,便让你姐姐早点帮你寻户人家,做他们的童养媳。虽然苦了点,却也免得饿死,活了这条小命。”
“哥哥……呜呜!”
饶是幽萝懵懂淘气,却被张牧云这一番凄楚语调感染,等一番话听完,小女娃便忍不住扑在姐姐怀里,呜呜呜地哭泣。
总之在旁人看来,张牧云刚才这一番话,真个是说者伤心、闻者落泪。看他说话时,神情凄苦,差一点便声泪俱下。当然,始终就是这么“差一点”,若有心观察,哪怕这少年嘴里说得再可怜,语调却始终保持平稳流畅,眼里更是一滴眼泪也没挤出来。
张牧云这等市井活命手段,在场诸人倒也不经常看见。尤其就在张牧云身旁的夏侯勇,更是目瞪口呆!
定了定神,一脸惊奇的侯爷开口问道:
“你说完了吗?”
“差不多了……”
听侯爷说话,张牧云翕动翕动鼻子,转过身来,赔着笑说道:
“其实还有话跟侯爷说。”
“哦?讲!”
“是这样,刚才侯爷连战数人,一一得胜,自是十分神勇。只是打了这么多时,您连战十数人,这一趟下来倒好像大家车轮战你。依我之见,今日不如就到此为止。侯爷回去好好休息,恢复气力,明日我们再约个时间,还来这儿切磋,你看如何?——正好,我忽然现还有千言万语要跟那两个不懂事的小妹妹交待呢!”
“……”
张牧云此言一出口,台下那些东倒西歪的少侠们忽然间恍然大悟。他们一边忍疼,一边在心里暗暗佩服张牧云的机智和脸皮。
“嗬嗬!”
众人心中揣摩,不料那夏侯勇却只是冷笑两声,冷然说道:
“不行!”
“哎呀!”
一听夏侯勇说不行,张牧云勃然大怒!他心道,这人心肠怎地如此坚硬?刚才费尽唇舌,说了那么多话,却丝毫打动他不得。看来,今晚只得硬着头皮和他较量!
看着面前侯爷皮笑肉不笑的威猛面容,张牧云心里暗暗忖道:
“本来随便应付两下,跳落台下,自是安全。只不过,看他今晚所作所为,不仅目空一切,心性还着实枭狠。既然如此,那晚长街相遇,公然贬我,调戏月婵,也绝不只是纨绔公子偶尔轻浮浪荡了。好!‘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只不过是个侯爷,今晚就算输我也要输得硬气!”
心中打定主意,张牧云深吸一口气,笑容尽去,不卑不亢说了一句:
“侯爷既不相饶,那我们便全力比过,切莫手下留情。”
“哈哈!”
夏侯勇闻言,仰天狂笑,大声说道:
“你这小厮,冗言无数,却只这句合我胃口!”
话音未落,关外侯故技重施,光影流离,尘风不动,声色不动间却有一只大掌于暗夜中袭来,挟带千钧之势,犹如疾雷迅电,直朝张牧云的脖颈横劈!
“去死吧!”
表面不动声色,关外侯却在心中狂吼!
原来少侯爷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其他人打个重伤也就罢了,只这张牧云却必须得死!一会儿等他下了阴曹地府,见了阎王,要怪就怪自己为什么要和那个仙姿卓绝之女如此亲密!
“不好!”
此时的张牧云机警群,关外侯掌风一动,他便暗叫不好!
“这劲道气势如此狠辣霸烈,哪是在比武?分明便是取人性命!”
张牧云又惊又怒。
“不过……”
掌风之前,张牧云胆寒之余,却忽然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