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堑,长一智,阳猴这回学乖了,头一低嘴一闭过袭,正要笑着再嘲讽几句,不料眉骨上咚地一声弹着个东西,他吃痛后本能张口,于是又吞梧桐子一颗。
该死的玩意!
清脆的掌声响起,人群自动分开两边,文玄笑眯眯地拍着手从后头踱了出来:“古人道梧桐子乃仙人所用,看来阳将军也要成仙了!闲话少说,咱们什么时候进宫?“
兵将们一片哗然,不过文玄镇定自若的笑容,好像有种力,让他们不自都闭上了嘴。
阴将瞥了文玄一眼:“想好了?“
文玄背手而立:“想好了。“
无论如何你们都不可能背叛西平王,既然血书是真,你们自然要替我,或者说,替西平王除去他皇兄。
那我还怕什么?!
“想必你们已有算,听说还算了半天?”文玄接过茄七送上的贡缎长袍,双手一扯将布脱,宽厚膛如沟渠般分出两大块坚实的肌,阳下泛着玉光芒,腹部那六块肌理分明线清楚的腹肌,刚刚好卡在腰部最细的地方,还有粗壮手臂上方那浑厚的三角肌,无不展现出最为劲霸道的力量。
阴阳二将看了一眼,便鬼使神差地移开了目光。
这小子跟西平王实在太像了!眼眉像,材,也像!
他们嘴上凶得起来,可心里,本能地,不知怎么的,却早拿他当自己的下一轮主人了。
主人更,奴从自当回。
文玄漫不经心地系好腰带:“行了,快说吧,下面的事怎么来?”
阴将垂首低声:“兵士们由茄七领进城去,他们是一lu的,我在城门些招呼,不会受阻。至于您,”不知不觉地,他用起尊称来:“跟我们入城,西平帝今日于后殿招近臣议事,我早通知王爷手下,能混进去的都去,到时,当面给我们王爷讨个说法!”
百来号人,惊得呆若木鸡。
就,这么直接闯进皇帝后殿,讨,讨个说法?
当林军是死的?!
当前侍卫是死的?
要都这样起来,造反也太容易了吧?!
阴阳二将也不再多说一个字了,静静地等着文玄的回应。
“不能去!”回过味来的兵士们立刻闹开了:“这是明摆的鸿门宴要害您啊!”
文玄早在刚才就已经想透,这会愈发明白过来,唇角微扬,噙了丝淡淡笑容,眼神却得愈加深邃,其中隐隐还透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
林军?等他们进来一切都晚了!
前侍卫?西平王专多年,他的人怕早已贯通宫中外,西平帝极信任这个皇弟,哪里想到他会参透真相,反向倒戈?!
别人要造反应该不太容易,不过西平王可不是别人,活阎王这个称号响了近十年,靠得可不只是嘴皮工夫赌狠!
光眼前这两阴阳怪物,就能看得出西平王手下的威力!
“听你口气,莫不都布置好了?”文玄剑眉一动,眼底的笑痕逐渐扩大:“只等我去开这个脓头了?”
没错!
阴将微微点头。
脓头,就是你手里血书!
文玄出在ke栈大门,一眼看见辆马车:四匹高大的黑马,上一根杂毛也无,通体油黒水滑,从上而下披挂着的,则是绣有西平有玉鱼徽章的毡毯,彩错镂,翠虬绛螭。
马后所拉的车,亦巧异常,两边车梁上,各挂着一对联三聚五琉璃羊角灯,虽是白日也点头透明通亮的,愈发将车帘锦帐红纱,照印得灯烛萤煌。
门帘锦带银钩上,则各悬挂着一只蓝宝石碾成的小鱼,不寸许,鳞颊宛然,晶晶可贵,彰显出主人的份,与尊荣。
“西平王的车?”文玄回头看了阴阳二将一眼:“你们还真是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阴将不说话,沉着脸揭开车帘,示意文玄上车。
阳猴则似笑非笑,在文玄与他擦而过那一刹那,忽然淡淡来了一句:“也该是清总帐的时候了。”
语气冷彻骨髓,连文玄都忍不住深看他一眼,阳猴若无其事地接着他的目光,依旧咧大着嘴。
车陈设一应俱全,奢华细,茶水点心无一不出自巧手工,可文玄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忽然他想念起归庄的虾饺来了。
兄弟们由茄七领着,依旧小厮们的扮,茄七在文玄车前,拍膛立下誓言:“绝对不会有问题,一定会将弟兄们送到戚将军那边。”
隔着细帘,文玄平平静静地道:“我自然信得过你。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戚青lu过你老家临州,顺带将你爹娘儿也接了同行,你去他那儿,想必可一家团聚。”
茄七肚子抖了几下,子一软,几乎没跪了下去。
文玄这才拍拍车门:“走吧。”
阴将坐在车夫位置,高高举起蛇一样的软鞭,众人只听得头顶上啪一声响,好比天裂开条缝似的,本能便捂耳盖脸,阳猴趁机哈哈大笑,跃起上了车后一匹灰马,随车扬长而去。
一lu无话,直到马车行到城门下,文玄方听见后头有人上前来,他也不动车帘,默默听着外头说话的声音:
“阴将军。”极为恭敬小心的口气:“好久不见了,这回入京,想必王爷又有要事交代?”
“开口。”阴将则连多一个字也懒得搭理。
接下来就听见一阵窃窃私语,然后停滞的车轮复又开始转动,文玄不动声地坐着,他功力甚深,耳边这时便传来守门人的低语:
“怎么这回换成阴将军执鞭了?从来没见他亲自随车的,上回我可听人说了西平王爷那日zhan哲州,至今还没找着人呢!”
“你少管那么多!阳将军还在后头叫你这乱嚼,舌头不想要了?他可是个笑面虎,笑着笑着,就能让你没了脑袋!”
文玄沉默不语地听着,幽深黑瞳孔如一般微竖,难得闪过一丝异幽芒。
入城之后,马车便一直迅速飞驰,好像行驶在无人的荒野,车窗外微有人声,却不闻其详,想必人人侧目个个让道,知道这是西平王的车,上头还有阴阳二将押守,还有什么人敢于zhan这份权威?!
文玄不由得心中嗟叹,西平王威力至此,怪不得连到哲州也不放中原东盛的人在眼里,只可惜当日怎么没带那两尊鬼差同行?
很快到了个地方,马车渐行渐止,最后完全停住。
几乎在马车停下来的那一瞬间,阳猴的脸也从车帘泄露出来,大嘴咧得老开,一脸横不吝的坏笑:“到了,请吧。”
文玄盯住他眨了眨眼,眼睛里闪过一丝极轻的笑意:“有劳。“
话音未,人影已到了车门前,阳猴忽然想到梧桐子,不由得嗓子眼发紧,人便不自后退,文玄趁机从空档一跃而出。
站稳后,文玄又冲阳猴挤了下眼睛:“有劳。”
阳猴笑不出来了,哼了一声转脸看向阴将:“阴兄,里头人也不知来齐了没有?”
里头?
难不成这就到了西平皇宫了?
可待他举目而视,却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皇宫!
不过是一条幽街小巷的深!左右皆为高墙,脚下倒是黄土,却不闻一点人声。
玉阶丹陛,黄瓦朱檐,双龙蟠着柱,巍巍的龙凤纹雕石牌显出威武庄严的帝阙,这些皇宫标配文玄全没看见,却见一小矗立眼前,门首无匾,有几挂大灯笼垂着,两边各有游廊,硃红小栏杆围着,栏或是月窗,或是六角小门,俱挂着湘妃竹的帘子,让人一眼看不到里头。
粗看过去,跟个官宦人家外宅差不多。
不过细看之下,又有些不同,风火墙高足有丈八,刷得雪白,墙头顶灰瓦檐,却还是挡不住门里,杰阁与崇高低相映透出些颜来,只见画栋与飞梁,俯仰相连,还有斜露出几曲朱栏,又可微窥见一带绣幕;珠玉光气,映着日,都成五彩。
“这是什么地方?”文玄猜了半天猜不出这里究竟什么来lu。
阴将不答,将马鞭一甩,走到两扇横数排锡钉,布天星的大红门前,三轻二重,叩响了门环。
几乎也是一瞬间,门无声无息地由里开,一个面无表的小厮走了出来,脸上涂着雪白的脂粉,面无表,像一尊人型木,也不说话,向旁侧了侧。
阴将转,露出一口漆黑的败牙,冲文玄难看之极地笑了一笑:“请吧。”
搞什么鬼这是?
不是说来见西平帝的么怎么到了这里?!
难道西平皇家后殿开在街角巷尾的旮旯里?!
阳猴见文玄眼中有些犹豫,不觉也笑,不过声音极低,仿佛连他也在忌讳着什么。
文玄耸耸肩:“能让你这样笑,”指着阳猴:“想必除了王爷就只有皇帝了,看来此不虚,爷走着!”
说罢抬脚,便进了大门。
阴将收起笑脸,冲阳猴微微点头,阳猴二话不说跟随文玄而去,阴将殿后,扫那守门的小厮一眼:“人都到了?”
小厮不说话,眼珠子几不可察地转了一转。
阴将冷哼一声,也跟了上去。
朱红的大门再次,无声无息地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