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看见了,团娘离得近,自然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当是什么,”乔月开口前,团娘先嗤之以鼻了:“不就是一嘴大牙么?”
话到这里,忽然团娘上发冷,陡然反应过来!
哲州这里有几年没出看牙的大夫了!有人牙疼到掉了,也只有自己扛着,最多弄点止疼药撑着。
老话怎么说来着?掉了就好了,牙都没了还疼什么疼?
也不知这知从哪儿传出来的,反正哲州人人都会说,也就算老话吧!
也别问乔月团娘怎么知道的,哲州都知道归庄这里药材真而不假,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假止疼药吃不死你,牙疼能熬死你!
乔月心里也明白,别的生意她不跟药铺抢,免得人说她乱越线坏了规矩,可这点小毛小雨的,还是能接受的,毕竟疼这个东西太微妙,死不了可熬不过去。
待不疼了,牙也松了时,自己能忍就自己下手,自己下不去手,大街都是手艺人不是?他们手里都有小扳手小榔头不是?!
所以说乱世下逼到极,没法子也生出法子来了。
话回正题。
既然这里没看牙的,那这位姑嘴里的一口镏子,又是谁给她镶上去的呢?!
难不成。。。
团娘想到这里,上白毛汗都出来了!
不能够吧?!
乔月也想到这里,不过她比团娘肯定,因自药姑进门她跟着交过几回手了,知道这人不简单,吃得了苦,对自己,也下得了狠心。
药姑看出团娘眼里的犹豫不信,不觉将嘴角咧得更开了些,果然是好几颗牙,大小一一,看着错杂而凌乱,一见便知不是专业所为。
乔月心里暗叹一声,大概已经明白了事的经纬。说实在的,到了此刻,她真有些佩服眼前这个个头不高,却有些铮铮硬气的姑姑了。
“这牙,不会是你自己。。。”团娘也终于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了。
药姑洒然一笑,这回是真笑了,嘴里的牙愈发闪得耀眼,炉火的光跳上去,反射出一片华。
“有年我生意大了,名气传出去,有几家同行说我抢了他们生意,那时候正值乱世,外头土匪也多,几个钱就招来一帮,绑了我,要家里出大钱来赎。”
药姑语气淡然平缓的,好像在说别人:“我才不理他们,要我写信,门都没有,杀了我倒干净,他们求财,偏又舍不得下手。我说你们不下手就得给我供吃喝,不然一样也得等死。那领头怕是也动了气,说行啊你要吃,兄弟我自家还没粮呢!不然能走上这条道?要吃来啊,吃兄弟我上的肉吧!”
团娘子一颤,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那几年,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能一无所依地从那日子下活出来的人,那就真不是一般人了。
也值得另眼相看!
药姑觉出团娘眼神有,可看看乔月,拢在面纱下的表依旧无法辩明。
药姑心里冷笑一声,继续了下去:“那人拉开袖子就下dao,他也够狠,呼啦就是一块这么大的肉,”边说,边动手比划着,团娘不由得向旁边让了让,乔月却我自岿然不动。
“行啊我说,”药姑面不改心不跳:“我说你拿来,拿来我就吃!他还真听话,我也就生吃了,饿了几天,倒也不算味道太坏。”
团娘咬紧牙关,胃里泛起久违的腐酸臭。
药姑就冲乔月笑,笑得那一嘴光直在眼前晃动,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坚持:“吃了他三四块肉,他终于也晓得肉疼了,”此双关,乔月微微眉:“后来不仅不再逼我,反还跟我倒陪不是,说看我老妈妈一个,不知竟还有这样的硬气。只是话往白说,他可以不逼我,可跟着的几十兄弟要吃饭不是?白放了我,没法跟后头出钱的主子交代不是?”
团娘上发了冷,乔月听到这里,也有些不忍心了。
“所以我就让出几颗牙给他,”药姑却脸不在乎,“自己动的手,那儿地男人我可不让他们碰我。也挺利索的,比你们想象要快,几两烧dao子下去,也就一眨眼的工夫。”
团娘猛地一个转,面对灶膛,宁可让火烤着自己,也不去看对面那张冷静到残酷的脸。
乔月没说话,可从微微有些起伏的面纱上看得出来,她的心也不是完全平静的。
药姑哈哈大笑,彻底暴露出牙的形状位置:“看看,不多!五颗而已!五家联手办的,我给他们一家一个交代!别说,那绑匪还真有些义气,自此再不碰我们药家的货,我呢,也没白亏了他,年节什么的,也都有整猪红上贡。”
一阵清脆的掌声,悠悠然响起,乔月双击玉掌,眼中颇有些相敬相知。
“原来姑姑是这么豪的中汉子,”乔月干净利地吐字:“早知城外有姑姑这号人物,咱们该几年前就合作才是!姑姑对我脾气,我就喜姑姑这样临危不乱的心!能成大器!”
药姑脸上神一冽。
小丫头片子你才多大?说我能成大器?!
你一个小小的饭庄子掌柜倒好大口气!
“我说乔老板,”药姑似笑非笑:“您呢,生意是做得大,名气呢,在外也响。都说一张嘴厉害,圆融通达能说会道,又什么滴水不漏。今儿得见,确实不假,待人待ke呢,也惯会各各行,依人下菜碟。”
后头一句可不是什么好话,团娘本来有些被震住开不得口的,听到这里忍不住又转过来。
你他娘的放屁!
若是平时,若换个ke人,团娘早兜头送过去这六个字了。
可不知是被那几颗牙闹的,还是被这老婆子眼里的冰霜气压制着,团娘的话都冲到嗓子眼了,愣没喷出口去。
乔月倒不气不恼,反冲药姑一笑,好像觉得她的话很有意si:“所以呢?”
这样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