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叔摇头，走上前来拍拍竹童的肩膀：“这有什么好脸红的？哪个总管不是从小厮做上来的？你现在只管这样，将来替孟大人守家的日子在后头呢，总不能开口见人就脸红吧？”
竹童讪讪地，好在乔月替他解围：“这里木理的不错，总管虽脸皮子薄，事办得还是地道的。”
竹童这才咧开嘴笑了：“都是我家爷的主意，”说着指周围：“你们闻见香没有？”
乔月微微颔首，齐叔也笑，皆不开口。
竹童愈发得意：“虽闻得见香，却看不见香所在，是不是？这是个秘密，待我家小爷一会来了，由他亲自解说！您二位请屋里坐坐，我去去就来！”说待便向前头请去了。
齐叔这才低低地说：“珠兰茉莉，皆在竹影松柏之后，自然有香而无形了。”
乔月忍不住也笑：“您是大出，这点子小玩意自然瞒不过去。”
说着走上台阶，齐叔忙起一堂斑竹帘儿，乔月进去一瞧：
正面安着一张大理石黑漆缕坐榻，挂着青纱帐幔；两边彩漆描书厨，盛的都是送礼的书帕、尺头，几席文具书籍堆；绿纱窗下，安放一只黑漆书案，放着一张螺甸交椅，书箧都是往来书柬拜帖，并送礼物帐簿。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齐叔笑道：“看从前在驿站，孟大人来去都只得一个小箱笼，这下好了，家业置起来了，别的不说，只这些细软，就值得他在这里长住了。”
乔月摇头：“哪有为东西长留一地的？我虽年轻见得少，也知这是谬论，以齐叔您的经历见识，就更不该说这话了。“
齐叔将白得有些发灰的一张老脸，撇向乔月：“为地方自然是少了，若为人，倒就难说了。”
乔月陡然冷了脸。
“一lu上来，齐叔您和团娘将这种话也说得够了吧？我虽不理，却不聋不傻！你们比不得外人，该知我心意三分！如今我跟他周旋，全不为男之！你们跟我时间也不算短，竟如此小看我么？！还是说，存了什么别的心si，有意要与我长久以来的计划作乱？！”
齐叔一听这冷厉的语，便知是自己造次了，忙要跪下，却被乔月犀利的眼神止住：“这里不是自家地方！”
齐叔只得躬：“乔老板息怒，其实我与团娘，并不是成心要小看您，更不敢与您作乱，”说到这里，一双久已枯竭的眼眶里，隐隐返：“您于我们大恩难言，犹如再世父母，怎敢有那个心si？”
乔月听这声音，也自心软，归庄的人她还是信得过的，若连他们也背叛自己，那这世上真叫没有活头了。
“算了，我也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拿我当儿一样看待，如今看岁月静好，便想替我谋一生安宁，不过实在这种日子，与我不合。”
乔月的话，让齐叔愈发抬不起头来，心错愕和大窘。
早说了，她是滴水不漏的，什么人的心si，都逃不过她一双野似的眼眸。
乔月见对方如此，也就罢了。
久，只听见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齐叔的心都揪起来了，因那其中蕴含着淡淡的，仿佛历经尘世只余劫灰般的沧桑，全不似她这个样年华该有的。
竹童果然言而有信，去了不过一盏茶时间，就领着孟宇来了，不过这一盏茶对于齐叔来说，却好比一世一代那样长久。
“乔老板大驾光临，实是蓬荜生辉！”孟宇喜气面，急匆匆向台阶上来，不待竹童动手，自已起帘子来：“咦怎么连茶也不上？”
竹童立刻叫了墙角几个小厮来骂：“你们干什么吃的？我走时叫上茶你们通听不见？！”
乔月忙叫别骂：“是我不要茶的，他们倒殷勤问了几遍，要茶还是清茶？我只说坐坐还得后头看着厨去，就不必麻烦了。”
孟宇大叉了手拦在门口：“怎么能坐坐就走？厨里团娘你不放心？归庄几年下来没听见有人说她做的菜有一字不好，说实话就真有错漏，也没人敢她对嘴，乔老板今儿就算给我个面子，在这里多坐会子吧！”
乔月被他这孩子气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孟大人！您如今可是直隶总督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外头您还许多人等着招呼呢，我一个人闷坐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您行行好，我给您道过喜，您还是放我后头去吧！”
孟宇想想也有道理，只得垂头丧气地将双手耷拉下来：“说实在的今儿外头看着风光，着实憋屈死爷了！那些个乡绅老爷们，有哪个是好的？明着各种讨好，暗里各种要求，不应也不行，应了更是麻烦！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军帐里做个狗头军师，来得畅快呢！”
乔月齐叔对视一眼，皆笑了。
“我的老爷，”齐叔上前一步，扶住了孟宇，浅笑安他：“军师虽好，比不得总督啊！如今在这方水土，那您可就是说了算了响当当人物了！外头那些人么，心气顺了就理理他们，心气不顺就给他掉脸子，怕什么？在哲州，如今您是天呢！”
孟宇由不得笑了：“这是您从前宽宫里主子的话是不是？我算什么天？”指了指京里位置：“那位才是正经天子呢！我不过是他手里一只牵线木罢了！”
乔月不愿听见这话，更连孟宇的手势也懒得看，心里冷笑，面上热络，向孟宇端正行了大礼，说些恭喜的话，便要离开。
孟宇一见她要走，不知怎么的心头的火就是灭不下去：“乔老板请留步，我还有话要说！”
乔月便立在原地：“愿闻其详。”其实语气里已有不耐。
孟宇听出来，愈发不安，知道说闲话留不住她，可又想不出什么要紧的话来问，一时语塞，涨得头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