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微手掌翻动,断魄鞭隐回袖中,他掸掸衣襟上的海沙,说:“你忘了自己是肉体凡胎,怪不得我。谁让你功夫太高,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归海冷峻的脸渐渐蒙上一层黑紫色气息,他勉力支撑道:“你和元生长老一定有什么阴谋!难道族长是你们……”
“你也不算笨!”子微唇角微勾,面无惧色地迎向夕阳,微微眯眼道,“先王尧、舜、禹三代明主,均是用通过遴选、推荐、考察和任用选拔出来。后人评价;‘尧舜之王,利天下而弗利也。禅而不专,圣之盛也。利天下而弗利,仁之至也。’可惜禹帝年迈迂腐,竟将王位传给淫逸无度,党同伐异的儿子启,我扈氏同是禹帝后人,与启本一脉相承,却造灭国之痛,被姒氏世世代代压在脚下。即便在这小小的禹侯岛,我们的性命依然操纵在姒氏手中!让我怎能甘心!怎能甘心!”
金色余辉下,子微紫褐色的眸子越发血红,如嗜血的恶狼般闪着骇人的精光,而那儒雅温文的脸竟渐渐长出层层黑灰色的短毛。
归海脸色大变,惊道:“你……你修炼了乾坤御魔诀!”
“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子微眼中抹过一丝慌乱,“元羲自命贤明,实则蠢笨至极。若他聪明的话,早就该把疏影许配给我,我扈氏复国后也会善待岳父一家。这乾坤御魔诀放在元羲眼中,是个生满铜锈的废鼎,只有我,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幼年时,我曾听元羲族长提过这乾坤御魔诀,传说禹帝精通此道,幻化为熊,魔性张狂,打通轩辕山,吓得爱妻变成石头。”归海摇摇头,“乾坤御魔诀虽玄妙无比,威力惊人,但御魔者先修魔,动痴念则不止,入殊途而无归。子微,难道你不知道个中道理吗?”
“我管不着了!”子微甩手喝道,“归海尚,你话太多了!”
归海感到全身筋骨开始麻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苦笑道:“反正你是要杀我的,告诉我,为什么要杀程熠骞?”自他与子微激战开始,诧异于子微的功夫,并被其魔性所引,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打斗中,并不知道疏影和熠骞都已经离开当初三人的藏身之所,一心想尽最后的力量让疏影知道真相。
“哈哈哈哈……归海尚,你还真忠心啊!不过,你忘了我有预知异能吗?”子微早已看破归海的算盘,狂笑地拧起归海的下颏,一字一句地说:“你,命中注定是我们扈氏的奴隶!”归海胸中气海翻腾,终于晕死过去。
子微眸中精光散去,撇下归海,面对暮色染黑深沉海天,喃喃道:“天赋扈垚预知百年之事,却看不透程熠骞一人。偏偏让我知道他与疏影有千世情缘,夺我所爱,乱我大计,怎能不痛之,杀之!”
沿着羊肠小道艰难摸索行走的熠骞,忽感一阵晕眩,脚下被杂草一绊,斜着滚倒在地。摔得虽不重,裸露在外胳膊却被那成片的葎草倒剌划得血淋淋的。“真倒霉,不知是谁在咒我?”熠骞索性坐在地上,信手拉拔着缠绕在身上棘手野草,望着云雾沉重,漆黑一片的天地。
“啊!”女子凄厉的惊叫将夜晚的寂静划得支离破碎。
熠骞心“扑”地一跳,警惕地四下张望,可惜半米开外的事物都被如水的夜色层层包围。
只听一个哑哑的男声道:“你既已知道我是谁,更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会是疏影出事了吧?熠骞匍匐在地,顾不得剌痛,循声爬去。
“我真没想到,你……”那女子悲愤的声音传来,熠骞忙竖起耳朵,急着上前爬了几步,却不慎将头撞到岩石上,痛得他眼冒金星,一时间,那二人的对话,都在熠骞耳边化做“嗡嗡”声。熠骞一手抚额,另一手抚着阻路的巨岩,依着岩边,慢慢挪移着脚步。
渐渐地,含糊的语音变成清晰的片断,“你真的……当儿子吗?”那男声顿了顿,又道:“你要真为若凯好,明日公审,你将你做过的事认了便是,别添一字,别减一字。”
熠骞一怔,他已明白那女子并非疏影,而是即将公审的姒夫人,姗娘。原来那块巨岩正是灵风洞前的石碑,转过石碑,洞内点着一枝小小的蜡烛,跳跃而昏暗的烛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休想!我怎会留下你这个祸害!若我还能再施展时光倒流异能术,我定……定……”姒夫人怒火中烧,伸臂一扫,石桌上的茶杯瓷盏碎了一地。
“为了成就大业,为了禹侯族……”那男人伏下身去,挡住的烛光,只觉他身影高大,异于常人。
只听姒夫人尖叫一声,周身流转着银白的光芒,她厉声道:“你连……”
熠骞见状不妙,脚下不自觉快了两步,那男人十分警觉,立刻道:“是谁?找死!”瞬间,一道黑影从灵风洞内扑出,如巨大的蝙蝠般向熠骞快速袭来。
熠骞避无可避,索性双眼一闭,强挺着胸膛等死。“嘿嘿!”只听得夜空中传来狞笑两声,熠骞再睁开双眼,四周空无一人。哪人是谁?为何起了杀意,却又不杀他?难道他们认识?看来,这一切,只有洞里的姒夫人可以解答了。
熠骞沿着那豆大的烛火,走进洞中,想起姒夫人是疏影的母亲,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束脚,便学着古人的模样,别扭地做了个揖,道:“姒夫人!”
“噗嗤……”姒夫人见熠骞的怪样,忍俊不禁。
熠骞这才抬头,眼前的女人让他心中一惊。远看那是个中年妇女的朦胧影子,近看姒夫人虽五官秀美清晰,但只是片深紫色的幻影人形。他上禹侯岛至今,见到疏影、归海、子微都是有肉体的禹侯使者,之前曾远眺过幻影杀手和姒夫人,现在方才真正近距离接触到禹侯人。惊讶后,熠骞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你是程熠骞,还是林晓辉?”姒夫人轻启朱唇,“不对,你一定是程熠骞。”
熠骞皱皱眉:“姒夫人好眼力。”想来姗娘定是从元羲或归海尚那儿听说了什么,他顾不上细想,灵风洞小得一眼就让人看了遍,可洞内摆设井井有条,姗娘波澜不惊的态度,让熠骞开始怀疑刚刚亲眼见、亲耳听的一幕简直就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