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横了我一眼,我悻悻的收回脖子,但心里还是窃喜。
我们从洞口走出去,我方才发现这村子的地势奇妙之处。
在低洼的盆地中,一共五座大山呈包围之势,将这个村子如幼鸟一般护在身下。五座大山的半山腰处,每相隔不到二十米就有一个山洞。粗略估计,整个村子应该不下三十户。
地势险峻复杂,团团环绕,要不是有山里的人带路,很容易找不到方向。
地上的小溪蜿蜒曲折,将整块盆地一分为二,分割成两个部分。
我和余念一直沿着山洞前的小路走到了山阙,山阙地势要高于其他位置,站在这向远处看去,风景十分秀丽。
余念站在我的右手边,落日余晖洒在她肩头,有种说不出的宁静之美。
我望向她受伤的肩膀“还疼吗?”
余念淡淡的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我们俩就这么并肩而立了许久,谁都不认打破这一份得来不易的安逸。我纵有万千疑问堵在胸口,却也贪恋这片刻。
许是站累了,余念踢了踢脚下的石头席地而坐,我紧靠在她身边坐下,只听她突然幽幽开口“我好像好长时间都没看过落日了。”
“落日寻常都能见到,日出才难得。”
她将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以前是没时间看,后来是不爱看。晚霞绚烂,但是绚烂过后又是一片黑暗,一点希望都不留。”
我有些讶异余念竟然会和我说起这些心声,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用冷漠和寡情来掩饰。
好像自己给自己吐了丝,做了茧,然后躲到了里面。
但此刻的她有些大不相同,终于卸下了心防,柔软了一次。
“那明早三点半,我约你在这一起看日出。日出一样绚烂,绚烂之后是一个清清朗朗的白天,充满希望。”
她转头看向我,竟然淡淡的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好像一下子撞进了我心里,让我恍惚之间有片刻的失神。
“你叫我出来,有事要问?”
我这才想起,自己叫她出来原是有事要问。
“腾冲冲胸口上的那个纹身的事,之前在八角塔看见那个竹简的时候我就想说,但是突发情况太多就没来得及。”我将我和腾冲冲他们三个人相遇的经过给余念讲了一遍,包括腾建民和腾冲冲的关系,还有他和我爸也是好友的这一层都说了一遍。
余念听完之后说道“寻尸一门的人,因为做着千里寻尸的行当,所以漂泊无依居无定所。万一在寻尸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不幸遇难,可以辨别身份的就是身上的纹身。所以他们族内每逢有新生儿降生,都会在百天的时候在胸口纹上族内特有的记号。是习俗也是千百年来的传统。腾冲冲虽然有这个纹身,但是未必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但是你所说的那个腾建民,一定有问题。”
这一点余念倒是和我想到了一块,和腾冲冲接触的这些时日,不说对这个人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最起码也看出了个大概。
涉世不深,被腾建民保护的很好,所以才会在经历了丧母之痛之后,对九重宝函之中的东西执念这么深。
但同时我又生出了其他疑问“不过这九重宝函既然是缝尸一门的法器,为什么又会落到腾建民这个寻尸后人的手中呢?”
余念不屑的笑了一下“四门的祖上同为结拜兄弟,虽然不同名同姓,但也是生死弟兄。蒙洛一人做大,将针索钉归了缝尸一门,自然有人心生不甘。夺来夺去的戏码,怕是已经唱了几千年了。”
“这针索钉,当真有那么大的魔力?”
“蒙洛虽然并未明说,但尸匠四门内无人不知,被针索钉同时缝补过的尸体会得到永生,虽然神经元不会复活,但会变成一具有强大战斗力的行尸走肉,为缝尸人操纵。所以你说,趋之若鹜的人还会少吗?”
我忽然想通,为什么蒙洛当年要将针索钉分给肖、余、法三大家族了。
三大家族互相制衡,才能保证不造成混乱。
毕竟这操纵活尸的能力,带来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权势。
二十年前,针索钉同时失踪,这幕后的主使到底是谁,他又在酝酿筹划着多大的一盘棋,这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
只是我和余念,还有我爸,都沦为了这场阴谋的棋子。
余念拾起了一只被石子压住的蚂蚁,放回到地上。
我看着余念的头顶问道“那你呢?”
余念拍拍手上的灰“我?我就是一个螺丝钉而已。找回九重宝函是每一个余氏后人的责任,但却不是我唯一的使命。”
我望向了余念袖中的那把骨伞“你的使命,和这把骨伞有关吗?”
余念明显不想再多说,只是含糊其辞道“你的任务是找到你爸,然后离这个漩涡越远越好。肖家不是只有你们一支余脉,所以这些事你都不要管,继续好好生活。”
“那你呢?”
余念愣了一下“我?我血里带风,注定要一生漂泊。”
我看着余念落寞的眼神,没来由的心疼。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拉着她的手带她逃离这一切,但我知道我没有那个本事。
她身后藏着的,是一张巨大的网,我根本无力触碰。
余念说完站起了身“现在铜钱也齐了,九重宝函恢复如初,我也可以拿回去交差了。一会给腾冲冲看一眼,了却她的执念。咱们俩,也就此别过了。”
她郑重其事的对我说,好像在十分严肃的告别。
我心里突然揪了一下,好像这兵荒马乱的日子过惯了,我已经忘记自己和余念本就不是一路人的事。
我再三犹豫,却还是没能将挽留的话说出口。
黄昏之后,炊烟升起,这山谷中烟火气十足。
大姐热情的忙进忙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赶上她小儿子也玩累了回家,我们一行几人都挤在一张小桌子上,热热闹闹的吃饭。
老孟狼吞虎咽,不住嘴的夸这道菜好吃,那道菜好吃。
从进山到现在,足足有两三天的时间,我们都靠着喝水度过,也难怪老孟觉得饿。
图索好像对煮熟的食物并不感兴趣,独自走了出去。
“图索,你不吃饭吗?天快黑了,你自己出去太危险了吧。”老孟举着筷子喊道。
我说道“你安心吧,他不出去祸害老百姓我就谢天谢地了,哪伙山贼要是遇见他可算是职业生涯的句号了。”
那女孩和那大姐对视了一眼,我估摸着也是在好奇图索的身份。
廖考也没有心思吃饭,随意扒拉了两口就回身进屋去守着腾冲冲了。
余念也说累了进屋去休息,桌上只剩我和那女孩还有老孟。
那女孩看着我们俩好奇的问道“哥哥,你们是打哪来啊?”
老孟看人家长得漂亮开始扯皮“我们是从香港来的,听说这山里多得是宝贝,所以就特意来寻一寻,既能探险,万一寻着了还能赚钱,你说多好。”
女孩惊讶的问“那你们都是香港人啊?”
老孟连忙回答“那可不咋的。”
我听得都替他害臊,本来还能再吃一碗饭,顿时觉得吃不下去了。
那女孩又问“那你们几个,谁是老板啊?”
老孟拍了拍我的后背“就是他,肖老板。富二代,别人家初一十五烧纸钱,人家家祭祖烧的都是人民币。”
我横了老孟一眼“那你们家烧的是脑子吧?”
女孩笑的花枝乱颤,老孟脸红红的陪着笑,也不知道这俩人是谁逗谁开心呢。
收拾碗筷的时候,我主动帮忙。
那女孩却整个人都贴上来小声对我道“晚上十点,我在山脚下等你。”
“嗯?你等我干啥?”
她娇嗔的锤了我一下,说了声你烦得很,来了就知道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走远的身影,心想着这姑娘是不是真把我当成香港富商了,觉得傍着我就能飞黄腾达了?
我无心戳穿,只想着晚上如果不赴约,这姑娘心里多少就能明白了。
可就在这女孩出去之后,图索回来了。
借着身旁没人的时候,图索压低了声音警告我“这个村子不对劲。”
我刚要多问一句,那大姐就拿着点布条和半瓶子酒精进来了“家里找了半天,就找到点这个,你们看看能用上吗?”
我连忙接过“谢谢啊大姐,太麻烦你们了。”
她连忙说着不用谢,看着热情的态度,真的是很难让人起疑。
确定没有人在进来之后,我问图索“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图索只道“说不上来,一股子血腥味,还是小心为好。”
我好不容易得到片刻放松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走出山洞,借着天上还残留的隐隐亮光看下去,竟然发现了之前并未注意到的景象。
整个村子下面的地势平坦,被一条蜿蜒的小河一分为二。此时太阳落了大半,阴影洒在地上。将河水作为分界线,地上竟然活脱脱的印出了一个八卦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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