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被主人随意丢在车座上,霍景郁从后备箱拿出一套正装在车里换,随后去买了一朵玫瑰。
大约开了二十来分钟,他将车驶入一条小道,穿过小道后两边豁然敞亮,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具有年代感的独栋洋楼。
许是里头的人听见动静,一个围着围巾的彪形大汉摇摇摆摆走出来,他一看是霍景郁就咧着被胡子掩埋的嘴角喊:“霍哥!”
霍景郁走快两步象征性和李逵天来了个拥抱,突然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他看着那条从藕粉色转变成脏粉色的手织围巾,无奈地说:“天哥,你这次……闻得我有点上头了。”
李逵天哈哈大笑,一点都不感觉尴尬,“赶画重要啊,前不久刚接了个活。”
“这回又呆了几天?”
李逵天摸摸脑袋想了想,“快满两个星期了吧。”
“别光顾着赶画,你这样嫂子受得了?”霍景郁想到那位外表贤淑实则霸道难缠的女子。
“你嫂子出差,后天才回来。难得给自己放放假,她天天让我洗这个洗那个,上次还让我脱了才能进家门,哪受得了,这大冷天的!”李逵天说得可怜,霍景郁却并不可怜他,反而庆幸有这么一个嫂子的存在,才没把这里招来一团瘴气。
“你交代我的事儿啊,前两天来了俩,都是小伙子,我看有个还行就让他过来复试,特意让你来把把关。”李逵天说道。
“你约他几点?”
“在里面呢,已经画上了。”
洋楼里荡着一股铅粒和油墨分子混杂的气味,不会特别刺鼻。放眼望去没有家具摆设,只有一副半完成的巨幅油画靠内墙摆着,四周堆满颜料。
李逵天指了指那个弓着腰缩在颜料堆中十分不起眼的男孩,说:“你别看他长得小,能耐还真不小。”
男孩并未察觉身后有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用熟练的线条画出独特的画面,正符合霍景郁招人的条件,甚至远远超出了标准。
霍景郁把李逵天揽到一边说:“直接让他签长期。”想了想说:“如果他只是想兼职就把他派去城西,总之能留长期就留长期。”
“那他还要继续画吗?”
霍景郁再看了眼男孩,“让他画吧,画完让他带回去。”
李逵天还想让霍景郁指点一下他的作品,话没说出口,人已经发车驶离视线范围了。他盯着自己的半成品叹了口厚重的气,挠挠头,看似有雪花飘落。要不,他还是去洗个澡吧。
霍景郁回到公寓楼,在大门口碰见房东廖坷,她穿着干练,耳垂永远镶着一颗珍珠,姣好的面容让人看不出实际年龄。
“小霍,你来得正好,姐求你个事儿。”廖坷脸上带着歉意向他招手。
霍景郁见她面露难色,开口问:“廖姐不打算租了?”他的话正中廖坷心怀,她更加抱歉地看着他。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廖坷平时待他不错,经常邀请他去家里吃饭,所以他才会问的深入一些。
“那倒不是,是我的干儿子准备在这附近学习一段时间,想在我这里租个房,但是只剩一楼空置着,一小孩让他住一楼我不放心,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能否把你楼下拿来放画的那一户腾出来先租给他?”
廖坷观察着他的面色,她知道自己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小心翼翼地说:“大概就一年时间,剩下的租金我退回给你,你现在住的我也……”
“可以。”霍景郁爽快地答应了。
廖坷喜出望外,“真的吗?”
“真的。”
“那就谢谢你啊小霍。”
“没事,小忙。”霍景郁面上笑着,不着痕迹抽出被她拉着的手。
“那你那些画……要不搬去我的院子里吧,那有个小仓库放工具的,我整理整理刚好能塞的进。”
霍景郁婉拒,那些画还是他自己来保管比较好。
送走心口落下大石的廖坷,霍景郁刚迈进家门,就看见程叶叼着根吸管站在鱼缸前面恐吓他的爱鱼。他开口呵斥,看着她被吓得上蹿下跳的模样又觉得好笑。
霍景郁让她去擦鱼缸,揣着买来的玫瑰花进了客房,把门反锁上。
他拉开窗帘,露出一大面白墙,并没有窗。他掏出钥匙打开一扇与白墙融合了的小门弯腰走进去,一股幽香扑面而来,门后的空间狭长,墙上都是洁白的陶瓷花。
最角落有一个三角小台,掉落金漆的桌面上摆着一个空相框,相框旁有一只枯萎许久的花朵,他换上这支鲜活的玫瑰,面无表情盯着那个空相框,仅仅几秒,就转身出去了。
二人在家具城里逛了一圈,程叶念叨了一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这个太花哨那个雕花太土,其实她嫌弃的是背后的价格。最后她拖着霍景郁去隔壁的家具城。
旋转门后的世界吵闹拥挤,人流量是刚才的十多倍。
霍景郁皱着眉头推着车,看着她在一堆大减价商品里流连忘返,所幸她个头不矮,容易找到。
“景郁!这个碗才一块九,好便宜哦!”程叶抄起一个粉色大碗炫耀给他看,“哇,这个马克杯也便宜,买两个吧。”
霍景郁推着车子艰难地绕开人群跟在她身后,打量她放进车里的锅碗瓢盆,颜色绚丽不成体系。见她又一次执着于床上用品,他好心提醒她:家里没有床,没有沙发,没有桌椅,让她分个主次。
程叶骄傲地举头望桌椅,“我用你之前看上的柜子的钱,就买了半个家的家具,多划算啊!”
霍景郁不赞同地摇摇头,“那个柜子可以用几十年,平时注意保养上百年都没问题,你这些不出个五年准坏。”
程叶反驳道:“几十年看同一样东西你不会腻啊?而且这些多漂亮啊,很符合我的审美观。”
“肤浅啊。”霍景郁感叹道。
“就你思想深,就你思想深!”程叶伸手戳他腰间,想挠他痒痒,谁知他雷打不动的,无趣。
就一会儿的功夫,等待霍景郁洗手的空闲,程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长长的队伍中过关斩将,成功买到一只甜筒。
霍景郁蹙着眉忍不住说教:“你例来完没?”
“还没来。”
“那就是迟到了,还吃冰的,你是不是又想喝中药了?”
“我就吃一口。”程叶委屈地张嘴抿上一大口,甜而又冷。
霍景郁败下阵来,接过她递来的缺了尖顶的甜筒。如果她是用舔的,他会毫不犹豫扔进垃圾桶。
“你明天有空吗?”程叶问道。
“没有。”霍景郁回答的坚决。
“那我今天住哪?”
“住你家。”
“好的,住你家。”程叶笑道。
“住我让你住的家。”
“好的,住你家。”程叶继续笑道。
“那就住下水道吧。”
程叶不干了,“你不是说那房子什么都没有吗?”
“床垫晚些会送到。”
“没有枕头被子。”
“我送你一床。”
程叶使出杀手锏,“我洗澡的时候怎么办,浴室的窗有贴膜吗?”
霍景郁沉默了片刻,说:“你可以关灯洗。”
不管程叶怎么说,磨破了嘴皮子没用,霍景郁还是把她和行李送去了城西的公寓,走之前吩咐她好好搞卫生。
霍景郁答应退租的房子,画已经被他腾出来了,叫了货车运去洋楼,让李逵天签收。
一串规则的老式铃声响起,霍景郁接通,耳边传来一道拖着尾音有点黏糊的陌生女声。他微愣,问了对方来意,没等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在他为新租客清理干净房子后,这通电话再次打来,又给他挂了。
接连几天,霍景郁拉黑了好几个骚扰电话。他的社交圈很简单,电话号码也没太多人知道,总是家、画室、超市三点一线。他的脑海里猛然跳出一张脸来。
在新家舒坦了几天的程叶又惹上事了。
霍景郁驱车赶到程叶的工作室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
坐在门口的小助理立马笑脸迎人,将东西接过去。
“程叶呢?”霍景郁看了一圈屋内,只有她的音乐伙伴,唯独没见她。
扎着雷鬼辫的精瘦男说:“图书馆吧。”
霍景郁感到讶异,图书馆?
小助理说:“叶姐说去找灵感了,估计在创作。”
程叶一回到工作室就被助理告知霍景郁来过,她这才记起要看手机,掏出来一看,两通未接电话。
霍景郁并没有离开,而是呆在空中花园。程叶的声音非常立体地飘入他耳朵里,他冷笑一声,扔掉手里的咖啡,大步走出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往大门口带。
“哎哎哎!谁啊?!”程叶慌张地踮着脚保持平衡。
霍景郁一把将她转了个身,“你大爷。”
辨认出他声音的那一秒内,程叶用光速在脑子里过筛做过的不靠谱的事,她淡定地说:“来找我吗?可是我今天很忙噢!我们下次再约。”她急忙转身迈出去几步就顿住了。
霍景郁高,手自然也长,抓住她在空中飘甩的马尾辫是没有技术含量的事。
“你竟然对我下这种狠手,我好歹是个女人呀!”程叶心疼地护住珍贵的马尾,一路被他拎着上车。
车里,霍景郁举起三张照片给她看。
程叶盯着照片,不解地撇撇嘴,“你要相亲?中间这个漂亮点。”
“解释。”
“啊?就眼睛大一些,双眼皮没那么假……”
霍景郁眯起眼,“你不认识?”
“不认识啊。”
霍景郁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抽出其中一张照片说:“这个女人,昨天下午四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喜欢我。”
他又抽了另外一张,“这位说我中了大奖,让我给她提供住址,说是给我寄过去。”
“至于她……”他指着剩下的那张照片,“我在你手机里见过。”
程叶倒吸一口凉气,恭敬地摆出礼仪手势,斩钉截铁地说:“我真的不认识她们,你说你在我手机里见过的那位,我没有印象,我发誓!”
霍景郁知道她不会立刻承认,于是索要她的手机,点开社交软件输入一串号码后,甩给她看,“现在该有印象了吧?”
程叶看着手机里被他导出来的朋友信息,飘忽的眼神在两张照片来回逗留,这人图修的过分了吧!
“如果你还是不认识,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霍景郁点开此女子的社交圈,一张熟悉的女友视角照弹出屏幕,还配了一行谜一般的文字:宝贝的侧颜,怎么都看不够,爱心爱心……
程叶在心底喊冤,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这照片确实是我拍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流出去!”她愁眉苦脸地为自己辩护:“就当是我发出去的,我图什么呢?难道我拿去卖钱吗?这也卖不出几个钱啊!”说完她看向霍景郁,立马改口:“不过也不一定,现在是看脸的社会啊。”
在霍景郁审视的目光下,程叶强行证明自己的清白,“这女人我是真的不认识,可能是以前朋友的朋友什么的,一时兴起加的。”
“行。”霍景郁把照片连带手机扔回给她。
程叶迟疑了几秒问:“你信我了?”
车内哔哔声响不停,霍景郁说:“安全带。”
程叶系好安全带,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双手合十干笑两声,装作很可爱的样子凑过去,“那我们去哪?”
“完成你道歉的第一步。”
程叶一脸茫然,过了几秒大吼:“你不是相信我了吗?!”
“是。”
“那为什么我还要道歉呢?”
“你错在偷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