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根光柱逐渐暗淡不见,萧寒起身发现这间拘留室连灯都没有,在如此封闭的一个空间,他的怒火达到了极点,抽了几根烟也静不下来,他站起来上前一脚踹在门上:“你们凭什么拘留我?让栾人豪来见我!让那个狗屁刘所长过来!”
一脚又一脚,他踹的腿都麻了,窑洞门框松动,土渣子簌簌往下掉,但门口的协警一声不吭,萧寒喘口气正准备再踹,突然听到脚步声,随即听到有个声音很威严,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
“把门打开!你知道你们关的是谁!小伙子,你这样做是犯法的,要进监狱的!”一个男人的声音,普通话比较标准,萧寒正琢磨是谁,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萧老师是国家记者,他们进省委采访也畅行无阻,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赶紧打开!萧老师,您在里面吗?”
听着雪雀的声音,萧寒心里一热,有点想掉泪,忙不迭的答应:“我在里面!我在里面!”
小协警随后开始解释:“乡长,我们只听命令,这个门不能开!”
乡长很激动的吼:“你他妈的听谁的命令?栾人豪的还是刘卫的?马上打开!”
听到门响动,萧寒猜小协警靠在了门上,这个家伙有些虚,但仍旧坚守自己的“命令”:“不能开!不能开!”
好像是雪雀上前拉扯小协警,门口男人女人的声音很混乱,萧寒干急没办法,这时候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跟前。
听见刹车声、下车关门声,而后两个人快步跑过来的声音,门缝可见手电乱晃。萧寒松口气,他猜想是山狼叫的县公安局的人,电话尽管没有说完,但山狼应该明白他的处境,第一反应应该是给县里宣传部汇报,再下来就该县公安局出面了。
随即就印证了萧寒的猜想,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把门打开,我是县公安局的!”
随即听见雪雀说话:“萧寒老师就在里面!快开门!”山狼的声音更是暴跳如雷:“你个王八羔子没听见?栾人豪是你爹你也得听县局的吧!”
终于有了锁子开动的声音,萧寒如释重负,后退一步看着门被推开,一束手电光照进来,山狼抢先一步冲进来,不由分说就抱住了萧寒,萧寒反而平静了许多,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走出拘留室,萧寒深深呼吸了下,四个小时左右的暗无天日、失去自由,让他一下子就体会了很多,尤其惶恐不安的情绪很难平复。
雪雀上前眼泪都快出来了,萧寒同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把手伸向县公安局的那位女警察:“谢谢您!”
那位女警察礼貌的握了下:“不客气。咱们走吧,到县里再说。”
萧寒又辨别了下乡长,同样伸手感谢,这位乡长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任由书记欺辱萧寒想该是唯唯诺诺,但看长相堂堂正正,谈吐也很到位:“萧记者受惊了!”
一行人走到派出所前院,突然发现大门口聚集了数十人,肯定是一伙的,人很多但一点也不嘈杂,只是静静围在大门口。刘所长办公室门口外面有个灯,昏黄里照着大门口的人如同鬼魅。那位女警察下意识摸了下腰间,但马上就放下手,只是回头低声对萧寒说:“你先上警车,不要出来,剩下的我来协调。”
萧寒“哼”了一声,没有动,乡长走上前:“乡亲们,我是薛平乡长,大家有啥给我讲,今天讲不了明天过来给我讲。现在请大家散了吧,派出所虽然小也是国家执法部门,是国家机关,聚众冲击国家机关、妨碍公务都是犯罪啊!请大家散了吧!”
“你算老几,论到你说话?”薛乡长话音未落,一个同样仪表堂堂的人分开众人从大门口进来,萧寒马上就明白这就是栾人豪,随即目光没有再离开他。薛乡长气得说不出话,但强忍着没有再跟他理论,萧寒终于明白这个栾书记有多么霸道了。
栾人豪走上前,盯着萧寒看了几眼:“你说你是记者,你的证件呢?今天不出示证件,你哪也去不了。”
萧寒听他说话跟他的兄弟一个腔调,不由就觉着恶心,随即扭头没有接他的话。山狼上前从兜里掏出萧寒的工作证与介绍信,但没有递给栾人豪,而是给了那位女警官。
昨天早上,萧寒跟他分开时交代过,身份证工作证都在宾馆房间,如果特殊情况取出来拿介绍信,有张是给县公安局的,还有一张是给县委的。
那位女警官接过证件上前:“姐夫,这位确实是记者,我来的时候跟我姐也沟通过,先让人下去县里,其他明天再说。”
栾人豪横行霸道的气焰瞬间就灭了,他接过证件翻看了下,随即就哈哈笑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萧记者多多包涵啊,我听说你大早晨在村口跟小姑娘搭话,真以为你是贩卖人口的呢?道歉、道歉!”
那位女警官回头看着萧寒,随即眨了下眼睛。萧寒忍着满腔怒火,语调平和:“不知者不为怪,栾书记也不必多心,我就是来给孩子们送点课外读物,而后徒步走走这个美丽的山区。”
栾人豪回头摆了下手,派出所门口的人很快就都走了,他又回头:“各位,现在是饭点,各位到我乡政府的食堂吃口便饭再回县里吧!”
萧寒看了眼那位女警官,轻轻摇了摇头,那位女警官笑了:“姐夫,不客气了,宣传部王部长在县宾馆等着呢,改天来专程吃,据说姐夫的食堂能吃到野味。”
栾人豪呵呵笑了下:“小意思,你想吃啥,姐夫我给你弄啥。”
萧寒没有再多说话,随即就走过去上了警车,那位女警官上前跟栾人豪握了下手,上车摁了下喇叭就开动倒车掉头,而后又摁下喇叭随即加油离开。山狼发动摩托车骑上,雪雀坐上后他紧随警车其后,萧寒回头看见那个派出所那个刘卫刘所长这才从办公室出来,极其猥琐的摆手。
车子驶出乡镇拐到回县城的路上,萧寒把车窗开到最大,任由风呼呼吹着,心情逐渐平和。这时候那位女警官开口直接问:“你叫萧寒?认识韩笑吗?”
萧寒在呼呼的风声里听到“韩笑”两个字,不由有些手足无措,扭头看正开车的女警官,脑海里拼命搜索很快觉着似曾相识,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陈云芳?”
陈云芳哈哈笑了:“能知道我,还算有点面子!当年你们鸿雁传书,你寄给韩笑的照片我看过,韩笑肯定也常给你说起我,当时我们俩形影不离!”
萧寒苦笑了下,心里有些愤愤,也想岔开话题:“谢谢你来救我啊,还得协调你那栾姐。”
陈云芳回头看了眼萧寒:“知道的还不少嘛!但是我刚才给栾人豪说的都是骗他的,我今天值班,宣传部给我们局长打电话,局长就安排我来了。当时的情况只能抬出栾队长——也就是栾姐,山里的老百姓没有多少法律意识,发作起来能把咱这警车翻过来。”
萧寒很感激:“哪,你栾姐知道不会生气啊?”
“不会”,陈云芳专心开着车:“这个栾人豪就不敢跟我们栾队长说这事。又不是啥光荣的,他那亲爹真该死,我听山狼给我说了,真想一枪毙了那个狗东西!另外,你别看栾人豪在乡里像只螃蟹横着走,回到家据说我们栾队让他蹲着他不敢站起来。哈哈哈。”
听陈云芳解释清楚,萧寒再次说谢谢,陈云芳换了个档,提高速度:“谢啥,我当时听到‘萧寒’这个名字犹如晴天霹雳,你知道韩笑当年跟我在学校四年,几乎天天说这个名字,还有信封上,我经常帮她拿信,落款也是‘萧寒’。我当时想你不是工学院毕业的吗,怎么当了记者?后来又想,两天那么厚的信,能写,能当记者!”
苦笑。不由自主,萧寒满脑子都成了韩笑,五味杂陈:想骂、想念、想问她情况、想忘记算了……
车拐进县宾馆停下,山狼随即也在旁边停下,萧寒回头看着陈云芳:“一起吃饭吧?”顿了顿,他接了句:“好好聊聊。”
陈云芳伸手拍了下萧寒胳膊:“我晚上值班,你去吃饭早点休息,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萧寒下车,陈云芳随即摁了声喇叭就离开了,看着她的车闪烁着警灯远去,再看到县城两边灯火明亮,恍若隔世。
雪雀走过来:“萧老师,你调查清楚了吧!”萧寒点点头:“放心,全部都搞清楚了,下一步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山狼呢?”
雪雀指了指宾馆门厅:“去叫宣传部长了,说晚上请你吃饭,我回家了啊!”
萧寒明白雪雀说的家就是县城租的小房子,知道晚上这饭她在也不合适,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先不要回去了,去我房间洗个澡等着,一会散了咱们仨去火车站那边喝啤酒去。”
雪雀不假思虑,拍了拍背着的包:“我已经把那些证据都拿下来了,放你房间吧?”
萧寒点头,俩人正准备往里走,一辆摩托车停在跟前,雪雀有些疑惑:“薛乡长,您也来了?”
薛平停好车,对雪雀点了头,再伸手握住萧寒的手:“我想跟您聊聊,那个王八蛋做的坏事太多了,太需要您这样正义的记者来调查了。”
萧寒很高兴这个能主动提供情况的薛乡长到来,他握住薛卫的手:“一起吃饭,你就说是不放心,护送我过来的即可。”
正在这时,山狼陪着一个模样非常和善的人走出宾馆门厅:“萧记者,您受惊了啊?”
萧寒上前握手,山狼旁边介绍说:“这是我们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王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