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绳,把原本没有关联,甚至远隔时空的他们捆绑在一起,让他们同呼吸、共命运。
和一斤一起,送走了于小莲,范坚强没看见老爹,便问一斤。
一斤告诉他,老爹昨晚一夜没合眼,此刻正在西屋休息呢。
范坚强便放下心来,然后说躺得太久了,腰酸背疼,想出去走走。
一斤不容,说:“三弟,这两天,你绝对不能出去,特别是不能一个人出去。陆家父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怕是不会甘心,说不定这会儿在家密谋呢。”
范坚强笑了笑,点头道:“也对,我不能随便出去。那我就在屋前屋后转转,成吧,大哥?”
其实,一斤的话,倒是提醒了范坚强:自己还真不能走远,要是陆家父子当真不甘心,再度带人摸到老范家来,那老爹跟一斤岂不是要涉险了吗?也并非说自己多能耐,父子三人在家互相拱卫,能量绝对更强!
听三弟这么一说,一斤也就放心了,笑呵呵地回屋去收拾碗筷。
范坚强先去了后院,看了看那几棵老榆树。
大概是由于刚被雨水冲洗过,那三棵老榆树全身晶亮而青翠,看起来精神矍铄。
一阵微风吹拂过来,树叶迎风招展,发出“沙沙”的声响,犹如在小声地欢笑。
中间的那棵老榆树,年龄估计是最小的,树叶飘拂起来时,甚至有了姑娘家的婀娜多姿:三棵老榆树下,应该有八两童年时代的无数美好回忆,或许还有光着屁股蛋子的清凉呢……
范坚强心情朗润起来,不由感到欣慰:这大概就是尊严的力量,人如树,树写人。生命的道理,也就在这里!
不过,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不禁又要思索起来:老范家的尊严,绝对不是一场以牙还牙的暴力就能换回来的。昨天的事,顶多算是起步,捍卫罢了。要想获得真正的尊严,需要跟进的,还有很多。
比如,脱贫。
是啊,贫穷很伤人,也会挫伤自尊心。
而且,2006年已是二十一世纪,外部的社会环境,应该笼罩着笑贫不笑娼的怪色。
因此,为老范家摘掉“十里村第一贫困户”这顶帽子,实属当务之急。
而且,中国社会的发展,具有一定的时代特殊性,即便那些名震一方的商贾富豪,也大多是凭借自身的聪明才智,善于抓住时运,经过数十年的艰辛拼搏,才将贫穷的标签撕碎,踩于脚下的……
从后院出来,范坚强远眺四周的田野,又仰头注视一只盘旋于天空的苍鹰很久,整个人突然就感到神清气爽。
于是,他甩了甩胳膊,放松放松筋骨。
正放松着,远处的坡道上,忽然出现了一辆深红色轿车的影子。
渐渐的,车影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朝着老范家而来。
之前,一斤跟自己说过,今天一大早,来了一辆黑色的政府公务车,跟上回送关部长来的那辆差不多,只不过它很快就又开走了。
“真是怪事!穿越以来的日子里,几乎不怎么见到城里来的车辆,见的最多的,便是那仰头挣命前行的农用拖拉机。可这些日子以来,城里来的车辆,貌似有愈发频繁的迹象呢……”范坚强暗暗地想,却并不把那辆车当回事。
城里的车辆,他见得多了。
别说这些普通的车辆,便是一些上档次的豪车,他也见过。
比如,高三的同学王明亮,上学放学都是一辆红色的宾利车接送。
毕竟,范坚强本不该属于这里,不该属于这个2006年的村野。
但是,不可否认,有时生活就是比较操蛋。
你越是不当回事的东西,它就越把你当回事。
这不,不过一两分钟后,那辆深红色的轿车,便停在范坚强的跟前。
而早已打开的车窗中的脸蛋,居然比轿车的颜色还要惹眼。
区别在于,轿车的颜色是深红色,而那脸蛋则是白里透红。
甚至因为那迷人的微笑,白里透红的脸蛋,几乎就是勾魂摄魄的。
“坏八两,还认识我吗?呵呵,你傻呀?我是玉娇!”
不用说,这是顾玉娇的声音,充满着激动,充满着快乐,充满着期待。
玉娇?顾玉娇?范坚强愕然以对。
他是记得的,上一回,也就是几天前,来了一个叫周筱妍的女孩,自称是高一时的同学,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小女朋友是顾玉娇。
虽然这周筱妍对于小莲说起话来很刻薄,但自己听得真切:那从未谋面的顾玉娇,对八两有着一往情深的默默暗恋。
如今,这个一往情深的女孩,居然来了,还带着难以抑制的娇嗔和兴奋!
瞧她说了啥,坏八两!
哎呦,张口就是这一句,暧*昧得叫人受不了,也给人足够的想想空间。
不是吗?男孩对女孩使坏,还坏得叫女孩兴奋得说他坏,这是怎样的坏呢?
起码说明,坏的尺度,一定不小。
幸亏于小莲回家了,若是像上次那样,闻听这话的她,怕是要全面打翻醋坛子。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这个所谓的小女朋友已经到了跟前,又是自己的高一同学,那么只剩下直面接待了。
老天爷似乎早已安排好,让自己接管八两命运的时候,顺便也安排自己接替这个小情种的诸多小泛滥。
不然,还有谁接替呢?
说来奇怪,范坚强这时显得还算镇定,起码比上次见到周筱妍要镇定,便当即笑呵呵道:“是玉娇啊。我能不认识吗?是没想到,没想到你会来。”
这一番话语,倒也从从容不迫,看不出任何破绽。
而且,说话的时候,他还走上前去,颇为热情的样子。
从深红色轿车首先下来的,是如在清水里洗涤过的莲藕般的白嫩玉腿。
没有穿丝袜,仅一只及脚踝处的白色网球鞋,脚踝上面的部分,有一种精致到诱人的细切和修长,迫人不由自主地要往上瞧,一直瞧到膝盖上部那绣着蝴蝶花纹的裙沿。
接着,那些细切和修长就变得光泽而圆润,因为已经瞧到了姑娘家的大腿。
就在这一刻,顾玉娇弯腰侧身出来,然后阳光地甩了甩翘翘的马尾辫,对眼前那贪婪的眼神递去一眸快活的小抱怨,仿佛在说:小色鬼,小心你口水!
但是,顾玉娇并没有说,而是扭头对车内的驾驶员道:“季叔,你回去吧。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过来接我呀。”
车内的驾驶员,鬓角稍有白丝,似乎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头。
闻听顾玉娇的话,他便温和地朝她摆手,再跟范坚强打了个微笑招呼,便开车离开,渐行渐远。
这一幕,对范坚强也罢,对顾玉娇也罢,或许都来得太快。
真到了仅剩下四目相对时,双方均表现出难以言说的小尴尬,以至于形成了一幅别具风格的画面:
破旧的老屋前,一块四周长着些许杂草的空地。
一个犹如天使一般清亮可人的女孩,双手正紧张地揪着胸前的白色衬衫上的花色纽扣,眼睛却含情脉脉地盯着跟前的男孩。而那男孩,除了眉眼之间流露出英武和才俊之气,完全是映在蓝天白云下的乡野小子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