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尊严,尊严,尊严。从前的话,尚且懵懵懂懂,只知道逆来顺受,但如今长大,突然明白,其实一切惨遇皆是人祸。为什么我要成为别人嘴里的扫帚星,为什么我要被人家诬赖,为什么我要受人家的欺辱,实在想不通。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误,肯定都是别人害我的。我不曾害人,他人却要害我,我又何必为他人着想呢?哈哈哈,我要让你们也品尝人生的苦楚,知道我是如何挣扎着生存下来的。
于是我开始深入调查各方海寇的行踪,分析他们心理的弱点,力求趁虚而入,借刘洋之手,不仅仅要把他们的钱财搜刮一空,更要他们痛苦欲绝。
我让刘洋将海寇的妻子儿女掳掠到城中旧宅,然后把沾染了鸡血的衣裳送给海寇,教他担心受怕。我将海寇关在房中,放入大量虫蛇,教他胆破心寒。一次次大获全胜,一次次收到海税,不仅仅是我笑逐颜开,刘洋颇食髓知味,也开始上道,他的手段更加狡诈毒辣,害得四处海寇闻风丧胆。
刘洋是胆大包天之人,吃到甜头自然不肯收手。但我反而忧虑了,因为这事风险极大,狗急还要跳墙,把势力小海寇逼得太急,他们一样咬人。所以定下了规矩,只跟势力小的海寇过不去,至于势力大的,绝对不与他们作对。一旦刘洋有意思出手,我便坚决反对。
这日,刘洋把我唤到内屋,没有旁人,我们面对面坐着。我觉得很是奇怪,聊几句天,为何如此严肃。却还要紧紧闭住窗户,闩了门。
“我知道你的身份了。”刘洋面无表情。
“我的身份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我是山贼。”我心中微微颤动,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我杀了霍震宇,还是我帮忙屠了鮀州?
“你是海寇,还是纪木成的女婿。”刘洋拍着桌子,嚷道,似乎有些生气。
我心中安定了许多,原来他只知道这一层而已,遂问:“你请了细作查我?”
刘洋不语,反手在屋内踱走,突然转身对我道:“我答应你,不对付你家人,这还不成么?为什么要反对我对付郑家兄弟?他们不是和你有仇吗?我细细反思了一番,发现前阵子对付的人物,都跟你有过牙齿印,其实你不过是借我之力,在复仇罢了。”
我叹气道:“如果说没有这回事,我是在说谎。但你想想,我这不是对你好吗?凭你的兵力,能对付了这四人?”
“所以我才想要你帮我出个主意。”
我哑然失笑,要杀一个郑桂波,都花了整整快一年的时间。而今再次虎口拔牙,难道随手拈来便是一计?你当我是诸葛孔明啊。
刘洋见我再次反对,便如姐儿一般,腻歪着靠了过来,道:“亲哥哥,我既然找了细作,便是要硬上。若是超额纳税,解了许长史的燃眉之急,许长史承诺要推荐我晋身。此是千载难逢之机,我不得错过。不然我这次做了之后,洗手不干了。现在海寇们对我恨之入骨,我升官之后,不在此地,其实反倒安全许多。”
我深以为然,自从刘洋勒索海寇以来,我和他天天提心吊胆,终日害怕他人打击报复。我如今连回家都不敢,整天窝在刘洋府上,每次出外皆需乔装打扮。郑家兄弟富甲一方,只要能拿下他们少许身家,便可逍遥一辈子,岂不快哉。可是应该如何下手为好?
为了尽量避免与他们交恶,我建议刘洋请郑家兄弟碰碰头,聚聚餐,认识一番,增进情感。若是他们自动自觉缴纳了海税,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于是刘洋在莞城摆下一家正店中摆下盛宴,邀请四兄弟共品美酒佳肴。然而当日只有郑家大郎全权代表赴宴而来。我则在隔壁悄悄听他们聊些什么。
大郎倒是不含糊,说道:“刘大人,今日可是要和我们聊纳税之事?大人年轻有为,居然能找到我们四兄弟。”我知晓他的意思,他们从来隐匿身份,不像郑桂波一般喜欢炫耀。而刘洋能找到四人,定是靠了内奸。
刘洋笑着打了一个太极:“令尊声名远扬海内外,那是如雷贯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虎父无犬子,四位在江湖上亦是鼎鼎有名,我自然能寻得到了。”
大郎笑道:“家尊做啥勾当,我们四人是从不参与的。兄弟四人皆是奉公守法,靠着几亩田租过日子。这海税是海寇当交的银两,我们四人恕不能交。至于庸租,我们向来交足,想来衙门上定有税薄可以查阅。”
大郎几句话,推得干干净净,咬定自己不是海寇,不愿交这钱。
他接着又说道:“我与许长史大人向来熟识,有些时候,大人还与我交杯共饮,许大人也知道我们兄弟都是老实人物。至于国难当前,匹夫有责,我们四兄弟当挺身而出。所以一起凑出两百两银子,以此为朝廷出力。”此话软硬兼施,把许长史都抬了出来,分明就是想拿上官压人,显然不肯轻易就范。
刘洋想让他再考虑一番,郑大郎干笑几声,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去。
我待郑大郎走远,转身入了隔壁,见一地银两,正是刘洋扫落在地。
“欺人太甚,这两百两银子就想打发我,当我是叫花子。”刘洋拧开酒壶盖子就朝嘴里灌,汩汩倒了几口,用袖口抹抹嘴角,恶狠狠道,“我定教他把身家都吐出来。”
随即,刘洋策马亲自去拜访许长史,拐弯抹角问他与郑家兄弟的交情。许长史是爱惜羽毛之人,哪里会愿意承认自己和海寇相识,自然是全力否则,并且要求刘洋对之严惩不贷。
得了上官的指示,我们便可以大显身手,这四人已经是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