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一刻,远处传来敲锣打鼓声这喜庆的声响由远及近,分明朝着这边来。我忙不迭缩入笼子,扮出规规矩矩的模样,至于铜锁便跌在地上则无暇顾及。
人群渐近,一帮皮肤黝黑的渔民不知哪里寻来破锣残鼓,敲打得不亦乐乎,队伍中还添了几把二胡、唢呐,这么又拉又吹,着实不伦不类。
众人在笼子前停下,领头的命看守人开锁。看守人早就被吵醒,欲开铜锁,却见铜锁开启,掉在地上,他呀的一声,想说些什么,却见我坐在原地,不由得挠挠脑袋,无从说起。
领头的不愿与他多话,只是吩咐他待会到家里喝酒。他们几人把我拉出笼子,随随便便拿了一条红头巾往我脖子上一绑,领头的便高声喝道:“新郎官起行咯。”
一堆人推搡着我,欢欢喜喜而行。我惊诧不已,不懂他们有何意图,云里雾里间,只听得二胡啪的锯断了弦,引起轰然大笑。
?男男女女围着我,兴高采烈穿过半个村落。只见这渔村屋舍俨然,人口很是不少,只是环堵萧然,人人衣裳褴褛,一看就知穷困潦倒。
一帮人簇拥着我到了一户土屋,土屋大门敞开,屋内木桌上摆置两根红烛,那名少女披了红裳候在一旁。我不禁捂了捂下身,打了个哆嗦。
领头的大步流星入屋,扯了板凳一屁股坐下,欢喜道:“快点拜堂了。”
锣鼓再次响起,几个人挟住我的手臂,不由分说,将我逼跪在红烛前。少女扑腾一齐跪下,扭头朝我一瞪。
刚才在屋外看不清楚,此时靠近,却瞧得分外清晰。她显然从未学过化妆,拿着胭脂水粉当药膏涂抹,这儿厚那儿薄,乱七八糟。本来皮肤虽然黑了点,但天生有几分姿色,这么打扮干脆把俊俏的容颜遮挡住,活脱脱就是一只祭祀用的猪头。
我噗嗤一声,捧腹大笑,少女来了火气,照我脑袋就是一捶,呵斥道:“结婚呢,严肃点。”拽着我的头发往下压,就要开始拜天地。
周围众人忍俊不禁,拍掌大赞,“小姐御夫有术。”这哪里算什么术,耍母老虎的威风罢了。我被扯得生疼,却不敢造次,随她把弄。
拜完天地随即要拜爹娘。当娘的不见身影,只有领头的大剌剌单独坐着,笑眯眯道:“快拜快拜,拜完喝酒去。”
这算啥意思,结婚大事如同儿戏,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开口闭口全是吃饭喝酒。不过我倒是特别喜欢如此这般,要是天天有人抢我结婚,那吃吃喝喝便无需发愁了。
人家喜欢胡来,我何尝不喜欢胡闹。当年陆家村闹新人、听洞房,我是相当热衷的,跟着富贵一块胡作非为。尽管不知这样做到底有何意思,反正见得其他人捣乱,我也跟着闹得鸡飞狗跳。
故此,全然当成一场游戏。虽然连亲家的身份还一概不知,我先磕头斟茶认了丈人,准备吃了酒席再另谋打算。
谁知和少女互拜之后,一堆人嘻嘻哈哈把我俩推入内屋,将门死死锁上,还闭了窗户,显然要防止我抢他们的酒肉吃。
几根红烛将屋内照得亮亮堂堂的,一张床上叠着龙凤被,红艳艳的甚是喜气。我饥肠辘辘,关心的只有食物,但见桌子上只有几碟不知名的小菜和一壶浊酒。东西这么少,叫我如何填饱肚子。我配合你们拜天地,即便没有肉,你们也得烧一碗饭给我吃啊。
不过千错万错,食物是没错的,我狼吞虎咽,扫荡了桌上小菜,口中正渴,那壶浊酒亦喝得点滴不剩。小酒入肚,不禁打了个嗝,肚子依旧空空荡荡,胆量却颇有些高涨。
于是跳到门边,拼命拍打,嚷道:“放我出去,我要吃饭!”想来外面定是大口肉,大口酒,我一想到人家大吃大喝,哪能忍耐。
“你还是算了吧。他们现在是不会放你出去的。”少女冷冷说道。红烛映衬之下,她那副猪头脸蛋更加鲜艳夺目。
我懵懵懂懂的,不知她在说啥。反正我要吃饭,懒得和你戏耍,于是继续敲门吼叫。
少女见我不老实听话,恶狠狠地抢过来,拉着我就往回扯。我那身衣裳当场被扯裂了一道口子,我唬了一大跳,呵斥道:“你羞不羞,脱男人衣裳!”
我凶,少女更加凶,吼道:“谁要看你这丑八怪!”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扯破我衣裳也便罢了,还说我丑八怪,分明是来挑衅的。想那时在京城,多少婆子见了我都道:“可惜了这幅俊俏脸蛋,居然落魄得来当小叫花子。”人家那才算得上肺腑之言。瞧瞧你,懂得欣赏么?
在京城当叫花子的日子,我嘴皮子功夫略有小成,虽然抵不过高手出招,但面对普通人却绰绰有余。当即抓住少女姿态,出言讥讽,说她长得和猪头毫无二致。她本来就对自己化妆的能力毫无自信,对我的嘲讽根本无力辩驳,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她说不过我,恼羞成怒,便动起手来,揪住我的耳朵就是一顿狂抽。我架手抵挡,哪知她出手极快,手掌如同蛇信子一般吞吐自如,噼里啪啦,打得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学过武功。在她面前,我毫无招架之力,绕着房间上蹿下跳。少女却越战越勇,一脚踢我屁股,将我提倒,双手锁住我的关节,把我压在床铺上,按得木床嘎嘎作响,痛得我哇哇叫。
打不过,唯有迭声求饶。我顿时话风一边,赞美她沉鱼落雁。她很是欣喜,为如何沉鱼法,我也是脑子发懵,嘴巴发臭,居然说那鱼是被丑死,才沉下去的。于是她坐在我背脊上,又是一顿结结实实的王八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