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来,先与穆非说了几句客套话,又暗中观察了他一番,他年纪确如云羡所说只有20出头,顶上带着束发紫金冠,穿一件金织蟠龙赤色盘领窄袖服,腰间的玉带上束着两组龙纹玉璜,璜上有金钩,贯以玉珠和四彩小绶带。面如美玉,鼻若悬胆,风流旖旎,悉堆眼角,谈笑风生间把那身为王族的张扬与洒脱表现的淋漓尽致。
“讲了这些,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何方人士?“穆非放下手中的茶盏望向我道。
我赶紧答道:“在下名叫苏青君,乃是平城人士。“
“平城?你是永国人?“他眉头一皱。
我生怕引起他的怀疑,又解释道:“让郡王笑话了,我家祖上在平城经商多年,也颇为富庶,家中只我一独子,我平生只好诗文,不理家事,父亲不悦,就给了我些银两,让我来寅都找他的好友,趁着这秋茶节历练历练,见见世面,谁知这人没找着,我整日里也就泡在茶馆花楼里打发时间了。“
“原是如此,那你在此处留下诗句,是想结识些权贵,做下人脉了?“穆非脸上虽满含笑意,却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我心里一惊,面前这人看起来跌宕博浪,实则心思聪慧,我的一点小心思他竟都知道,我本来想继续掩饰,但转念一想,他既是个爽快人,还不如说真话,或许能讨得他欢喜,想到这我赶紧拜伏在桌下道:“郡王果然明察秋毫。“
他伸手将我扶起来,坦笑道:“瞧把你吓得,起来吧,我可不管你来此作甚,只管你这诗做的怎样,来,说说你留下的这首诗。“
我起身舒了口气,这时云羡恰如其分的递给我一盏茶,我喝了几口,慢慢道:“这诗写的是我到寅都的第一天,晚间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躺在客栈的床上夜不能寐,清晨就听见窗外有叫卖木槿花的声音,起来后看到寅都的风俗民情,不由得生出些思乡的情怀。“
“恐怕不止这些吧。“穆非的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若不看第一句,只看后面几句,确实写的是思乡之情,只是这‘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荆华“,你的意思是~是说我寅国世态炎凉,毫无人情味吗?“只听“当——“的一声,他说完将茶盏往桌子一拍,震得茶几都微颤了下,一旁的云羡吓得跪拜在地,不敢动弹。
try{mad1('gad2');}catch(ex){}我骇得手一抖,杯中的茶叶洒了出来,那日为了让自己显得才华横溢,就随便拿了一首,竟没想到这字句的含义,我犹如惊弓之鸟,心跳加快,只得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的放下手中茶盏,俯身道:“郡王错怪在下了,我既是永国人,说的自然是永国的事,何况我才刚到寅都,哪里了解这里的国事民情,怎会妄议。“
“哈哈哈哈。“我耳边传来穆非爽朗的笑声,我依旧不敢抬头起身,仍趴在地上。
“你且起来吧,我跟你说笑的,你这人不如你的诗有意思,太拘谨了。“
这会子我总算对这人的性格了解一二,他既然喜欢有意思的人,我便就做个有意思的人,才好笼络讨好他,当下心中便打定了主意,再起身时,我正视着他的双眼道:“郡王此言差矣,您摆出王室的驾势来,我如何能不拘谨,您要让我觉得您有意思,我自然也就有意思了。“
穆非眼睛一亮,拍掌笑道:“这话说得极好,从现在起,你也不必叫我郡王,就唤我穆兄吧。“
“那在下就见过穆兄了,我表字梦吉,穆兄唤我梦吉就好。“我如此说,是存了个小小的私念,这“青君“的叫法只为周晟一人而留,生怕穆非也这样叫我,就随便取了个字。
当下气氛和缓了很多,穆非又问了一些关于这首诗的问题,最后才道:“我看这诗就叫《荆城遣兴》吧。“
“如此甚好,一个‘遣‘字就将我心中难以抒怀的苦闷倒出。“我接着他又说了些讨巧的话,他毕竟不是原作者,无法全然感受作者的心意,取的诗名自然是比不上《临安春雨初霁》,但也算不俗,我拍起马屁来也就没那么违心了。
他得了我这位“作者“的夸奖,喜笑颜开道:“梦吉可否为我现场作诗一首?“
我不觉失笑,怎又是作诗,这才子的名头可真不好当,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所幸古诗篇里关于才子佳人的描述太多,我思索片刻就想到了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这诗前面几句很出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黄口小儿都能背,但我要说的是后面的四句。
try{mad1('gad2');}catch(ex){}我叫云羡取了笔墨,又仔细在脑中过了一遍,这才道:“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穆非仔细看着云羡写好的诗句,眉头微蹙想了一想,未几,大笑道:“好个梦吉,你竟敢取笑本王。“
“这哪里是取笑,这是夸穆兄偏偏年少,诗酒风流,惹得一些小女子闺中伤怀。“说完我又瞧了眼穆非,他喜逐颜开,看来很是满意。
“妙,真是妙,还从未有人如此写过本王,你说,想要什么?为兄赏你便是。“
我本来还想着如何同他开口,让他替我引荐去商府,他既主动许诺,我倒是可以顺水推舟了。
“既然穆兄要赏我,我若推辞未免小家子气,眼下确想向穆兄讨个恩赐。“
“但说无妨。“
“我听闻车骑大将军府正在广纳贤士,好筹备今年的秋茶节,不知穆兄可为我引荐一下,我想去见个世面,多见识一些人,回去好给我父亲个交代。“
“就这事?“穆非讶异的望向我。
我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这好办,明日未时你在商府门口等着,我让人领你过去。“
听了这话,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自打进入寅都后就诸事不顺,眼下筹谋之事终于有了眉目,也不枉费我连日来的苦心,想到此就赶忙谢过了他。
我此时心情愉悦,再加之这几日都一个人闷在家中,话也多了起来,穆非一点郡王的架子都没有,人也有趣,我与他从春花聊到秋月,从天南聊到地北,不知不觉已到了未时,有个小厮进来朝穆非低语了几句,他才同我告了别先走了。
他走后我才想起中午还未吃饭,刚才聊天得起劲没什么感觉,现在静下来才发觉饿了,也懒得回去再烧,就叫云羡端了几份茶点,吃完后在罗汉床上小睡了下,见天快黑了,才整理了衣冠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