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就等你愿意借阅好了。打搅了。”
就算被拒绝了,姬也是一派的风淡云轻。干脆利落的来了,又干脆利落的走了。
“姬大人,就这样算了?!”红法咬着嘴唇,心有不甘。
这样的回答并不出乎姬的意料。姬也没有任何不满。
只不过是听到了主家的任务就来尽一下义务而已,毕竟是吃着土御门家的米长大的,至于结果,姬并没有保证过不是吗?
夜晚。
冷月高悬。
清冷的月光撒落而下,披在赏月的人身上,一片凉肃。
杀生丸横在御神木的枝桠上,一腿伸平,一腿屈起,仅有的右腕横在屈起的右膝上,披了满身月光。清冷的银发似在水中流淌。
杀生丸肃着一张脸,金色的眸子已陷入暗沉之中。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大概是200多年前吧。那个时候的杀生丸还是一只不能化形的幼犬。
杀生丸的母亲名为凌月仙姬,这个肖似人类的名字来自于她很早以前的主人……土御门家的姬君。
当凌月仙姬得知犬大将在外面养了一个人类的贵女。她没有哭。只是抱着小小的杀生丸沉默了一晚。
那个时候杀生丸还很稚嫩,兽类简单直白的思绪占据着他的内心。并不懂得他的母亲面对的是何等险恶的局面,做出了一个怎样艰难的决定。
丈夫出轨。有了更加心爱的女子。他们以后还可能有一个孩子。而自己的孩子还娇弱稚嫩,无法保护自己,任何一点小事都有可能造成“意外”。如果想要为心爱女子的孩子铺路,根本不需要花太大心力。
可以在感情上出轨的男人已经不值得信任。凌月仙姬不能把自己孩子的未来寄托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或者说从这一刻起,犬大将就已经不是凌月仙姬能够依靠的丈夫,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必须搬倒的巨岩。
想清楚了一切,凌月仙姬只允许自己软弱了一晚。第二天这个女人就坚强起来。唤来家仆将杀生丸送去了京都。
“你必须尽快成长,比那个女人的孩子成长的更快,记住,你的童年已经结束,从此以后你没有父亲来保护自己。你要凭自己的能力站住脚,才能保住属于你的东西。在这段时间,母亲会在这里,为你守住西国。”送杀生丸出门的时候,凌月仙姬这样说到。杀生丸从没在自己的母亲脸上看到过这样的冰冷。
像是所有感情都被冻住了,只剩下一份傲骨支撑的坚强。
这个女人是惶恐的。
原本亲密无间呼吸可闻的丈夫,现在躺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但是她没有哭泣而是选择了成长,也逼着自己的孩子去成长。
杀生丸有些被吓到,浑浑噩噩的就上了路。但是路上的各色风景很快就让他开心起来。
然后就被送进了土御门邸。成为了土御门姬的宠物。
的确只是宠物。
软软的,小小的,有一身绵软的白毛,吐着红艳的小舌,舔着粉嫩的鼻头。年幼的杀生丸就是这么一只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的幼犬而已。
没有任何能力,也无法保护自己,根本不能抬举到“式神”的层面。只能被小小的主人抱在怀里,每天像毛绒玩具一样揉来揉去。
那一年土御门姬十三岁。
这一位姬君并不是凌月仙姬之前的主人。是承袭着姬的名字,享受着姬的荣宠,另一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姬君。
所以凌月仙姬无法对着她哭诉。请求她给自己一个公道。只能让年幼的杀生丸自己去搏。
用年幼无知,用美色,用本应存在的西国王子的傲骨!将这一切的一切打碎在她的手里,去博取这个人类的欢心和眷顾。
幸好,这个人类是十分容易讨好的。和凌月仙姬之前的主人一样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只要有一身绒毛就占了五分先机,再有一双纯洁的眼眸就有了七分,加上一条尾巴就足了十分。
而姬的身边是绝对安全的。
那大概是杀生丸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被珍惜的抱在怀里,用小小的鼻头去探索世界。看到了很多新奇有趣的事。也是第一次了解人类。
还记得那人最喜欢用小小的手抚摸杀生丸的尾巴,从尾巴根摸到尾巴稍,又从尾巴稍逆着摸回去,让尾巴上长长的白毛全都炸起来,连带着杀生丸身上的毛也因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痒痒的全都炸起来。那个人就圈住杀生丸的尾巴根安抚的摸几圈,顺手将杀生丸全身的毛都抚平下来,尾巴上的毛也打理齐整。杀生丸被摸的舒服了,就渐渐习惯了被摸来摸去。
比任何妖怪都快的,才刚刚200岁的杀生丸就化形了。而化形的时候,被要求留下尾巴不变化,也不足为奇了。
杀生丸故意留着尾巴没有变化,而是将本体与化形的人身相比过长的尾巴绕过手臂,跨在肩上,每当杀生丸主动将尾巴塞到那个人手里的时候,那个人眼睛都闪闪发亮,笑得十分欢快。
那人是极温柔的。
但别的妖怪都恭敬的称呼那人为“姬大人”,在她的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缩成一团,摆出一副任其宰割的样子。
这是对强者天然的畏惧,也是生存的智慧赋予的保护色,越是表现的无害,那个人就越是心软。
许是被那人养肥了胆子,唯有杀生丸,总是大着胆子,亲昵的拽着她的袖口唤她“姬”。从不加敬语。身上永远落满了大小妖怪艳羡的眼光。
那个时候的杀生丸是傲气的,傲气来自于姬的“与众不同”。
那个时候的杀生丸也是天真的,天真的并不明白这一切来自哪里。
那个时候的杀生丸万事顺遂,觉得自己像是活在天上,比高天原的神明还要来的恣意。
那个时候的杀生丸并不知道这所有美好的感觉都只是错觉罢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仅仅建立在少女的喜爱之上。
直到……那个人死了。
二十岁的时候,姬的身上发生了一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意外。那个意外是十分可笑的。但是土御门的族人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十分平静的举行了葬礼。将杀生丸的主人埋葬了。
杀生丸回到了族里。
这个时候的杀生丸已经像是人类少年,有点大妖怪的风范了。
杀生丸再见到父亲的时候,就突然觉得……他老了。
后来犬大将果然很快就死了,以比照妖怪过于年轻的年龄。当杀生丸能够独当一面,当犬夜叉还没有成长到能对杀生丸造成威胁,在犬大将老眼昏聩会被十六夜的爱情左右之前,在犬大将将杀生丸驱逐废弃拱立犬夜叉之前。犬大将死了。
死在一个十分合适的时机。
对杀生丸而言最有利的时机。
犬大将死了。因为那个人厌弃了他。
犬大将死了。因为那个人喜爱着杀生丸。
当年的杀生丸仰慕着自己的父亲,还不明白这个时机意味着什么。直到很久以后,才从母亲凌月仙姬的口中得到了真相。
那个人的欢心就是世之瑰宝!
杀生丸的心被那个人的心意填满。
杀生丸的脊梁因那个人的眷顾而挺立。
所以杀生丸从不动摇。
可是这一次,杀生丸被犬夜叉重伤,失去了一条手臂。
杀生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人,难道那个人的心动摇了吗?
……
姬倏然惊醒。
摸摸心口,有清冷的情绪。
姬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从榻榻米上爬起。
走出内室,红法并不在外室惯常守夜的位置。
姬就随手披上外着,怀抱清光,一个人拉开了障子门。
院里夜凉如水。
门口最高的树上,吸血姬正坐在那里,晃着两条白腻的美腿,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家正在晒月亮~姬大人要不要来一起~”
吸血姬并不畏惧阳光,只是对于妖怪来说,到底是夜色更合口味。对于吸血姬来说日就是月,月就是日。
“不必了。”
心中回荡的感情来自式神的契约,但姬明白,这些不是来自于吸血姬。
姬的目光寻荡了一圈,吸血姬一下子就看出来姬在找什么。“白毛狗在后院。”
日暮神社的后院有两件东西,御神木和食骨井。
姬刚看到御神木上的清辉佳人,就听到前院传来一阵骚动。
红法披头散发的向姬奔来,怀里死死的护着一件东西。
那身上的衣服……姬眯起了眼。
那是一件忍者服。深色的,精干简洁,适合活动,在夜色之下尤其隐蔽。就如忍者这个职业一样。
水镜式。阴阳师用来联络的术法,可以令遥远彼端的人互相对话。在一千年前是十分先进的联络方式,但现在,早已被各种电子产品淘汰。
就算看不清面容,只看术式也能知道水镜的对面是一位真正的阴阳师。
“能让大妖怪立约的东西……也许是……必须查一下……”通过水镜传来的声音模糊不清,但还能听的出是个男性。
水镜中的男人转过头去似乎向后吩咐了什么。“那个夏目和友人帐十分重要,命你继续关注。”
“是。”
“如果再次遇到那个夏目,设法取得他的毛发或是随身之物,至不济也要取得亲手所书的姓名。”
“是。”
“今天的事你做的非常糟糕!身为姬的侍女,应该随时随地跟从服侍,姬疏忽的地方由你补足。土御门养你多年不是让你游手好闲的当大小姐的!”男人的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
与其说是疏忽,不如说是以那位大小姐的高傲不屑于使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而红法存在的意义,就是代替自己高傲清洁的主人去做这些脏了手脚的事。
对土御门家而言姬和红法都不过是工具。工具……只分好用和不好用。姬是必不可少的稀罕工具。红法就是个随时可以抛弃替换的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