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并不知晓禹城如今的首富为谁人,但想必“游氏”已在禹城中被除名。
虽知晓各界中的倾辙如滚滚大江中的河水,奔流激烈再难逆途,但游氏能在禹城成为一方商界枭雄,其当年定亦是钟鸣鼎食之家,富贵繁花似锦。
动作利索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酒杯里盛满酒,君瑜掀袍立起,双手端着酒杯置于胸前之后再向前送去,细而韧的腰一躬到底。
“敬一代传说的消逝。”
游冷兮未想到君瑜能有此番动作,本在斟酌语句的他看到君瑜雷厉风行的动作后少有地不知作何反应。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游氏被屠杀颓败之后,曾经依旧不少人上门吊唁,但他知晓,那些人中真心实意的眼泪并没有多少,多数都是看中游氏余下的财富,想在妇人掌财无依无靠的情况下,分一杯羹。
但眼前这个少女……这个自那传说中的地方而来,传说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一番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一双并无刻意情绪的双眼。
她的神情似乎都极为平静,没有遗憾也没有悲痛,只是平平淡淡的,在敬那曾经被人所仰望的存在,而他,亦在她的动作中感受到了敬重。
酒水一撒而过,君瑜回身落座,酒杯置于桌上的清脆声音惊醒了不知在想何事的游冷兮。
君瑜的表情依旧,为自己添上冷冽的酒水之后继续细细喝了起来,似刚才的一番动作并非她所为。
而游冷兮在静默片刻之后,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字里行间已无之前的沉重。
“算了,高厦的倾倒有时亦不过一瞬之间,老祖应云游四方,这些家族间的倾辙倒污了他老人家的耳朵。”
游冷兮摆摆手:“多说无益,还是罢了,反正我已经报仇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让它们虽着时间的流逝被掩埋在黄沙之下,我直接和你说吧。”
正在沉默饮酒的君瑜挑挑眉,放下酒杯,知实锤来了。
“游氏消亡之后,我就一直于江湖之上流浪,直到上一任血阁阁主见我是练武的材料,就将我收养并带回血阁,与他的亲生儿子,也就是卿卿,放于一处教导。”
今日已被众多猛料砸的有些吃不消,君瑜大脑有些死机的状态。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透,为何这位清如赤子的苏素卿苏大侠才是上一任血阁阁主的亲生儿子,更想不透为何游冷兮这个养子全部继承了那一位阁主的阴森嗜血……
确定当年二位夫人真的不是在一处生产而被抱错了吗?
君瑜如今虽心里的疑问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但脸上却保持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也许阁主大人从未思考过君瑜正在腹议的问题,所以他坦然地继续说道:
“卿卿自小就懂事,我则调皮捣蛋不学无术,所以经常被关在血阁最顶层面壁思过。”
说到这里游冷兮低头笑了笑,也许因为想到了那段少有的无忧无虑的岁月,而面上露出了些许轻松的表情。
美人一笑自然倾国倾城,何况这位素有“罂粟花”之称的人露出无害的笑容时。
纵然有碍眼的胡子也不能遮挡阁主大人丝毫对人的吸引力。
君瑜只觉得自己还未在震惊中苏醒,就又被阁主大人的盛世美颜晃花了眼,不禁心中暗暗感叹——苏大侠真是好眼福!
并未多想的游冷兮依旧沉浸在对于往事的追忆中:“自血阁成立之时便有规矩,血阁的最顶层,非阁主或阁主继承人不得入内。而那时,义父因任务之因,很少回到血阁阁内,所以,与其说是被关禁闭,倒不如说我换了个地方玩。”
“那几年,我带着卿卿几乎将血阁顶层全部翻了一遍,直到,我们不小心打碎了一直供奉其中的一尊玉石佛像。”
“很奇怪,能看出那尊佛像由顶级玉石雕刻而成,清润如水清澈透亮,但佛像身重却藏了一本绝世武功秘籍和老祖留下的一句话。”
——游家那小子,对,不用再四处看了就是你。我乃丹阳老祖,亦是血阁创建者之一,几年后将有丹阳弟子寻到你,彼时你将此武功秘籍交与她,并转告一句话……
“转告什么?”看着讲到这里便一脸邪媚闭口不语的阁主大人,君瑜内心的好奇到达了顶点,那老头应早已算出自己出山后所遇险境,故才安排受其恩惠的游氏之人助她一臂之力。
或者……百年前于大陆创建血阁的丹阳老祖就已算出,如今会是游氏遗孤执掌血阁,因恐其性格不羁而不顾百年前的命令,故亦留恩于游氏……
一直端坐一旁并未出声的苏素卿许看到君瑜突然沉寂下的情绪,误认为游冷兮卖关子太过了,于是开口道:
“那位让转告——叫你不好好习武,吃亏之后长记性了吗?这是我挑出最适合你的能够速成的武功,佩服我的高瞻远瞩不?”
本极为炫耀嘚瑟的话语由苏大侠纯净清澈且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居然毫无违和感,竟有一丝长辈的慈爱和苦口婆心。
丹阳之上立有铁规,弟子下山历劫之时,山上之人不能亲自出手干预。
而以推演预算为长的丹阳老祖,因算出自己这位唯一的入室弟子几近偏激的修炼法术,而忽略武功,故在百年前便走在规则的边缘,为她遮风挡雨开辟荆棘。
无故响起了自别处学到的那首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半晌之后,君瑜一笑,眼中的灵活之气转为沉静,她低声开口道:
“我如今才真心服气了您的卦与算。不得不承认您确实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远见卓识,弟子让您挂心了……”
“……师父。”
师父二字自君瑜口中珍而重之地说出,她突然笑了笑:
“第一次用这么多字夸你,不知看到这幕的你是不是小胡子都得意地翘起来了,看在你为我操碎了心的份上,以后少烧几次你的胡子喽。”
听到君瑜口中吐露而出的“师父”二字,阁主大人和苏大侠这两位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眼中竟一同浮现出了惊异的表情。
素来心直口快做事随心的阁主大人直接将君瑜自感慨中捞出。
“丹阳老祖是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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