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九州本来打算和她见上一面后,就回桂南的,没想到遇上了这种事,他不好意思提出要走了,毕竟她把自己当弟弟看,她的父亲突然昏迷,自己跟着过去看看也在情理之中。
结了帐,三人走出咖啡馆,上了车,卫九州开车拐上了街道,乔小蕊的手机又响了,又是那保姆打来的,说救护车已经到了,让她们不用回去了,直接赶到市第一人民医院。
卫九州对道路不熟,把导航设定为市第一医院后,一路上逢车必超,GT发出巨大的声浪,在阳光下从滚滚车流中呼啸而过,化作了一抹蓝色魅影。
焦月盈坐在副驾的坐椅上,她还未尝试过坐在如此激烈驾驶的超跑上,强烈的推背感、以及对父亲的担心,竟使她感到极度的焦躁不安,脸上肌肉绷紧,一手紧紧抓住车门上方的把手,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伸过去,抓住了卫九州的大腿。
卫九州单手操控着方向,腾出一只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安慰:“盈姐,别担心,很快就到,医院的救护车来得这么及时,我想叔叔他会没事的。”
焦月盈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感到心情稍微放松,轻叹了一声,道:“我爸两年前中风,好了以后虽然有点偏瘫了,生活无法自理,但一直都好好的,说话条理分明,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怎么就突然昏迷不醒了呢!”
卫九州仍是以单手操控着方向,一手与她的手十指相扣,微笑着道:“盈姐,你也不用太过紧张,中风病人有时候会出现短暂昏厥,这很正常,只要医护人员及时处理,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的。”
乔小蕊坐在后排,看到两人连开车也要手握着手,再听到他们对话之间流露出来的浓厚亲情,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心想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如果发生了,那真是很奇妙的,看他们俩的表现,哪像是才见过三次面的干姐弟,简直就是一对失散多年、久别重逢的亲姐弟!
市教育局在城西,市第一医院在城南,两地相距有十几里,几乎横穿整个南关市,幸亏现在已经错过了下午上班的高峰期,卫九州驾车一路急速飞驰,加上等待红绿灯的时间,二十多分钟后,终于赶到了市第一医院。
停放好车辆,三人下了车,来到急诊科二楼,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站在走廊上,见到焦月盈,马上迎上前来。
她就是焦家的保姆李善梅,在焦家多年了,焦月盈就是她一手带大的,等于半个焦家人,她看到焦月盈与一个英俊少年亲热地手拉着手,不由微微一怔,但随即恢复如常。
焦月盈松开了卫九州的手,上前拉着她的手,焦急地问道:“梅姨,我老爸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昏倒的?”
李善梅拍着她的手背安慰:“没事了,月盈,你别担心,老议员刚到医院,就醒过来了,现在医生正在里面复检。”
四人一齐来到病房外面等候,没多久,房门开了,一个中年医生带着两个小护士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焦月盈上前两步,走到医生面前,问道:“张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中年医生恭敬地道:“焦议员,焦老议员只是血压过高造成的短暂性昏厥,没什么大碍,您进去看他吧。”
焦月盈听了,愁眉舒展,放下心来,拉着卫九州进了病房,乔小蕊和李善梅也跟了进去。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斜倚在床上,头发花白,有点稀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双颊瘦削,眼窝深陷,双眼在开阖间却偶尔射出两道精芒,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自然散发出来,配上笔挺的鼻梁,给卫九州的第一个感觉,这个老人必定是一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人。
他就是曾经主宰南关政坛近二十年的焦老议员焦慕恩,一个在南关市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虽然渐渐年迈老去,但在南关市这一亩三分地上,仍是无人敢冒犯其虎威,纵是现任的议员和市长,也对他恭恭敬敬,要不然,他的女儿焦月盈,纵然再有才能,也不可能在年仅二十六岁的时候,就担任了市府副议员一职。
焦月盈快步走到床前,在床上坐了下来,叫了一声“老爸”后,双眼一红,泪水就涌上了眼眶。
焦慕恩缓慢地抬起一只骨节嶙峋的手,轻轻抚着她的秀发,眼里流露出无比慈爱的目光,温和地笑道:“傻孩子,老爸好好的,没事,别哭,这么大的一个人,还要动不动哭鼻子。”
“好的,老爸,我不哭。”
焦月盈用力地点了点头,两颗晶莹的泪珠却从眼里掉了下来,她用手背擦去,伸手把卫九州拉到身边,介绍给焦慕恩:“老爸,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九,我找到他了!”
连这样的事盈姐都跟他老爸说了,看来他们父女之间还真的是毫无隔阂,卫九州微笑着问候:“叔叔好。”
焦恩慕抬起头,审视的目光落在卫九州身上,突然失态地“啊”了一声,冷如千年坚冰般的面容骤然起了变化,满脸错愕地愣了好一会,抬起颤巍巍的手揉了揉眼睛,才失声道:“卫晴天?”
焦月盈用撒娇的语气轻嗔道:“老爸,人家叫卫九州,不是什么卫晴天。”
焦慕恩缓缓地摇头,一字一顿道:“不,他就是卫晴天,二十多年了,我从未忘记过这张脸庞!”
卫九州心想焦慕恩是南关政坛的老前辈,认得父亲也很正常,不过神经似乎有点错乱了,竟把自己当成了父亲。
他笑了笑,阻住了还要开口说话的焦月盈,弯下腰,握住了焦慕恩的手,轻声道:“叔叔,我不是卫晴天,我是卫晴天最小的儿子卫九州。”
焦慕恩目光发直地看着卫九州,又愣了好久,才激动地道:“卫晴天的儿子?好啊!好啊!卫家的人终于回来了!”
焦月盈这时渐渐听明白了,她虽然年轻,但也曾听说过卫家的事,没想到自己挂念了三年的这个少年竟是卫家的人!
难怪肖向南和林正华会对他这么器重,连候副州长也主动上前和他握手,那不仅是因为他有一身超凡脱俗的本事,更主要的是,他是卫晴天的儿子!
看到父亲激动的样子,她不由有点担心他过于兴奋了,忙拉住了他的手,道:“老爸,你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小九他在这里,又不会跑。”
焦慕恩抬起头,对站在一旁的乔小蕊和李善梅道:“小乔,阿梅,我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去外面坐一会,我有点事和他俩说。”
待两人退出去后,焦慕恩拉起女儿的手,又拉起了卫九州的手,把两人的手叠在了一起,郑重地道:“你们曾因为生活中的一次巧合而相识,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小九,从现在起,我就把我这个唯一的女儿交给你了,你要把她当成亲姐姐一样爱护她、保护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你能做得到吗?”
卫九州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放心吧,叔叔,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把盈姐当成亲姐一样看待,官场上的明枪暗箭,我替她挡着,在我的有生之年,决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焦月盈紧紧握住了卫九州和父亲两人的手,感到他们对自己的关爱,不由热泪盈眶。
焦慕恩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口气,颤声道:“小九,叔叔谢谢你了!”
卫九州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担心日后他不在人世了,焦月盈会受到别人的欺负,所以才把女儿托付给自己,希望自己给他一个承诺,因为自己是卫家的人,有能力保住他的女儿。
焦慕恩要表达的,也正是这种意思。
他的父亲生前在战争年代曾做过一代伟人邹恩来的贴身警卫,后来转到卫九州的爷爷卫慕凡麾下,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做到军长一职,他平生最为仰慕的两个人就是邹恩来和卫慕凡,所以有了儿子,他就给儿子起名为焦慕恩。
焦慕恩也立志以这两个伟人为榜样,为官数十载,一心为民,两袖清风,清正廉明,在国内政坛享有极高的声誉,不到四十就做了南关市的市长。
本来他还应该有更一个广阔的前程,但只因父亲与卫慕凡的关系,他和卫家也走得很近,身上贴了卫家的标签,二十年前,卫家突然退出夏国政坛,宋家把持了西南军政大权,对他刻意打压,虽然没能把他怎么样,但从此他也无法走出南关,再进一步。
他退下来后,女儿却走上了他的路,他四十出头才有了这个女儿,发妻产女后没两年就病逝了,所以他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视若珍宝。
但是他深知官场的险恶与肮脏,一个漂亮的女人,若没有自己站在背后,只怕不用一年,她就会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因此他打算再过两年就让她退出官场,找个好人家嫁了,平平淡淡度过此生,但他也深知女儿的性格,要她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只怕比登天还难,而且她的性子比自己还要倔,要她辞去官职,恐怕她也不会答应。
正在为女儿的未来感到焦虑不安、一筹莫展之际,卫九州突然出现在女儿身边,而且两人相处得非常融洽,感情也很好,他深知卫家人的厉害,现在得到卫九州的承诺,以后女儿有了卫家的庇护,他终于可以放下压在心里多年的那块大石头了!
说完了这一番话,他已是感到十分疲倦,精神萎靡不振,卫九州和焦月盈赶紧扶他躺下。
两人相视一笑,手拉着手,正要走出病房,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乔小蕊的一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