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裕大师在禅房里呆了一晚上没出来,高伯逸就在禅房外的院子里坐了一夜,脑子里复盘到洛阳来了以后的所见所闻。
洛阳这座城池,在持续的衰败,就像是一个得了癌症的病人,早已无药可救。
历史上,大隋一统天下后,舍弃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城池,由天才建筑家宇文凯操刀,建立了洛阳新城,也就是大隋的“东都洛阳”。
宇文凯深知隋炀帝杨广眼光极高、好大喜功、贪图豪华,所以在图纸设计、建筑用料等方面都追求最好,尽力使城郭宫殿巍峨壮观。
施工过程中,每月役使200万人,至于耗费之物力、财力更是惊人。
一流的设计,一流的建造,成就了历史上璀璨夺目的洛阳新城,在唐代大放异彩!远不是现在残破的洛阳旧都可以比拟的。
“若是没了隋炀帝,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座洛河明珠。”高伯逸微微感慨。
作为穿越者,改变历史固然有其成就感,但也会让一些原本璀璨夺目的东西不知不觉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罢了,想那么多也是没用。大不了以后想办法把宇文凯弄来修一座洛阳新城吧。”
高伯逸又在脑中推算了一下当前的战局,以及杨忠和独孤信可能的应对策略,发现两边的形势类比于巨蟒大战凯门鳄,胜负当真是五五开!
西魏那边的兵马精锐,而且指挥统一,但是战线拉得太长,出击就要有战果,一锤定音。
自己这边则是占有地利,还有暂时的情报优势!然而一旦迷阵被破解,杨忠不顾一切的硬来,最后的结局可能就是惜败。
所以怎么利用司马消难投诚的消息做文章,很可能就是这次成败的关键!如果司马消难夺取洛阳成功,那么他高大官人大概只有奔逃西魏一条路可以走了。
而光制住司马消难没用,还要控制西魏那边派来的密谍,还要把假消息传递过去……真的好难啊。
高伯逸苦思一夜,都没有想到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然而天亮以后他没有等来灵裕大师这位得道高僧的回答,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在下裴藻,驸马府长史,这位就是名满洛阳的真妙大师吧?”
又是那位绿袍中年帅哥!司马消难门口接待元氏勋贵的那位!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高伯逸。
他身材修长,圆润的脸上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傲气,显得气质有些卓然不群,说白了就是贵气。
“贫僧就是真妙,请问这位施主有什么事情找在下?”高伯逸微笑着问道。
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高伯逸现在演大师真是轻车熟路。除了特别年轻以外,几乎毫无破绽。
裴藻微微点头。
灵裕大师是不可能出马的,这个他很清楚。
但他也知道,眼前这位真妙大师,绝对会是个“明白人”!见了钱就马上明白的人!
不管对方对洛阳局势的判断,还是敛财的水平,都说明这个人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拿钱办事的人,不会跟你谈什么“主义”,这样很好!
“有传闻说洛阳兵祸将至,我们驸马想请白马寺的高僧到驸马府去做一场法事,来消弭兵祸。
当然,不止是驸马,就连长山王也会来,所以请真妙大师万万不要推辞。”
裴藻的话绵里藏针,那意思就是在说,你可以不给驸马面子,但是你要是不给皇帝的嫡亲弟弟长山王的面子,那么后果会很严重。
扯虎皮做大旗,不止是高伯逸会,裴藻玩得也很熟练。
“这个……法事并非我一人就能做的。需要几十个人,佛门清静之地,打扰这么多大师的清修,恐怕多有不便?”
高伯逸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道。
贱人就是矫情!世上哪有不吃鱼的猫!给钱你办事就完了,在这里哔哔什么!
裴藻恨得牙痒痒的,真想把这位“大师”给一刀捅死。
“大师,为了表示对佛祖的虔诚,香油钱是不会少的。等会我就让人先送十万钱来,等做完了法事,我再送十万钱,这样可好?”
二十万钱,可以了吧,做人不要太贪呐!裴藻似笑非笑的看着高伯逸,心中已经给这位大师判了死刑。
“既然是驸马诚心,那贫僧自然是义不容辞,阿弥陀佛。三日之后,贫僧会和白马寺的众僧人到驸马府上祈福。”
高伯逸双手合十,对着裴藻行了一礼。此刻他就是个拿钱办事的和尚而已。
鸡儿的死秃驴,等我魏国大军兵临洛阳,绝不放过你这贪婪的蛀虫!
裴藻心中暗恨,脸上却笑眯眯的,也给高伯逸行了一礼。挥一挥衣袖,带着下仆,飘然而去。
等裴藻走后,灵裕大师从禅房里走出来,幽幽的说道:“刚才那位施主,好像对真妙大师有杀意啊。”
“嗯,是啊,他现在差不多盼着我早点死吧。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高伯逸耸耸肩,样子看起来很轻松。
“真玉大师现在是武僧的教席,有什么事,你就跟他去说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灵裕大师摆摆手不让高伯逸接茬,但似乎有些释然了。
高伯逸点点头,心中暗道:你表面上不食人间烟火,其实背地里还不是留了一手?不然怎么会把真玉大师安排在武僧院?
这年头稍微大一点的寺庙都有武僧,所谓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你连霹雳手段都没有,还怎么慈悲为怀。
但和后世人想象得不一样,武僧的地位,在寺庙里是很低的。
寺庙出名在于高僧,在于佛法和藏书,在于历史传承。
唯独不看哪一家的武僧比较能打。
南北朝的时候,武僧相当于寺庙里豢养的打手,当然这么说比较夸张,但性质是一样的。
这种看家护院的人,在寺庙里的地位不会特别高。
白马寺也有武僧,而且数量还不少。
“嗯,这件事还是少不了长山王本色出演。疾风知劲草,我要不要相信你呢,高演?”
高伯逸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穿戴好黑色的僧袍常服,拿着化缘的大碗就出了白马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