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弥漫，毫无掩饰。
或者说，叶寒现在根本就没有掩饰的想法。
在他的潜意识中，这已经是他这辈子的最后一战了。望死而生，不是死，就是生！
可是，当叶寒的眼神落在邓余的眼中，这意味可就不一样了。
挑衅？
死到临头，竟然还是这种姿态？
邓余脸上的冷笑突然变得更加强烈，眼底深处，更是冒出凛冽杀机。
“小子，有种！”
“既然你还想打，那老子就奉陪到底！”
一句话说完——
呼！
一瞬间，团团血芒从邓余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中蒸腾而起，附着在他身上的那些血纹，就如同突然活过来一般，尽数显化成一条条鲜血的绳子。
绳结之下，肌肉狰狞，青筋暴露，就像是一颗老松树的大树根，给人带来的不仅仅是敬畏，还有恐惧！
体修！
身体就是他们最强大的武器。
所以，邓余的手上并没有兵刃。这一点，他和叶寒一样。拳头，就是他们最好的武器！
杀！
杀机纵横，一触即发。
无论是邓余还是叶寒都知道，这一战，定然要以一个人的身死而结束。
至于谁生谁死，这个答案几乎是可以确定的。
纵然叶寒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场战斗，自己的生还几率，甚至连一成都没有。
全力攻伐，无法破防。
这种实力上的差距，已经不是什么外物能够弥补的了。起码，在叶寒的身上，绝对没有这样的外物。
的确。
叶寒也曾想要从灵珠内借用金乌之力，武道修为爆发，直接斩杀邓余。
但是，他刚刚提出，便立刻被老祖宗制止了。
太频繁了。
叶寒在虎踞城刚刚借用过金乌残魄的力量，这才不过十余天的时间。如果再次借用的话，甚至不等他把借用而来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他就已经身体碎裂而死了。
叶家老祖宗帮不上他。
现在的叶寒，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最后一战，哪怕是输，也要战个酣畅淋漓！”
叶寒在心底告诉自己，眼神坚定，心智坚毅。
他的确怕死。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怕死。
但是，相对于死，在叶寒的诸多在意中，比它更重要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尊严，正是其中之一。
终于——
“嘭！”
激烈踏地声，突然在战圈中暴起。
只见在原本邓余站立的地方，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化作的是一道赤色长影，呼啸腾起，直指叶寒，赫然是以泰山压顶的姿态，把叶寒直接撞成一滩肉泥！
血屠夫邓余，生性残暴！
这一刻，他的战斗方式足以证明这一点。
躲？
迎？
看到赤影迎面而来的这一瞬间，叶寒的眼瞳已经猛地一缩，大脑疾速转动，假想出主多可能会发生的场景。
逃？
这无疑是最理智的。
可以让自己活的时间更长一点。
但是最终，也难逃一死。
迎。
自己兴许在这一击，就会身负重伤，甚至直接倒地而亡。
所以说，此时自己面临的这一选择，与其说是战与逃的选择，倒不如说是生与死的选择。
至于选择哪一个，叶寒当然没有过多的思付——
开玩笑！
我叶寒是这么容易就改变意志的人么？
相对毫无尊严可言的的逃亡躲避，我宁作困兽挣扎！
当心中泛起这样的想法，叶寒的眼瞳已经恢复清明，心底更是一片坚定，体内真阳元力再也没有一丝保留，同样没有保留的，还是叶寒此时的战力。
元力化形，金乌现世！
在最近一些时日的战斗中，叶寒已经许久没有用元力演化金乌进行战斗了。
一来，这样的消耗极大，每一次召唤金乌，都会足足消耗体内四成之多的真阳元力，并不值得。
二来，目前还没有什么敌人能让自己召唤金乌，通常一来，这都是自己的一门杀招。
但是现在，邓余完全够资格了。
甚至，叶寒还隐隐有所担忧，哪怕是自己用天赋灵纹凝化出的金乌，都不一定能够对邓余造成足够的威胁。
不得不说，叶寒的推断是极其合理的。
他猜的没错。
在胸前金乌现形，凌空而去的时候，叶寒分明从邓余凝化而出的那团血影之中，听到了一声亢奋的尖叫惊呼。
这惊呼不是畏惧，而是似乎找到玩具的亢奋！
“轰！”
虚空之上，血影、金芒交错膨胀，四溅而落。
在叶寒眼睁睁的期待下，自己用天赋灵纹凝化而出的金乌，败了！
这不是金乌第一次失利。
但是在同阶之战，这还的确是它第一次遭遇这样的碾压。
而原因也只有一个——
邓余，太强！
他的体魄，甚至已经达到了天元境层次。
不！
甚至很多天元境武者，都无法和他的体魄相抗！
哪怕只凭借自己强悍的体魄，叶寒相信，邓余也能毫无压力的碾压绝大部分地元境同阶武修，正如现在的自己一样。
困兽犹斗，似乎可悲。
看到满天金芒散尽，叶寒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绝望。
他看到凌空而来的邓余，就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必死的命运。
然而这一刻，在他的心中，却已经不再有生与死的差别。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想。
恰恰相反，叶寒现在想的东西真的很多。
首先，就是他自幼长大的叶家，已经在华天辰带领的缥缈宗强者彻底摧毁的叶家。叶寒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这是一段只能用死亡和血液结束的仇怨。
其罪魁祸首，华天辰，必须得死！
但只可惜，自己似乎真的无法等到那一天了。
虽然一切都在有序不紊的进行中，但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你越发接近成功的时候，便会降下噩运，彻底吹灭你心底希望的烛火。
对自己而言，邓余此时对自己的追杀便是如此。
叶寒不怕死亡。
但是，当他想到他们叶家的大仇还未得报，华天辰还没有死，甚至还在缥缈宗修炼之时，叶寒的心绪便忍不住激动起来，心底涌起一道情绪，它的名字叫做——
不甘心！
可是纵然不甘又如何？
再怎么强烈的不甘，也无法让自己真正拥有改变命运的实力，一举战胜邓余，胜利这场打斗。
叶寒心生黯然。
但是，此时此刻完全沉浸在叶家昔日仇怨的他却没有觉察到，就在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在他的眉心处，陡然跳动了一下。
这是因果业火阳焰再跳动！
因果业火阳焰的波动，的确会随着叶寒的心绪变化而有所不同。
这十分寻常，叶寒自己也有发现，自然知晓。
但是这一次，却明显不同。
因果业火阳焰的火焰中，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热切，似乎是被叶寒的这些思绪所打动，再也无法坐壁旁观，企图冲出叶寒眉心的桎梏，为他加一把力！
可是，总是差那么一点，始终不得成功。
叶寒没有在意到自己眉心因果阳焰的波动变化，现在的他，心绪也已经不沉浸在昔日叶家的仇怨之中，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数个身影。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
云梦瑶、云梦曦、魔焰城小魔女，曼陀罗、第二公子、清涟、庞立明……
等等等等。
这些人都是和叶寒接触颇多的人。
甚至其中有些和他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十分模糊。
当想到他们，叶寒的心中不由涌出第二种情绪——
遗憾。
“曦儿，你的体质，一直是我的心病。这一次我进入天凰矿区，得到了一根七彩孔雀翎羽，是调息身体的圣物。”
“只可惜，还没有出去亲手交到你的手上，我就要死了。”
“说起来，真是遗憾啊。”
叶寒真情实意的说着。
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
在看到那根七彩孔雀翎羽的刹那，叶寒便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使用它。他想到的，正是云梦曦。
同样，叶寒也想到了云梦瑶。
想到他们一同在火云山窟下的那些经历，让人迷醉，也让人无奈。
……
重重影像，依次浮现。
种种思绪，萦绕心头。
叶寒有太多心绪。
不甘心、遗憾、等等等等。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生死交织的一瞬间，他的识海内到底堆积了多少情绪。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这些情绪的贸然出现，完全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问题。但是，当产生这些情绪的人是叶寒，那么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他的脑海眉心中，有一团因果业火阳焰！
每当叶寒的情绪积累一分，他脑海中的因果业火阳焰便颤抖一分，并且燃烧的越发旺盛。到最后，甚至已经映红了叶寒自己眉心。
叶寒终于觉察到自己眉心的异变。
可是，但他神魂探入，正欲勘察这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之时，突然——
“轰！”
神魂震动，火焰喷发！
自己眉心处的因果业火阳焰，喷发了！
一瞬间，叶寒感觉自己的神智已经彻底消失了。叶家仇怨、众人影像，等等，一切都突然消失。
它们仿佛化成了一股力量。
又仿佛这股力量是因果业火引动而来的，最后，在叶寒已经是一片清明的脑海中汇聚成了四个字——
“我，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