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烟有了渊云的孩子,而东之月却要对沉烟下毒手。
桉朵儿很容易便意识到一件颇值得回味的事。现今的她,越来越多地与东之月处于对立地位。在苏翊的事情上,在沉烟的事情上。东之月再也不是那个守护她的东之月,他们互相成了对方需要防范的人。
桉朵儿决定去见东之月,撇开其他一切不谈,单谈谈太微正殿的事。
当然,她没什么筹码。以往那最有分量的筹码——东之月对她的独宠,已经随着东之月的失忆而烟消云散。那么,她凭什么说服东之月呢?
桉朵儿为难极了,她总不能说:夜之哥哥,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就同意给小小白喂奶……
一路为难着,就已被青鸾领着,来到东之月的宫殿。
殿前立着的人影,裙带当风,翩若惊鸿,敛眉间,万千湖光山色都似心悸而失去神采。
桉朵儿迎上静淞平静含笑的目光,面无表情道:“你让开,我要见夜之哥哥!”
静淞看一眼桉朵儿身后的青鸾,目中忽露出一丝隐晦而若有所思的笑意,温言道:“哥哥嘱咐我,最近疲劳,不见外人。”
桉朵儿突一阵好笑。
她忆起离开韶华殿的头一天晚上,凝玹的把戏。
都是相同的套路。
桉朵儿冷冷道:“我不想跟你多说,你让开。”
静淞突然靠近几步,桉朵儿还在发愣,静淞就已俯到她耳边,开始耳语:“哥哥确实不想见你。但哥哥最近每天傍晚,都会在栖蕸阁中赏游。你若想见他,那过会儿过去,我绝不拦你。”
桉朵儿二话不说,一把推开静淞,闯进大门,开始满宫殿寻找。
直到太阳由红变紫,又透出沉落前的淡金,桉朵儿才从殿中出来,疲惫得站都站不稳。
静淞仍旧站在大门口,看她一眼,平静道:“朵儿也不笨,自然明白,你既然无法唤醒装睡的人,又怎能找到执意躲开的人?”
桉朵儿开始往海雨庄园行去,青鸾默默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青鸾柔声问:“朵儿要不要去栖蕸阁看看?我带你去。”
栖蕸阁是位于醇和垣殿至高峰顶的一座高楼,剑波无际,风景壮美,也是静淞言明东之月的所在之处。
桉朵儿在心里冷笑,除非她是猪,现在还信静淞。
但青鸾又问了一遍:“要不要去栖蕸阁看看,尊上他……”
桉朵儿陡一转身,面色僵冷,让青鸾不自觉怔了怔。
青鸾小声道:“或许当面劝说尊上,他会心软……你放心,虽然太微正殿素来与我不睦,但只要朵儿你能开心……”
“你是猪脑子吗?”桉朵儿打断,铁青着脸,咬牙问:“还是出门忘带脑子了?”
青鸾又是一怔,眸中就冷下来,沉声道:“朵儿!”
桉朵儿眼见青鸾生气,怒火更是无处发泄,嚷道:“你是不是人?是人会这等糊涂?静淞的话你也信?”
青鸾的喉结剧烈耸动,再开口时,声音就有了一丝耸动:“我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可信。”
他盯着桉朵儿,一字一字道:“至少比你可信。你自己掰指头数数,对我说过几句真话?”
桉朵儿心知青鸾这么说,是在芥蒂她上次联合太微正殿欺骗他的事。但桉朵儿完全被青鸾那句“至少比你可信”激怒,也顾不得自己曾经对青鸾的怠慢,只一意纠结眼下的矛盾。
她尖叫起来:“你说她比我可信?你瞎了眼瞎了心才会这么觉得!你不是人才会这么觉得!你跟东之月一样,都不是人!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畜生……”
她头昏眼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
“啪!”一耳光炸响。
她吓得瞪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的事。
青鸾看似也被自己挥出去的那一耳光吓坏了,怔然低语:“朵儿……”
桉朵儿被他唤醒,再不犹豫,飞身向青鸾扑过去,那身法也很是灵巧利落,可说将一身修为发挥到制高点。手中寒性闪烁,是东之月曾闲来无事,给她做的一把匕首。
“呲!”一声轻微利响。
匕刃灵活避开骨骼,径直没入胸口的血肉。
桉朵儿惊愕抬眼时,正对上青鸾平静下来的目光。那目光中混合疼惜、惆怅、自责等诸多情绪,唯独不见恼怒。
就像青鸾被自己挥出去的一巴掌惊到,桉朵儿也被自己刺出的一匕首骇得手足僵直。
她愣愣立在青鸾面前,完全想不清楚,自己何以变得如此暴虐。更想不清楚,青鸾为何不还手,任她胡闹发狠。
青鸾安静地看她,身形一动不动。胸口的血迹迅速蔓延开去,他却恍若未觉。他充满怜惜和自责地看她,说:“朵儿,你说得对,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
桉朵儿的匕首砰然落地。她哭起来,却忘记去扶青鸾,只沙哑地唤:“青鸾哥哥……”
这一喊还未落定,身体就是一轻,飓风卷落叶似地离地而起。恍惚中,她惊讶地发现,四周空气变成起颤抖不定的絮状,很快连接成起伏波纹。水光漫开,气泡破开的咕噜声间或传来,树枝变成水草拂动。
水光尽头,桉朵儿从蝴蝶招展的翅膀间隙,捕捉到静淞倾国倾城的脸。
剑光袭来时,手臂忽一紧,转眼人已在青鸾怀里。她感觉青鸾转了个身,剑身刺入血肉的声音便在他背上炸响。
他们所处的位置正靠近山崖,崖下雾海茫茫。青鸾搂着桉朵儿,和静淞短暂对峙,很快捉襟见肘。静淞的剑光再一荡开,青鸾就似受了巨力的风筝,无可挽回地往崖下坠去。
桉朵儿被吓得短暂晕厥,她着实没想到静淞狗胆包天,竟两次试图要她性命!
下落的过程非常艰辛,不时撞击在古松枯藤之上,想必青鸾是为了缓解冲力。他先受桉朵儿的匕首,后又受静淞的剑,此时已如垂死之人,半点修为也使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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