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想,桉朵儿立刻怒发冲冠,对两女子吼:“死猴子,让夜之哥哥把你们卖给戏班子里耍!”
蓝衫女子怒道:“还有脸喊夜之哥哥!他现在比厌蛇蝎还厌你!”
桉朵儿心里咆哮,他恨我?就算老娘真的抓了他一身伤,他也不会恨我!别说抓他一身伤,就算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他也不会恨我!
但这话只能在心里喊,因为蓝衫女子再度出手,桉朵儿勉强躲过,压根儿没机会开口。
剑辉如银波荡过,桉朵儿瞳孔紧缩,浑身都无法动弹,唯一的一点意识提醒她,这下完了,真的完了,不可能再现一次那“名门”,唤来一条龙。
剑光在距她两尺时轰然炸开,坠落似星辰,竟映得半边天空流霞如火。
桉朵儿尖叫一声,抱头一躲,林中便沉寂下来。
犹犹豫豫地撒手一瞅,桉朵儿愣住。
两女子在距离一丈处摔成一团,满地落叶如厚褥,几乎将两人埋葬。
桉朵儿身边,喜蛋漫不经心地搓着手,小小年纪,雅痞十足。
桉朵儿的眼仁瞬间扩大一轮。谁说只在他们韶华宫才出天才儿童。
喜蛋抬头与桉朵儿对视一眼,酒窝漫开,粉嘟嘟的脸蛋变得殷红。
他害羞地说:“姐姐别这样看我啦!我这人最不经夸。嗯,咳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姐姐不必客气。”
“死核桃!”一声吼吓得两人均是一抖。
蓝衫女子已跌跌撞撞爬起来,披头散发地对喜蛋怒吼:“死核桃,让你爹打死你!”
“你欺负人,我才让你爹打死你!”喜蛋嘟着嘴不高兴道。
桉朵儿的脑子却有点痛,口中默念,核桃,核桃?这名字有几分耳熟。
一线亮光闪过,桉朵儿低头,小心翼翼地问:“核桃,敢问令尊尊姓大名?”
喜蛋立刻昂首挺胸,满脸骄傲,掷地有声地回答:“我爹爹,乃东之月族渌水阁主明河!”
桉朵儿晃了两晃。
那个布启明阵困住她,一路将她押至三元之城的美男子,被桉朵儿诅咒了一千遍生儿子没……那什么什么……的人。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蓝衫女子仍在咬牙切齿:“小贱人!你当夜之还会向着你!你等着被他逐出西冥去外面要饭吧!”
这一骂,桉朵儿立刻心头火起,一时也顾不得喜蛋他爹的问题,瞪眼回敬:“咱俩打个赌,别说我抓了夜之一身伤,就算我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他仍旧对我千宠百爱,你赌不赌?谁输了谁学王八绕城爬一圈!”
吵闹声被一声平静的话语打断:“小姐。”
桉朵儿一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清朗男子,细一回想,正是今早在腾文殿发言的那男子。
男子看一眼桉朵儿,平和道:“尊上唤小姐速速回家。”
桉朵儿不解:“嗯?”
“小姐,”男子一扬眉,目光澄明,让桉朵儿莫名其妙地一激灵,就听男子缓声道:“尊上的书房被小姐烧了,尊上请小姐回去,可能有话要说。”
桉朵儿愣道:“啊?”
男子温和地解释:“尊上的书房,是被一只未熄火的红泥茶炉点着的。据说那只红泥茶炉,今日只被小姐用过。”
……
其实桉朵儿本是在雪松林外的山谷里煮茶,距离东之月的住处骆寞殿尚远——她甚至不知道骆寞殿在哪里——既然如此,怎么能烧了东之月骆寞殿的书房呢?
这其中就有一段曲折过程了。
话说喜蛋把桉朵儿煮的茶送给那个遛狗的叫蔚林的少年后,牵着桉朵儿离开。蔚林正当口渴,没怎么考虑便就着壶嘴大饮一口。
一壶茶而已,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呢?这是常规思维。
事实证明,常规思维通常是错误的,一壶茶真的很值得考虑。
少年一口茶下肚,就伴随一声凄厉惨叫,一手抓着脖子噎得直瞪眼。
他从没喝过这种茶,说是茶其实更像焦糊的烂菜汤,说是焦糊的烂菜汤起手更像呕吐物,说是呕吐物其实更像……总之一壶茶牵引出无限种可能,特立独行于三界之外,西冥千万年难有物质望其项背。
茶壶落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一旁的狗看见少年的表现,很是好奇,忍不住伸出舌头对着地上的茶水添了一舔。
事实证明,好奇害死狗。
狗一添茶水,瞬时浑身狗毛倒竖,嚎叫着一飙几乎跃上树顶,落地后就跟失了准头的流矢一般,横冲直撞地动山摇,舌头长长搭在唇外,被风吹得四面乱飘。
但这样毫无目的地发狂,明显散不了味儿。狗情急之下将舌头贴上少年裸着的小腿,开始拼命在那小腿上擦,擦,擦。
擦得太激烈和忘神,一个没收住势,下牙就深深陷进少年的皮肉。
少年本还处在那茶水带来的酸爽感中,生不如死,又陡遭狗咬,血流如注,一口气没缓上,白眼一翻,一靠身后的老树,跟只泄气的皮球似的焉儿了下去。
那狗刚经历一场死劫,此时见自己竟一口咬死了主人,情绪自是惊恐悲痛到极致,心脏一时没受住,呜咽一声晕得不省人事。
没多久,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顿了顿,撒丫子靠近,边连滚带爬边惊呼:“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哥哥……”
靠近的小女孩莜莜正是蔚林的妹妹。莜莜看一眼满地狼藉,扑到哥哥身上就哭开了:“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遇到歹人啦?”
蔚林尚存一口气,挣扎道:“不……不是歹人……是……是尊上……”
莜莜惊道:“尊上?”
蔚林艰难道:“尊上的新小老婆……”
说完目光抬向那煮茶之处。
他其实是想借此点名事发经过——一壶茶引发的血案。
莜莜确是个一点即透的智慧女孩,顺着蔚林的目光看过去,沉思片刻,呼地立起,满面通红,义愤填膺道:“尊上的新小老婆,竟这般狠毒?拿茶炉砸晕了旺福,还砸得你一身血?”
蔚林泪水长流。
他撑着微弱的嗓音竭力解释:“不……不是……你你,你听我说……”
莜莜已奔过去抱起茶炉,两眼冒火道:“你等着,哥哥,我这就去给你出气!”
蔚林虚弱地喊:“妹妹,冤冤相报何时了……”
事到如今,他自知无力讲清实情,只求莜莜不要太过冲动。
莜莜已抱着茶炉跑了好远,叫声遥遥传来:“我去找尊上说理去,这是凶器,证据!我不信有证据还讲不清理……”
西风凄凄切切,蔚林悲哀地低唤:“妹妹,你为什么不先带我去看大夫……”
莜莜抱着茶炉一路冲进骆寞殿的书房,但东之月不在。她没耐心等下去,还有小姐妹等她一起去捉鱼。于是她把茶炉搁在书桌上,又找来笔墨,慎重地写了一纸状子,压在茶炉下。大功告成,安安心心退了出去,想象东之月会如何处置那歹毒的小老婆。
问题是,喜蛋之前在那茶炉里催了一团火。那不是普通的火,是东之月族的一种术法,名曰“无垠”,很有深度。喜蛋小小年纪便修得一二,贸然使用,却不知如何收势。于是那未灭的一点火星,沉默一阵后重拾活力,在莜莜离开之后,一直燃,一直燃,一直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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