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会希音初亮相
自从册封典礼之后,李诚算是正式的进了朝堂。皇帝把他安排到了工部,却没有安排任何职务,就让李诚自己在里面找事做。
工部尚书刘大人在朝中享有盛名,不仅因为他是个能臣,不善逢迎,脚踏实地的从一个小小县令走到今天被皇帝所赏识,还因为他情深意重而被人称道,他不纳妾侍,不蓄戏子,只守着自己年少时一起吃苦受累的糟糠之妻。
这位刘大人见李诚被派去了也不和他客气,哪里缺人就把他派到哪里去,第一天就派他和官员一起去采石场勘探石材。
忙活了十天,好容易到了休沐这天,李诚又不乐了。清晨,李诚充满怨念的盯着站在床边穿戴衣物的希音,李诚在房间的时候,不喜欢身旁有人伺候,所以希音在房中向来是自己收拾的。
“好容易得了假,你都不陪我,偏要去什么劳什子的赏花会。”李诚不满的抱怨道。
希音道:“前些日子吴王妃早给我下了帖子了,我都给回绝了。”
“回了好,我看她们也没安什么好心。”李诚有些孩子气得赌气。
希音知道他还记挂着前事,瞪他一眼,嗔道:“都没影儿的事了,你还惦记着呢,如今我都嫁给了你,吴王也纳了王妃,你这是又吃的哪门子的干醋?”
见希音瞪他,她忙转了话头:“非得去吗?”
“回帝都也不少日子了,我也不能一直躲着不出门。郑王妃前日给我发了帖子,她是我的小姑姑,做这个领路人是最合适不过了。姑姑之前陪郑王去了封地一趟,最近才回来。我们都好久不见面了,你还不让我见她一面么?”希音假意问他,声音里装出委屈。
“那把我也带去吧。”李诚不死心的继续说道。
“说什么胡话?女人家的事,你一个男人插一脚进去做甚么?”希音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回头要笑他,却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柔软,凑上去要赏他一个香吻。
哪知道李诚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双臂收紧,加深了这个吻。
等希音听到了暗香的敲门声,使了个巧劲挣脱开来时,两人皆是面色潮红。希音微微气喘着整理了一下衣物,帮李诚把鲛绡珠帐帘子放下来理好,低低说了句:“你再睡一会儿,我把你今日要穿的衣服放在了榻上,有什么事问碧沉就行了。”话毕轻轻关上了碧纱橱的门出来让暗香为自己装扮。
登鸣泉远远的见一个丽人行来,作为今天宴会的主角,希音身着缕金大红大袖衫,头上是朝阳五凤珠钗,彩绣辉煌,恍惚间倒有当年她姐姐孝懿皇后的几分样子,她心中只是这么想着,身边就有人说了出来,“真真是侄女像姑,这位宁王妃倒有孝懿皇后的风采。”登鸣泉回头,原来是两朝老臣王尚书的夫人,蜀王爷的外祖母。
登鸣泉迎上去,希音笑着:“姑姑。”
“几个月了?”登鸣泉关切的看向希音的肚子。
“两个多月了。”希音带着羞意答道。
“今儿天热的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马车里有冰盆,倒不是很热。”
“你们姑侄俩倒是好雅兴,站在日头底下说话,还不快来亭子里。”方才说话的王夫人和登鸣泉平日里相熟,说话也不拘谨。
“看我,都忘了。”登鸣泉笑着拉着希音往里走,嘴里介绍着:“这位夫人别看她慈眉善目的像个长辈,平日里可不摆什么长辈架子。”
“看看,都学会倒打一耙了,也不知道是谁目无尊长的。”王夫人笑斥道。
“王尚书的夫人,最是好相处了,是阿远的外祖母,也算是长辈了。”登鸣泉介绍道。
希音浅笑着福了福,王夫人忙道不敢不敢,“要折煞我老婆子了。”仔细端详了赞道:“好孩子,王妃真是好样貌,不光像你娘,还有几分像你姑姑。”
希音看向面前的夫人,面目和善,笑的真诚,只是眼神中的惋惜叫人看不懂。
王夫人笑吟吟的引着希音进了亭子里,“前些日子不是还老嚷嚷着要见见咱们的宁王妃么?今日让你们见个够。”
亭中坐着几位穿金戴翠的贵妇,年纪不等,见希音来了忙起身行礼,希音叫起之后,都不着痕迹的打量起希音来。
只有一位绛紫衫子的中年夫人大咧咧的上下扫了她两眼,咧开嘴笑起来,“前日郑王妃还说羡慕我们家的三个丫头,可叹自己没养了一个贴心的小棉袄。想来是老天爷知道了咱们郑王妃的愿景给她送了一个闺女过来。”
登鸣泉从后进了亭子,三人皆有丫鬟扶着坐在栏杆榻板的锦褥子上,“可不是,娘家的几个侄女,也只希音长的最肖我们姐妹。”
希音微微笑着,侍女阿元在她耳边悄悄提醒,“这是户部刘尚书的夫人。”原来这就是那位“糟糠之妻”,想到刘尚书是李诚的顶头上司,希音的笑容不由的真挚了几分。
此时登鸣泉又为希音介绍了在场的几人,靠湖边坐着的那位容长脸,嘴边有着笑纹的夫人是中郎将陈大人的夫人,她身边还有一位年轻妇人鸭蛋脸面,是归德将军的夫人李夫人。挨着王尚书夫人的比登鸣泉稍微长些的是王夫人的大儿媳,董氏。靠着董氏的年轻妇人,登鸣泉正要介绍,刘夫人就插了一句嘴,“你不认得她,她却是认得你的。”
肌肤微丰,温柔可亲的年轻妇人脸一红,王尚书的夫人佯怒道:“你这张嘴是真真可气,那一日看我不撕烂了。”
登鸣泉笑着解释,“本来不认得,其实是该认得的。她是阿迎嫂子。”希音才明白过来,前月她不在家中,后来才听母亲说,大舅顾源之子顾清芳娶了王尚书的孙女。
希音微微福身行礼,口中喊着“嫂子”,说道:“前月不在家中,后来才听母亲说的,也没赶得上送贺礼。赶明儿就把补上的贺礼送到府上。”
希音说的认真,阿迎脸却红的更甚,忙起身还礼,刘夫人在旁说道:“本以为你这侄女是个乖的,没想来却是个促狭鬼。”
登鸣泉在旁笑够了,才说:“好了,你们两个年轻人去别处耍去吧,别跟我们老婆子们一起晃了,等开了宴再叫你们。”
鸭蛋脸面的李夫人和阿迎就起身称是,陪希音出来到园子里转。
王迎有些怕生,只腼腆的笑,倒是李夫人活泼些,与希音一直攀谈。希音也喜她爽利的性子,乐得跟她亲近些。
更何况这位李夫人与她闺中密友周彩还是姑嫂,闺名安容,娘家姓裴,父亲是御史大夫。而周彩在去年年末就嫁给了裴家的大儿子裴链。
裴安容与丈夫另有一段佳话。因在闺中听了些归德将军的英雄事迹,又得知他已丧妻,趁着归德将军得胜归来游街之时,马前自荐。
归德将军见她勇气非凡,生了兴趣,便上门提亲。
哪知裴家也算大家,不肯将女儿许配给鳏夫,这裴安容便偷跑到宫门口,请皇帝赐婚,皇帝向来好成就佳偶,便为二人赐婚。
是以归德将军与夫人的事真正是帝都人尽皆知,闺中女子无不艳羡裴安容的胆识魄力。
希音私下细细观察这位李夫人举手投足间恣意飞扬,笑靥如花,可见是幸福如意。
正说话间对面来了一位妇人,俊眼修眉,嘴边一对笑涡,“我倒是来迟了。”
希音喜道,“阿彩?”
阿彩笑眯眯的拉住希音的手,“我来见见我们的宁王妃到底是何许神圣?”
许久未见好友,希音要牵着阿彩往湖廊走,阿迎在身后劝着,“王妃快慢些,仔细身子。”
阿彩也顿住说道:“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急性子,怎么做了王妃,倒躁起来了。”
阿彩的父亲周学举曾是登老爷子的学生,和希音的父亲俊亦是同窗,后来一路直升做了国子监祭酒,阿彩和希音情谊颇为深厚。今日一见,一激动希音倒忘了情势不对,经王迎提醒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微赧:“嫂子,李夫人,莫见怪。我和阿彩许久未见面,一时忘形。”
李夫人摇着扇子遮住嘴笑道:“可不能叫阿彩了,得叫裴夫人了。”
希音自己先掌不住笑起来,“人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现在想来是不错的。什么赏花会,倒像是一家子的家宴。”一行人听了此言,倒都笑开了。
王迎不爱说话,却善解人意,知道希音与周彩有一些悄悄话要讲,指着湖对面的花园说道,“郑王妃今日请我们来赏花,光顾着说话了,没顾得上看看有什么稀奇的品种。要不要一同去?”
李夫人也乖觉,应道:“我也想去看看,要是有好的,少不得舍下脸求王妃讨几株。”
两人相携离去,希音和周彩在一块大石后命丫鬟铺了褥子坐下来。
“前些日子听说了吴王的那件事情之后,着实为你捏了一把汗,给你写的信也没人回。后来就听说你离家了。”
“我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你是知道的。吴王的事情的确让我吓了一跳,我也愁了好长时间。”
“那怎么的呢?最后竟嫁给了宁王?”
于是两人就像儿时一样靠在坐垫上,肩并着肩。希音向周彩分享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只略去李诚的身世之谜。说到太子无礼时,周彩怒气冲天,恨不得现在去打他一顿才好,在听到桃花源时,她嘴里又连连赞叹。
“所以,就这样,你们回了帝都。”周彩追问。
“虽然元贵妃被贬,但当下太子的势力也没有被削弱多少,反倒是形势更加严峻了,朝堂中完全三分势力,少有中立官员。宁王这个时候回来,着实不是什么好事。这样和你的心愿相差甚远。”周彩脸上尽是忧色,连笑涡都浅了不少。
“那还能怎么样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只羊儿满山走。”希音露出了苦笑。
“我其实还想问你,你们家除你之外,还有没有女孩儿?”
“我们这一辈,除了我,就只有二叔家的永娟,才九岁。”
“还是太小了。”周彩惋惜的摇摇头。
“哪里来的念头,竟要为人做媒了么?要不要在你嘴角点一颗痣才好呢?”希音挑眉笑道。
“只是裴郎近日为蜀王发愁罢了。蜀王爷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经的王妃,府上只有几个蛰蜇蝎蝎的侍妾。”
提及蜀王,希音微微晃神,半晌才吐出一句,“我们家有没有适龄女孩儿,难道你都不知么?”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瞎问一句罢了。你知道,顾家、郑王爷、周家、裴家都已经绑在了蜀王的船上,自然要为他考虑。”周彩解释道。
“那我们岂不是现在也成了蜀王的幕下之臣?”
“你以为能躲得过么?躲不过的,谁也躲不过。”周彩低低的回答。
说话间,登鸣泉已着人过来请她们入席,两人方打点精神携手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