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以季舒玄助理的身份参加了五点召开的准备会。
他们到的时候,能容纳一百多人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仅在第一排靠边的地方留个一个空位,很显然,是留给季舒玄的。
季舒玄一直走在童言的前面,进门的时候,他竟然低声提醒童言,小心脚下的电线。。
原本嗡嗡作响的会议室因为他的出现瞬间静默下来,唰的一下,目光都齐齐对准门口的两个人。。
童言近乎麻木的神经,腾一下再次拉紧,耳朵里响起阵阵鸣叫,脸也火烫火烫的,明知道那关注不是给自己的,可还是觉得被灼伤了。。
“季。。。季主播,我带你过去。”她总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把自己解脱了。。
季舒玄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动作,而是挺拔淡定地立在那里。。
童言扶着额头,低声提醒说:“季主播,请往左边走。”
因为说话的角度问题,她只能看到季舒玄嘴唇下面的部位。他线条刚毅的唇线微微向下,喉间的凸起,像山峰的棱角一样,刺激着她的视觉感官。。。
好像离得有些近。。
正要下意识地退后,季舒玄却突然朝她伸出手,“你领我过去。”他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
童言霍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只骨骼分明的大手,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种掉进深水濒临死亡的感觉又来了,周遭响起的抽气声,就像是为他的动作在伴奏,她死死咬着下唇,头皮发麻地,颤抖着伸出手。。。
童言,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只是看不见,需要的帮助而已!!他是你的上司,你是他的助理,仅此而已!!
手心相触的那一霎那,她还是没能忍住心头的悸动,重重地颤了一下。。
他的手,温暖、干燥,一如多年前牵着她逃出生天的时候一样,给她带来无比安心、信赖的感觉。。
不知道接下来是怎么迈步的,或许是那只手的牵引,又或是她本能的反应,十几步的路程,他们几乎是并排前行,最后,他姿势沉稳地落座,而她,却像是被火苗灼痛了一样,倏地收回手去。。
“我坐后面去了。。”逃也似地跑开,转身的瞬间,隐约看到季舒玄的旁边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精致冷傲的面孔,难得堆放起粲然惊喜的微笑。。
原先只有二三十人参加的准备会,因为季舒玄的缘故,却生生多出了近百号人,都是新闻中心各个栏目的同事,听说消息之后,早早便来到会场想一睹偶像的风采。
后面挤得是水泄不通,来晚的人只能站在走道的尽头,伸长耳朵、踮起脚尖倾听前面的动静。根本没有童言的位置,而她是新人,又不好站在别人前面,无奈之下,她只好朝后面挤,看能不能找到一处容身之地。
这时,从她的右侧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小言------------”
她惊讶地转头,却看到一身红衣的花溶正兴奋的冲她挥着手,叫她过去。。
从过道到花溶那里,又是一番大折腾,好不容易挤到了,才发现那儿其实也没有多余的座位,空位是花溶从旁边女同事那里借到的半个身位。反正她和童言都瘦,侧着身子坐,勉强也可以。。
花溶特别激动,脸红耳热像只受到强烈刺激的红兔子似的抓着童言就问:“你怎么和季舒玄搞到一起了!你知不知道,刚才看到你们牵手,我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那一幕,从开始到结束,充其量不过四五秒钟的时间,后面的人大多因为视线不佳错过了,可花溶这不过大脑的一嗓子,却把周遭的目光瞬间都吸引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童言只觉得头嗡一声炸响,她无力地张了张嘴,苍白地解释说:“我。。我现在是季主播的助理。。。。他看不到。。。所以我带着他去找。。。”
知道她心思的花溶笑得贼贼的,可其他人看向她的目光,却明显夹带了其他的内容。。
不容她们再继续八卦下去,会议开始了。
整个会议,可以说波澜不惊。那些期待看到偶像风采的电台员工,也只是在临近会议结束的时候,才幸运地听到了季舒玄简短的发言。
尽管看不到在座的人,可季舒玄仍然礼貌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转身,面对一百多位新闻频率的同行,讲述了他对‘魅力纪录’栏目的看法。。
短短的三分多钟的时间,成了整场会议最亮的闪光点。
一个人,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说话”,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寻常意义上的“说话”仅仅用于表达自己的看法,而季舒玄式的“说话”却有不一样的意义。
他通过自己敏锐的洞察力,观察、揣摩听众的心理变化;他自如运用语言的技巧,声情并茂,往往最简练的表达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经过岁月淬炼的人,他“说话”的影响力、渲染力都已达到了顶峰,可以说,他是一个生存层次非常高的智者,话说到别人的心坎上,让听他讲话的人觉得特别的舒服、特别的振奋。。
而那些对季舒玄知之甚少、心存疑虑的人,听到这番半演讲形式的讲话之后,也被他独具魅力的嗓音和收放自如的讲话风格所深深地折服。。
年轻的女性员工,又多迷恋他英俊硬朗的外形,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剑眉宽额,挺鼻薄唇,轮廓深邃而迷人。。
只是看他简简单单的肢体动作,已经搅乱了众多芳心,即使他的身体已经残疾,却也丝毫不能减损他与生俱来的气度和良好的教养。。。
季舒玄在如雷的掌声中落座,花溶兴奋的脸比她身上的红裙子还要红,她用力拍手,一边拍一边用胳膊肘戳着童言,朝她投来暧昧不明的暗示。。
童言佯装没有看到。。
会议结束,前后门大开,开会的人蜂拥而出。
童言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座位上的季舒玄,看他起身迎向陆老和一众老艺术家,旁边的女子笑靥如花,始终陪伴在侧。。
她收回视线,和花溶一道从后门走了。。
花溶很好奇季舒玄的办公室是什么样的,于是缠着童言带她去参观。
童言想到留在会议室攀谈的人影不会马上回来,于是,便带着花溶去了。中途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经过栏目组门口的时候,遇到抱着一叠书的洪书童。。
“洪老师。。。。”童言主动打招呼。
洪书童左右看看,略显惊讶地咦了一声,“你没和季主播一起?我听小柯说,他好像在会议室找你!”
童言的心咯噔一跳,朝会议室的方向望去,那边还有不少的人从里面出来,还有一些季舒玄的崇拜者,等候在门口。。
这么近,应该找得到吧。
再说,有人陪着说话,还有粉丝等着签名,应该有很多人愿意护送他回来的。
她说没事,拉着花溶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叫住洪书童,“洪老师。。。”
洪书童转身,看着她,眼底有着一丝疑问。
她想了想,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改口问:“你没去开会吗?”
洪书童摇摇头,无奈地说:“出版社找我送书,没跟上开会,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觉得你错过了有些可惜。”她没跟洪书童说,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就是笙歌,一个改变他人生的女人,一个他亲自取名成名的女人,如今,却已是形同陌路。。
或许,就这样错过了,也是一种解脱。
花溶参观完季舒玄那间家具特别少,空间特别大的办公室之后,给出四个字的结论,“房如其人。”
季舒玄给人的印象,就像这间半透明的办公室一样,严谨大气、沉稳英挺、没有华丽的装饰,却处处显出他的与众不同。。
花溶开玩笑说,“小言,你得抓住机会啊。。虽然季舒玄是个残疾,可他就算再断一条腿,也会有成堆的女人扑上去做季太太,你信不信!”
童言搓了搓胳膊,朝花溶比了个冷的手势。。。
失明已是她能承受的极限,她不允许季舒玄再受伤了。花溶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她岔开话题问起花溶在‘新闻早八点’的工作怎么样。
提起工作,原本笑意吟吟的花溶瞬间便拉下脸,她指着会议室的方向,充满了咒怨的意味,恨声说:“别提了,有那个僵尸在,我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唉。。。倒了八辈子血霉,走到哪儿都能碰到她!”
“笙歌?她为难你了?”花溶在电台最讨厌的人就是常年阴着脸,摆谱爱甩大牌的女主播笙歌。她私底下,给那个性格孤傲的女人起外号叫僵尸。
花溶揪扯着沙发巾上的流苏,闷闷地说:“她就爱使阴招,把人整得死去活来的,却偏偏又无法去告状!妈的,总有一天,老娘要从她身上加倍的讨回来!”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一声轻咳。。
“笙歌主播,谢谢你,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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