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我强行点了你的睡穴。”万俟宁的笑容有一丝苦涩。
冰清恍然，随即更加惭愧，貌似更应该道歉的是她。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冰清呐呐道。
用过早饭后，冰清将昨晚的事告诉了其他人，其他人却觉疑惑，因为昨晚他们除了听到冰清的大喊之外，竟然没有听到冰清所说的憬辰的声音。虽然那时候他们可能已经熟睡，可是，对于习武的他们来说，即使有细微的声响，也会醒啊。
众人在疑惑之余，约定今晚不睡觉，要等到那个时候，看看还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冰姑娘，您昨晚是什么时间听到主上声音的呢？”沐影问出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冰清望着沐影愣住，因为她突然发现，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
“子时中，月上当空之时。”万俟宁淡淡回道。
众人在与往日一般的搜寻工作中迎来了天黑，用过晚餐后，在子时来临之前，所有人全都出了帐篷，仰望和昨夜一样明亮的夜空。他们屏息等待着，等待着昨夜的奇迹。
冰清又开始唱歌。依然是昨夜的那首《爱就一个字》。只是心情已经大不同。昨夜她是怀着绝望和心痛，今夜她则怀着满腹的期待和忐忑。
众人在冰清的歌声静静等待着。圆如银盘的月亮越升越高，天地间也越来越亮，整个山顶洁白晶莹如水晶宫，随着月亮的升高，众人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万俟宁站在冰清身边眼望着凄冷的月亮，心中百味杂症，他希望昨日的一切不是一个幻觉，这样，冰清就不用那么伤心绝望。却又希望那只是一个幻觉，这样，他就不会有失去她的恐惧。
当月亮终于升上当空时，众人屏息，冰清的歌声却不停。
“清儿？”夜空里终于传来一个略带激动和不可置信的声音。
“憬哥哥！”冰清听到夜空里的声音，激动地喊道。
冰清边喊边欣喜地看向身边的众人，想要和他们分享心中的快乐。却发现，除了万俟宁，众人都是一副茫然地表情，望着她的眼神奇怪而不解。
“你们听不到吗？”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欣喜的笑容冻僵在冰清的嘴角。
除了万俟宁，众人摇头。冰清瞬间呆滞，万俟宁蹙眉。
“清儿，是你吗？你可以听得到我说话吗？”夜空里又传来憬辰焦急的声音，飘飘洒洒如轻盈的月光，空清飘渺如暗夜里的雾气。
冰清望望夜空，又望了望身边一脸茫然的众人。
“憬。”万俟宁出声。
“万俟宁？！”憬辰的声音里有明显的诧异。
“是我。”万俟宁淡淡道。
冰清转头呆呆地望着万俟宁。想要看清楚他是真的可以听见还是为了配合她而这样做。
“清儿，你在哪里？清儿！”憬辰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焦急。
“呃？！”冰清愣了一下后，快速回答，“尓鲁斯山。”
白日，她就一直想，今夜如果还可以听到彼此的声音，她要说什么。虽然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最重要的是，要让他知道她很好，她现在何处。
然后，等待着回答的冰清没有听不到任何回应，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僵掉，脸色也越来越灰败。
“憬？”万俟宁皱眉喊道。
冰清诧异地望向一脸疑惑的万俟宁。
“宁，你真的可以……听到？”冰清望着万俟宁小心翼翼问道。
“可以。”万俟宁郑重点头。
“可是他们为什么听不到呢？”冰清望向周围依然茫然的众人。
万俟宁摇摇头。冰清知道万俟宁没有骗她，可是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呢？冰清双眉缓缓蹙起。
“沐大哥，你真的没有听到憬哥哥的声音吗？”冰清转头向沐影确认。
沐影茫然地摇摇头。他只听到了冰清和万俟宁的自言自语。他现在有点怀疑冰清精神恍惚产生了幻觉，而万俟宁为了不让冰清太伤心，才承认了冰清的说辞，并在今夜配合她。
当然这么想的，不止沐影一个人。而是几乎所有人都如此想。只是有的人表情藏得深，譬如蓝烟和沐影，而有的人则把怀疑明显写在了脸上，譬如血凝和青川。
万俟宁何其聪明，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众人怀疑他说谎和做戏。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和清儿可以听到憬的声音，可是，我没有敷衍清儿。我可以把憬昨夜和今夜说过的话说一遍，这样清儿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然后，万俟宁快速地把憬辰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冰清愣了愣，然后对众人点头：“没错，和我听到的不差一个字。”
众人又是一愣，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觉得惊奇的同时又觉惭愧，为自己的怀疑。
午夜十二点，J市，地下通道。
安静而幽暗的地下通道里，憬辰、千雪和君特三人都在。
“你们刚才听到了吗？”憬辰屏息望着面前的二人。
“听到了。”君特淡淡点头，眼中有着淡淡的惊诧。
“没有。”同时，千雪摇头，然后惊奇地望向君特，“君特，你真听到了？”
憬辰因为思念冰清而产生幻觉，她并不惊奇。可是，君特怎么也会说他听到了呢？君特从来不屑于用善意的谎言安慰人的，而且。千雪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说谎。难道真听到了？
“是。”君特再次点头。
憬辰被二人截然不同的回答弄得一怔，眉峰轻轻蹙起。
“非先生，也许这是一个契机也不一定。”君特拍拍憬辰的肩膀，安慰道。
他的语气虽然冷淡，眼中的关切却很明显。
“谢谢，我知道。”憬辰笑了笑。
“明天晚上，我再来陪你。我先走了。”君特又拍了拍憬辰的肩膀，转身向外走去。
千雪转头望了望憬辰，小跑着向君特追去。
“君特，你刚才是在安慰小非吗？”出了地下通道后，千雪迫不及待再次确定。
“不是。”君特望着千雪摇摇头，然后向路边等着的一辆黑色跑车走去。
“那你真的听到清子的声音了？！”千雪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啊。”君特边走边点头。
“那我为什么听不到呢？”千雪停下脚步，疑惑地挠挠头。
不能啊，她明明和他们一同站在那里，不可能他俩可以听到，她听不到啊。
“千小姐，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君特拉开车门，回头对千雪扬声道。
“哦……好。”千雪回神，对君特笑着回道。
君特向千雪摆了摆手。钻进汽车，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千雪面前。
在时空两边众人的等待下，夜晚再次来临。
冰清依然在午时到来时开始唱歌，虽然她不知道她的歌声是不是媒介，但是，她不想因为一点失误而错失再次对话的机会。
当尓鲁斯山的月亮升上当空时，当憬辰手腕上的表指向十二点时。
地下通道里的憬辰再次听到了冰清的歌声。
“清儿，你还在尓鲁斯山吗？”憬辰出声问道。
千雪诧异地望了憬辰一眼。
“对，憬哥哥，你不要着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尓鲁斯山顶，冰清急忙回道。
通过前两夜，她已经知道他们可以对话的时间很短，容不得浪费。
“清儿，你是怎么回去的，告诉我。”憬辰急急问道。
“我在海上落水之后，就回到这里了。”冰清快速回道，“你不要用这种办法，危险。”冰清又急急叮嘱。
“我知道，你别担心，我会找到办法回去的。”憬辰红了眼眶，对着墙壁高声道。
“憬哥哥，前一段时间我梦到你在地下通道里待着画画，千雪说你一直待在那里，你不会真的……一直在哪里吧？”冰清哽咽道。
“……没有。”憬辰的声音里也含了一丝哽咽。
“不要一直待在那儿，要注意身体。”冰清含泪轻声叮嘱。
“……好。”憬辰的眼中涌上热泪，“清儿，你也要注意身体。”
憬辰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冰清的应声。他知道，今夜可以对话的时间又过去了。
尓鲁斯山顶，冰清在听到憬辰说了一声好之后就没了下文。
“憬哥哥？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冰清对着夜空轻声问道。
可是，夜空寂静，有轻盈的雪花簌簌落了下来，落在众人仰望夜空的脸上。众人如石像般站着，眼神迷茫。
“主上他说了什么？”良久之后，沐影转向冰清，轻声问道。
冰清将憬辰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了一遍。众人又是一阵失神。
“回吧，太冷了。”良久之后，万俟宁出声，同时拉了拉冰清的手。
众人缓缓散去，万俟宁牵着冰清进了帐篷。万俟宁的脸如凝固了的深潭，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觉得有深沉的落寞和寂寥。
“你先去床上坐会儿，我先热饭。”在炭火前，万俟宁放开了冰清的手，轻声道。
“我自己来吧。”冰清在炭火前的木蹲下坐下，然后从一旁的布袋中取出饼和熟肉，穿在削尖了两段的细木棍上烤。
万俟宁也没坚持，在冰清身边坐下，也开始烤饼和熟肉。片刻后，食物的香气就飘满了帐篷。
冰清知道。万俟宁这几个月来在她身边一直受着煎熬，而且这种煎熬越来越大。
“宁，离开我，回去吧。”冰清轻声道。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万俟宁不去看冰清，盯着食物轻声问道。
“你留在这里……只会受伤。”冰清的喉头有一丝哽咽。
“会受伤，说明我知道自己还活着。”万俟宁的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如果我离开你，我会搞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活着。”
“……”冰清突然觉得面前的火光灼痛了她的双眼，有泪水在她眼眶聚集。
“清儿，不要有压力，不要觉得抱歉。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不是我伤了你的心，就不会发生两年前的事了。”万俟宁的话清晰而飘渺，像是食物上飘起的白气，有迹可循却在瞬间飘散。
“……”冰清沉默，开始默默地啃饼。
为什么，她遇到的每个人都美好得让她觉得自己是十足的坏蛋？冰清无意识地嚼着口中的食物，在心里骂自个儿。她何德何能，让他们为她如此？！
“清儿，喝点水。”万俟宁递过一个瓷杯，里面的水已被加热。
冰清愣了愣，机械地拿过瓷杯。她要如何做，才不会伤害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冰清望着熊熊的炭火无声地问。
四夜。
子时，尓鲁斯山顶，万俟宁和冰清一行人依然等在了帐篷外。
午夜十二点，J市地下通道，憬辰、君特、千雪三人也早已等着了。
可是，冰清唱了两个时辰的歌，子时过了，丑时也过了，月亮向西斜去，冰清的嗓子逐渐嘶哑，万俟宁对着夜空喊了千百声“憬”，却依然没听到应声。
而憬辰在指针指向十二时，没有听到冰清的歌声，而且，无论他对着墙壁如何呼唤，也同样得不到回应。
五夜，六夜，也同样如此。当~七夜也同样如此时，两个时空的人才有一丝明白，原来并不是每一天都可以的。
“也许和月圆之夜有关吧。”尓鲁斯山顶，万俟宁轻声道。
“也许只是某些特定时日才可以吧，下个月这个时间再试试吧。”地下通道里，千雪安慰憬辰。
七夜，尓鲁斯山顶。望着烟雾缭绕的崖底，冰清有一丝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先前还不确定的话，她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这里真的是连接那边时空的地方。可是，已经连续三天没能听到那边的声音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离开等下个月月圆时再来，还是一直待在这里继续寻找线索。
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决定，这里的所有的人都会与她一起，所以她必须慎重考虑，做出正确而不让大家受累的决定。
冰清想了一夜，觉得无论如何，她也应该回去一下了，他们已经在山上整整呆了七日，大家都有点累，而且，她也应该回去看看两个孩子了。
翌日一大早，冰清对身边的众人说，回去休息一天。明日晚上之前再来。众人没有异议，留一个侍卫看守东西，其他人浩浩荡荡下了山。
冰清一行人从山上回到尓鲁斯村时，已近中午，山下艳阳高照，暖意融融，与山上的冰天雪地完全是两个世界。
冰清一跨进清府，万俟非和万俟冰就从屋里飞奔了出来，扑进冰清和万俟宁怀里。
“爹，娘，你们终于回来了。”万俟冰抱着冰清的腿开心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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