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阳这话仔细说来是有些不客气的。士农工商,举子们看不起商贾出身之人也是常例。
宁陆面上毫无波动,依旧是一派俊容温和、神态儒雅之状,仰慕之色,不见生疏,亲切的与王金阳攀谈起来。
“诸位公子能赏光到这小小的艳情楼破谜,真乃小生三生有幸,得诸位贵人相助,小生此次必能博得佳人点头答应,成就佳话,促成一段姻缘。”宁陆见诸人并不热切,手中碧玉扇柄更是紧紧握着,分外恭敬的说道。到底是新举人老爷,很难结识啊。
林羽之与蔡冒对视一眼,轻笑一声,此人不简单,恐怕设这灯谜别有一番用心吧,如此想着,顿时又感觉索然无趣起来。本希望以为会是一段风流公子窈窕佳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成就一段佳话,现在看来,真情可贵啊!
“良缘不良缘的,我们可不管,那是月老和红娘的差事,我们是读圣贤书的,为朝廷效力,为社稷鞠躬。不过偶知此处雅谜,特此一观罢了,宁公子不要误会。”
王金阳是新科举人第一百二十一名,名次上差了些,但中了举就是有功名的老爷,这话说的并不为过。但这一句也露了他爱看杂书的底。
“是,公子教训的是,便是公子们不是为了在下,在下受了益,若是不知感恩,那岂不成了不知好赖的糊涂虫子了!敢问公子怎么称呼?小生也一些精致的故事,倒略有所藏。”
宁陆态度更显谦卑,这倒是令王金阳对他的观感好了些,能知道自己身份,看清自己的身份,那这人就有一分可取之处。“在下王金阳。”
“幸会,今科的举人老爷,国子监才子,小生幸甚。请王公子看谜。”
宁陆也不多絮叨闲扯,识趣的退到旁边。
林羽之边看灯谜,又留了一分的注意,观注着此人,见他一番言谈下来,王金阳的观感已然改善,可想而知此人于商场上应该也十分精到,是个厉害的人物。
“这灯谜贴在屏风上,供人观赏,倒也雅致,羽之、谭兄、蔡兄可看出些什么?”
董轩、李朝桢、江子墨,今科顺天府乡试前六名的才子聚首此处,也算是盛况空前了。想必这段风流韵事明日便会传遍京师,这艳情楼,花魁娘子梁思思必会成为这京中纨绔公子追捧的对象,这艳情楼怕是要财源广进了!宁陆真好成算!
谭宗念道“通塞两不见,波澜各自起。与君相背飞,去去心如此。”
几人俱是眉头微皱,只四句五言律诗,一时之间难有头绪。
林羽之细看,当篇竟然是它。
这梁思思倒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但却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对世间男子的不信任。在这样的烟花之地,想来也是看破世情的,人情冷暖、爱恨情仇,不知是已然看破,还是尚存一丝希望,以此作为试探?
林羽之也不去猜度她的心思,只看了宁陆一眼问道“宁公子这个总有个彩头吧!”
“这位公子好,彩头自然是有的,乃是黄金百两。不过这黄白之物到是粗俗了些,缺了雅致。小生这里有一前朝海棠式龙泉官窑笔洗,十分珍惜,可否以此为彩头!”宁陆见有人细问,忙上前答道,言辞恳切,又照顾了众人的喜好。才子书生自然更喜爱文房之物,直接表现出喜爱金银的,必遭人嫌弃。
林羽之点点头,考虑的很周到,看来是早有准备。“这个倒还罢了。”
蔡冒看了楼下的王平一眼,与王平视线对上,王平待了一会,离开了艳情楼。众人无人关注。
“羽之可是有计较了?”谭宗忙问道。
“古时愁别泪,滴作分流水。日夜东西流,分流几千里。元稹的分流水,这思思姑娘的谜题猜的是什么?”林羽之说了此诗的前四句。
“思思说是每个灯谜打的都是两个人名字,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却说知她者一睹便知。公子可是猜到了?”宁陆惊喜的说道。
“哦哦,我也知道了,若说两个人名的话嘛,羽之已说了元稹,这定是《会真记》中的张生和崔莺莺了。”董轩已然会意,笑着说道。
“极是,定是张生和崔莺莺。”
众生附和,这有了方向,就好猜了。梁思思再是有才华,想拼过在列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那根本不可能。众生除了正经的四书五经,其它书籍也多有涉猎,世家大族更是藏书甚广,广闻博会往往是一些才子的特点。
元稹诗中最具特色的是艳诗和悼亡诗,擅写男女爱情,描述细致生动,不同一般艳诗的泛描。悼亡诗为纪念其妻韦丛而作,《遣悲怀三首》流传最广,十分感人。但元稹《会真记》中张生与崔莺莺的爱情故事,却是以悲剧收场。
董轩话落,顿时楼上楼下一片哗然,议论喧哗之声高涨,更有不少文人雅士听到声音都聚集到台下,纷纷猜测对错。
宁陆此时表情也是错愕不已,惊讶的说道,“请思思姑娘。”
梁思思本就在二楼抚琴,也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见两位公子已说出答案,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宁陆是宁府的少东家,他现在的热烈追求,又能维持多久呢?至于娶做妻,更是无法当真,为妾也是开恩的体面了。只是自己并未下定最终的选择。
“诸位公子安,小女子梁思思这厢有礼了。”梁思思礼数周全,盈盈下拜。
众人抬眼看来,只见她娇颜似冰肌,朱唇皓齿,柳叶淡眉,自带秋水风情,双眸婉转,顾盼生辉,怡然流连,又是天生风骚骨,摇摇水蛇腰,看着就另人心酥。人群中多看呆了。
何琪已先笑嘻嘻的说道:“久闻思思姑娘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当不凡。小生乃岳麓书院何琪,今科举人,姑娘可否考虑在下一二。”何琪已难抵诱惑,翘起了尾巴。
“小娘子,他已有妻室,你休听他胡言。”王金阳已知他的底细,立时叫嚷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