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泠一阵呆愣,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成王说了什么,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其实,许泠心里不仅没有抗拒,还有些替成王高兴。对成王来说,老来得子是极难得的,况且她如今的身份不能名正言顺的陪在成王和邵和长公主身边,有个小的陪着也是不错的。
怪不得要从桃花山搬回来了。
“那要恭喜父王了,不过父王还是要多注意些,毕竟...长公主年纪在那里。”对邵和,许泠还是喊不出“母亲”二字。
许泠说话的时候,成王一直在打量她的神色,生怕她露出什么不虞,见许泠表情真挚,才算是相信了,对于女儿对她母亲难言的抗拒,成王也能理解。当下也没说什么,亲手为许泠和赵显煮了热茶。
这个小院虽然不大,胜在精致干净,里面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三人就围坐在炉子前守岁。
成王把他这些年的经历捡了些说与许泠听,又问了许泠的情况,得知许家人待她很好时,他有一瞬觉得不是滋味,随即又感到几分欣慰:“你及笄那日我去看了,你既然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就要尽到孝道。”
许泠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成王又把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以一个旁观者的口吻,平淡无波,把那些隐藏在岁月里的污秽翻出来给人看。
若不是他看向赵显的目光带着歉意,许泠差点都要以为成王并没有亲身经历那些了。不管怎样,说开了就好,该受的惩罚已经受了,那些无辜的人也没办法再回来了,过好当下才是正理。
后来赵显在成王面提了盛揽琛的事,成王听了面色凝重:“前几任的皇帝虽有野心,但是也是爱民如子的,他怎的这般罔顾天下苍生,该当诛!”
赵显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成王话音刚落,赵显就径直在成王面前跪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您是有才有德之人,在血脉上,您也是最名正言顺的。”
成王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显,赵显神色凌厉:“我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手里的人也都准备好了,只等娶永安过门之后,就一举......”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赵显才把许泠抱走。他们走出院门的时候许泠回头去看,成王还站在院子里送他们,脸上的神情却是有些复杂,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坚定。
新年一到,整个大盛都被喜庆的氛围包围着,人们走亲串门,好不热闹。
赵显是头一个来许家拜年的,带了好些礼品,当天和许桐喝的走路都飘忽了,在暖阁里躺了半天。
许泠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醉了,任劳任怨的让人打了热水,亲手给赵显擦了手脸,才关上门退出去。
这时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报信:“三姑娘,杨家表公子来拜年了,夫人说让您过去一趟呢!”
许泠蹙了眉。自上次许沁出嫁,她已经有许久未见杨祁,听说没过多久他就辞了在京的职务,去了四方游荡。
如今他不回晋北过年,来这里做什么?
杨祁见到许泠的那一刻,神色似有迷茫,有似乎是在透过她看旁人,眼中不再带着从前的痴迷与爱恋,让许泠有些奇怪。
不管怎么说,他能放下就好。去年进宫被小皇帝幽禁之前,杨祁毕竟出言提醒她了,也算不得什么罪大恶极之人,如今想来,心中的厌恶也没那么深了。
许泠对着杨祁施了一礼,依旧唤他“三表哥”。
听到这句熟悉的称呼,杨祁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就回过神来,似有些哀伤,却又淡淡对着许泠一笑:“泠儿表妹有礼了,我今日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来,我要向你道歉,那日之事,是我狭隘了,若是我当时把情况和盘托出,你也不需要受那么多苦了。”
许泠浅浅一笑:“过去的事,我已经不大记得了。”
杨祁袖中的手紧了紧,牙槽紧咬着,过了一瞬才松开,伸出了右手:“二来,我是为了归还一物。”
许泠的目光移到了他摊开的手心里,他修长如玉的手里安静的躺着一枚精致的珍珠耳坠,许泠看着觉得有几分熟悉,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
“这是你十岁那年去我家的时候无意中落下的,被我拾到了,私心里想留下做个念想。”说着,杨祁的声音干涩了起来,“如今念想没了,这物也该物归原主了。”
经杨祁这样一说,许泠才记起她是丢过一只耳坠儿,怕被有心人拾到坏她名声,还把另一只也丢了。
没想到真的是在“有心人”手中,许泠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祁把东西给许泠之后,就拖着落寞的步子离开了,背影有几分苍凉,忽的,他顿住步子,头也没有回,低低道:“我应是再也不会来京城了,你成亲的那日,我怕是也去不了了......你莫要怪我,你,要好好的。”
许泠看着杨祁萧索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愣怔,还是身边的辛夷唤了她一句:“三姑娘?”
辛夷见许泠有反应了,才悄悄指了指她身后,许泠顺着看过去,就见赵显正站在她身后,面上表情有些晦涩不明。
许泠心知他定是看到她和杨祁方才说话的事了,怕他误会,正要开口解释,就见赵显缓了脸色,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迈着长腿走向她。
“杨三他与你说的话,我大概猜出来了些,你不用与我解释的。”他也不顾周围有下人,就颇为宠溺的刮了刮许泠的鼻尖,“傻瓜,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
却说走出了许府,面色更显哀伤,跟失了神一样。有个骑马的人疾驰而过,差点撞到他,他都没有反应。
街上有调皮的小童手里举着糖葫芦,边玩边唱童谣:“阿婆还是初笄女,头未梳成不许看。”
杨祁忽的想起她及笄的前日,他本备好了礼物要去观礼,下人却说摄政王大人造访。他沉着脸将人迎进主坐,就听到摄政王冰冷冷的声音。
他说:“杨三,我知道你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但你不要让她也瞧不起你。你在西方海上的商队我可以不管,你如何未卜先知的我也不管,但你不觉得,如今的一切,与既定的命运已经发生不一样了吗?”
杨祁呆在那,就听到赵显继续拿刀剜他的心:“其实,你也知道,你曾经心心念念要娶的人,已经不是如今的那个她了......”
许泠记得,那个冬天过去的很快,新年刚过去,就迎来春暖花开。
二月二之后,听说杨祁就带着商队下了海,往西方而去。京城好些姑娘家都忍不住拿帕子抹眼泪,心里想着那样一个俊美绝伦,又文采斐然的人怎的就忍心放弃大好前程,只身踏上行程呢!
三月十九这天,孟怀瑾带着许沁回了一趟许府,顾氏和许桐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月的时候许沁刚诊出了身孕,现在虽说满了三个月,但是顾氏和许桐还是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把许泠这个后日就要出嫁的女儿都抛在脑后了。好在这些日子许湛越来越懂事了,也愿意亲近许泠,前几天还悄悄趁着先生让他刻石练字的功夫,给许泠刻了个小老虎,圆头圆脑的,看的许泠一眼就喜欢上了,列入了嫁妆单子里。
第二日,许府的气氛就开始不一样了,虽然明日才是许泠出嫁的日子,但是一应需要的物品在这日已经准备好了,下人们都在一遍遍的检查,生怕有任何遗漏,比许沁成亲的那日还要紧张。
能不紧张吗!许泠要嫁的人可是当今摄政王,光是身份就叫下人们噤若寒蝉了。
这日晚上,许泠和那日的许沁有了一样的待遇,顾氏袖中藏着本小本本,来到许泠的房间,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许泠是再活一事的人,她还是永安郡主的时候,是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当今的太后派的教养嬷嬷为她讲的这些,不过那时候的那个嬷嬷太过端庄,只大致说了一遍,她还是跟赵显成亲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事竟然可以有那么多种姿势......
想到这里,许泠不免心中涌上一阵臊意,看向顾氏的目光也是含羞带怯的。
顾氏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许泠,眸子里是一派的柔和,浓浓的母爱在其中,许泠沐浴在这样的目光里,忽的就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下来。
室内点着好几支烛,亮堂堂的,映的许泠的脸比桃花还要娇艳,她就那样俏生生的站着,气质、容貌无不完美了,顾氏心里有种难言的不舍与满意,大抵就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吧。
深吸了一口气,顾氏才收敛了一身的不舍,走到许泠床前坐下,摸出袖中的小本本,一本正经的说:“今晚我要为你讲讲阴阳和谐。”
许泠满脸通红的听着,越听,脸越红,最后跟煮熟的虾一样,通身都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