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乞丐真的奇多,不知道多少日子的日晒雨淋让他们根本看不出原来的肤色,都被守城门的士兵赶到墙角处,一个接一个挨着躺得横七竖八。
和城内的繁华景象呈现出截然不同景象,视觉和感官冲击都很明显。
秦照照磨磨蹭蹭挪到墙根,先找了个空地蹲下来把脸上抹满了灰,把临时套在外边的外衫撕得乱七八糟,顺手在头顶挠了个鸡窝头出来。做完这些才转过头十分友好和隔壁那位打招呼:“大哥,怎么称呼?”
她旁边躺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乞丐,小腿裤脚缺了一大块,线头拉长要掉不掉。头上结着一层厚厚的污垢,有一块尤其扎眼,脸颊到处沾着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灰,腿靠着墙边,盯着自己装了两三个铜板的缺口瓷碗目不转睛。
他没吱声。
秦照照问了第二遍,对方这才动作迟缓地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就没反应了。
秦照照不死心,挨个问过去,问了五六个就发现这方法完全不管用,她想了想,回了一趟客栈。
再来的时候换了身整洁干净略显浮夸的衣衫,站在城门口等了等。
不到半柱香时间,就有乞丐扒着她的裤腿不停磕头,仰头悲戚声音凄惨:“大人行行好,几天几夜没吃的了……”
秦照照:“……”
她刚才看见他碗里铜板最多,身后还藏着两个白馒头。
这一带的乞丐都跟成了精似的。
秦照照懒得废话,她手里拿着的一两银子在那乞丐面前晃了晃,挑眉:“你见过一个带金耳坠穿翠色大花衫的姑娘吗,可能她身边跟这个奇怪的男人。”
地上乞丐眼前一亮,捧着碗膝盖跪在地上上半身站直,刚想说话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了。
很多靠在墙根边的病殃殃的乞丐老远就看见秦照照手里捏的那锭银子,都像耗子闻到味儿一样一股脑涌了过来,七嘴八舌:
“我早上见到一个,四五十岁的样子。”
“不对不对,我见的那个才是,那金坠子是葫芦状的。”
“我见着的那个身边跟着个壮实男人。”
“你说的也不对,是个带着一个丫鬟还带着个男人的。”
……
越说越离谱,秦照照皱眉,把手里的银子艰难举高:“都不是。”
太疯狂了,那群乞丐像是发了狂,一个个脸上都是贪婪之色。
秦照照咬了咬牙,脸色一沉:“你们想见官吗?”
她话刚一说完推搡的近十个乞丐就跟按了暂停键一样停了下来,忌惮地退了两步。
歪打正着,在这座城里能说出见官这样的话意味着来人和城主府有密切的关系,毕竟城主一手遮天,这些人敢在城门口肆无忌惮在别的地方根本气都不敢大声喘。
进了官衙活着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里头关的都是惹怒了城主的不要命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出来。
秦照照看他们退开,略微松了口气,突然灵机一动:“城主的问题你们还在这里讨价还价,是不想要脖子上的脑袋了吗!”
她挺了挺胸膛,装作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样子。
围在一起的乞丐有一两个瑟缩了一下,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壮着胆子犹豫开口,声音惊疑不定:“那瘦高个不是城主大人的手下吗,专门帮城主搜罗四处的漂亮女子……”
秦照照额头冷汗冒了出来,下一刻把手里碎银往远处一抛,故作镇定:“城主赏你们的。”
她趁着那群乞丐转头争抢银子的时候撒腿狂奔,穿过拥挤商贩区跑了好长一段路才敢停下来,摸着狂跳的心脏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露馅。
那群恶狗反应过来追上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能糊弄住一次就不错了。
她正撑着膝盖喘气,眼前突然出现一块素色的手帕。
秦照照头都没抬接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怎么样?”
元参半靠在墙边,神色略显凝重。
“大半可能被虏去城主府了。”付屠好色,整个蓝州城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进了城主府,近些年来越发猖狂,竟然搜罗到了下面的村庄。
秦照照沉默了片刻,心里同样不轻松。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要从城主府救人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元参抬眼看了看天色,心知如果不找出妥当的法子秦照照说不定会自己想办法,他心头忧虑更甚,等了等还是开口:“有个法子。”
秦照照还以为他会劝自己别去,闻言讶异抬头。
元参语速飞快,生怕说得慢了自己会后悔:“今日城主府有客,据说是个大人物,付屠在城主府设宴作陪,人员流通不如以往严格。”
说完他顿了顿,捏了捏鼻梁,勉强:“想办法混进去,悄无声息救人,不要闹出大动静。”
这已经算是最妥当的法子了,他真害怕秦照照冲动之下一把火烧了城主府。
不过其实也能做,粗暴有粗暴的好处,元参冷静地想。
付屠那个杂碎,一把火烧死都便宜他了。
心里认真思考过这个办法的秦照照浑然不知自己被鄙视,她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样也行,于是干脆利落一锤定音:“现在就去准备。”
元参颔首,正准备走突然被秦照照拉住了衣角。
她幽幽:“我觉得差点东西。”
半个时辰之后元参看着眼前的东西眼皮一跳。
他们已经回了客栈,榻上摆着件亮橙色的明亮舞女服,腰间手掌宽的地方裸露在外,垂下的亮片似遮未遮。下裙是层层叠叠往外荡漾开的款式,一直遮到脚踝上一点,刚好能露出一截脚踝骨。只在腰间用一指宽的绸带做系带,那带子尤其长,打了结之后还能垂下来好长一条。
元参太阳穴一抽,再一抽,他脑子有点眩晕,扶了把身边的凳子。
秦照照额上青筋也蹦了蹦,她整个后背一哆嗦,仿佛都能感受到穿上以后整个裸露的肩部被风吹的感觉,咬牙切齿:“付屠那个……”半天她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词形容,表情绝望。
元参当机立断,艰难:“不行,换个身份混进去。”
秦照照看见那衣衫的第一眼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她拿到这套衣服花了点代价,而且……
“舞女是最容易的了,其他的都有严格的身份省察,估计付屠心里也有数很多人想杀他。”
也就因为他好色才有这样的空子可以钻。
元参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他觉得再多看一眼那裙子自己都要折寿几年:“不行。”
秦照照还在犹豫,她一边苦中作乐地想这真是一年多没穿裙子一来就来了个好家伙,一边心有戚戚地觉得自己死定了。
问题来了,穿,还是不穿?
*
一个时辰之后,蓝州城城主府后院。
秦照照和一堆嬉笑打闹的舞女混在一起,在后堂等候。
她穿着那身衣服觉得哪哪儿不对劲,不仅整个肩膀裸露在外面而且腰间也是凉飕飕的,穿上之后秦照照实在没敢看,抓起外衫就严严实实披上了。
别的舞女都拿着东西在描眉画唇整理衣衫,梳头沾头油,就秦照照站在那里忧愁又心累,正暗自磨牙突然腰间被隔着一层轻薄外衫摸了一把。
“这位妹妹,怎么脸色不好?”身边领舞的女子脸上涂着厚重胭脂,细长眉,她靠在椅背上冲秦照照勾了勾手指,风情万种。
这是一个从面庞上看不像东胡人的女子,大概二十上下年纪,口脂艳红。
本来没人注意秦照照的,她这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来,在看清秦照照的脸的时候眼底纷纷闪过羡妒。
那张脸,怎么说,即使不上任何胭脂水粉也很惹眼。
秦照照干笑,忍住了向后退的欲望:“我……就是有点紧张。”
她这话一说完那领头舞女就笑开了,她一笑身边围着的也“咯咯咯”笑了,一个个笑得前仰后伏,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清脆。
秦照照不明所以。
其中有一个看她脸上茫然做不得假,掩唇道:“新来的?城主对旁人怎么样我们不知道,对姐妹们可是怜爱有加,自然不必紧张。”
有人笑得喘不过气,葱削似的手搭上一旁椅背,半戏谑半玩笑:“小妹妹今年几岁啊?”
秦照照心里吐槽自己可能比她们大,面上乖巧:“十六七……”
她的回答淹没在另一个舞女声音下,是个娇滴滴的声音:“你们从路上过来有没有见到一个年轻公子,长得跟天上仙人似的,漂亮又贵气。”
秦照照听见这个形容的时候心里剧烈一跳,她想到什么又一瞬恢复了平静。
这地方,几乎不可能。
剩下的话随便听听就好了,得找个机会旁敲侧击问问被虏来的女子都关在哪儿。
“我刚刚就想说了,从小到大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站在那儿跟幅画一样。”
“再漂亮有什么用,那样的绝色被付屠弄进来,怕是没个几天就不成人样了。”领头的靠在椅背上懒洋洋,显然没什么兴趣。
不过别的舞女不这样想,她想起来花园里那匆匆一眼就觉得面红耳赤,仰头做西子捧心状,眼睛发光:“除了好看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样的人儿在动情的时候一定会叫人心甘情愿死在榻上。”
另一道声音娇媚带笑:“不如想想实际的,今儿要是被府上来得那位大人物要是看中了,不就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嘛。”
“痴心妄想,外头来的大人物能看上这里的歌女?”又是一道声音,只不过没好气。
“那可不一定,姐妹们别的不行床上功夫还是可以的,没准就让人惦记上了呢?”
说罢又是一阵笑闹。
秦照照不可避免听到这奇怪的故事走向,她抬手遮了遮自己不停抽搐的嘴角,找了个借口想溜出去。
没成功,那带头的舞女像是一直盯着她似的,托着下巴冲身边同伴抬眉,然后拍了拍手:“来,给小妹妹上个妆。”
这样的干净,真的许久不见了,领头舞女心下惆怅,有那么一瞬间想起来自己两三年前的样子,再看秦照照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带了怜悯。
这城主府永远有人进来,永远有人在染缸里死去活来。
就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她警告斜了一眼旁边想说话的另一个舞女一眼。
那舞女刚要说这人有点面生收到这一眼就咬了咬唇,把差点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还是不要惹上月柳为好。
秦照照僵在原地,默默在她们注视下后退了一步,哭丧着脸不动了。
她在嬉笑中缩胳膊缩着头被推到一张椅子上,还没等第一个人下手就死死闭上了眼睛。
她这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逗乐了不少人,又是一片哄笑。
秦照照:生无可恋。
一直到宴会开始秦照照都没找到机会溜出去,她忍了又忍还是元参苦口婆心的叮嘱生了效。
见机行事。
只能等这舞跳完了在想办法,穿着这身衣服太容易被注意了,单独在城主府里逛还容易迷路。
秦照照深吸一口气带上大红色面纱,挤出一个笑容一步三晃跟在了那队舞女最后。
跳舞这玩意儿,不难吧?
秦照照无比庆幸从长岭刚刚回到秦家的时候赶鸭子上架被逼着学了四五年,好歹简单的东西没忘。
她想到秦家情绪又有些低落,转移注意力打起精神观察周边环境。
这座城主府无比奢华,秦照照暗自咂舌想着付屠到底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又觉得仅仅是百姓那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真金白银。
亭台楼阁水榭一样不少,假山真花绿植流水,其中一座假山上竟然大喇喇放着朵重瓣金莲,栩栩如生。
不停有下人从她们身边经过,手上都端着盘子,秦照照扫了一眼,各色珍馐野味精致糕点摆放在莹白瓷碟中,色泽诱人。
这条通往迎客殿的长长蜿蜒石子路旁是不同品种名贵怒放春花,生机盎然。
天高皇帝远,更何况这地方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皇帝管。
秦照照幽幽叹了口气,想起来清贫的清水村和城门口乞讨的人心里五味杂陈。
她快步跟上前面的舞女,视线规规矩矩落在对方旋开的裙角,发现上面绣着灵动蝴蝶,走动间裙裾飞扬,那些蝴蝶图案便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迎客殿。
这大殿修的就像是缩小版的朝堂,主位后的墙壁上是整块壁画。下面台阶足有两人高,平缓而上,台阶上铺着黄褐色的皮毛毯,两边站着露腰露肩脚上挂着银色手镯的侍女,一眼望过去像是片片香风彩云。
殿中有人在吹箫抚琴击鼓,乐器声音靡靡,钻进人耳朵里一股粘腻的触感,似乎就有香肩半露美人顺着乐声在耳边吐气如兰,半边身子酥麻又颤栗。
付屠半卧在上首,眼神露骨放肆胶着在殿上打扮露骨妆容夸张的歌女身上,咂了咂舌跟着摇头晃脑十分满意。
他四十来岁年纪,眼下因为过度纵欲和荒唐生活生出很重的青黑色眼袋。身材中等偏胖,坐在高座上像只充满气的癞蛤蟆,四肢短小且头大,眼珠子外凸,眼白多。
下首两排低矮桌子一直摆到大门口,坐满了付屠的左膀右臂,他们其中有盯着跳舞的舞女举杯吃菜的,也有左拥右抱对身边美人上下其手的,着装都非富即贵。身后是点亮的冷色灯火,将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
露出的开阔场地上赤脚舞女踩着鼓点翩翩起舞,眼神勾魂魅惑,高束发髻露出光洁额头,额头上是连接的幽紫色配饰,千篇一律露腰露肩,半遮不遮轻薄纱衣。
酒肉池林,琴声淫靡不绝。
“好!好!今儿都有赏!”
付屠激动得连连拍手,视线就没有从为首那个小麦色皮肉胸前大敞的美人身上挪开过。他一开心下面不少根本没看歌舞的人赶紧跟着附和,一时间殿中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跳得真好。”
“可不是吗,这回城主挑的人各个细腰长腿。”
“来来来我敬城主大人一杯。”
……
付屠在赞美声中愈发飘飘欲仙,喝了酒后的脸色涨红,他像是想到什么,挥了挥手让这批美人儿下去,侧头大着舌头语调含混问一边雪衣不染尘埃的年轻公子:“怎么样,大人可有看得上的?”
太嘈杂了,根本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自己声音,于是付屠还特意加大了音量。
见没有回应,他目不转睛盯着对方那张美如画的脸,毫不顾忌色眯眯:“我们这儿不比正经地方姑娘,一个个都是尤物,别看这冰清玉洁样子,私下里功夫可好着,啧……”
他话里暗示意味浓重又下流,目光好歹换了个位置,只不过同样不怀好意。
要不是那人提醒他来人动不得他还真想大着胆子试试,美人身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是这样等级的美人。
瞧瞧那一身皮相,顶尖货色。
叶池抱着长刀立在姒郁身后,被阵阵不同的胭脂水粉味熏得鼻间一痒,付屠的话每个字都传进了耳朵里,他眼神厌恶抬手捂住了口鼻,然后低头看了眼姒郁。
姒郁垂头,冷白如玉手指搭在银酒樽上,神色淡漠,看不出在想什么。
叶池陡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里像是沸腾的罪恶之城,混杂着贪欲和色情,而白衣如堆雪公子静坐其间,冷眼袖手无悲无喜,情绪都轻得像一片绒毛。
从前他至少能在对方身上察觉到不耐。
叶池紧了紧手里弯刀,刻意弯身在姒郁身边,压低声音:“公子,直接拿下还是再等等。”
姒郁在走神,他听见声音缓慢抬眼松了酒杯上的手,低柔:“再等等。”
叶池退回去,注意到上首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恶心目光心里作呕。
他隐约从传闻里知道眼前这人荒唐举动,男女不忌人数不限。
真想把他那死鱼眼珠子扣下来。
又一波舞女身姿盈盈上来了,叶池扭过头,有那么一瞬间的绝望。
这都今晚第几波人了,有完没完。
同样绝望的还有滥竽充数硬着头皮上来的秦照照。
她们这队和上一队舞女擦肩而过的时候秦照照才发现对方肤色都偏深,而且高眉深目,是典型的东胡人长相,相比之下自己所在的队列露在外面的肤色都嫩白如雪。
她面纱之下那张脸哭丧着,一闭眼破罐子破摔地想速战速决。
月柳领头,她双手高举在头顶,面上带着勾人心窝笑意,踩着鼓乐旋转身子。随着拉高的动作一截蛮腰几乎完全露在空气中,只不过因为系在肋下的银饰仅能窥见被遮挡的部分春色。
以她为首,身后所有舞娘开始一个接一个旋身进去,被编成辫子的青丝发尾坠着细细金珠,随着大幅度的动作在空中划过漂亮长弧。
她们踏进殿中的时候空气中静了片刻。
蓝州城地处南羌和东胡交界之处,东胡人居多,因此大多数女人生来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而少数细腻白皮的美人儿都在城主府里——付屠是南羌人,自然倾向后一种,平日都藏着掖着,这回可真是下了血本。
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看来他身边设座的那位大有来头,坐在下首众人交换了眼神,彼此都清楚得把人供着。
秦照照眼前是大片的光,她被激得眯住了眼睛,全神贯注跟上动作,心里祈祷不要露馅。
叶池耐着性子再次往舞池中看了一眼,下一刻面色一震手里长刀脱手,在落地前又被捞了回来。
习武之人眼明手快,那群舞女又刚好走到主位下首,叶池清晰看见最后一个舞女和那双隐在妆容之下轮廓熟悉的眼睛。
比以往任何处心积虑想要接近的女人都要像。
他心里警铃大作,迅速抬眼注意付屠的一举一动,不错过那张满是横肉脸上每一个表情。
没什么异样,依旧像一坨砧板上瘫软的肥肉,靠在身边美人儿身上目光痴迷享受。
叶池静下心来,黑刀出鞘一寸,不动声色前移两步挡住了姒郁左侧视线。
满堂尽是雪白光线,照明的夜明珠和灯火混在一起,营造出别样的风景。微风从殿门口吹进来,吹开窈窕舞女面纱一角。
很美。
无论是脸还是腰,还是圆滑凝脂的肩。
殿中众人屏息。
姒郁轻抬眼睫,指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