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罗葛在麟德殿向李世民告辞出来,沉着脸将一众人等全带回了馆驿。
转过影壁,刚一进了暂住的花厅,药罗葛便忍不住喝道:“胡咄葛首领,你到底是何用意?为何在大殿上索要一个歌姬?”
胡咄葛满不在乎的在花厅里寻了个地方坐下,斜着眼瞧了药罗葛一眼道:“有什么问题么?不过是一个歌姬,李世民现在不是想要拉拢我们么?就算他没答应给,难道为了个歌姬就问我的罪么?”
“你真是不知死活!”药罗葛几乎要气得背过气去,嘴里不停的“忽哧忽哧”喘着。他们漠北铁勒之所以会来中原向李世民递降表归顺,就是因为在漠北的日子不好过了,好些的牧场都被突厥大族控制在手中,而他们却只能在水草贫瘠的牧场上放牧,每年到了冬天,都有不少的妇人和孩子冻饿而死,看到那些族人临死时的眼神,他这个族长,心都揪着。
“你以为就凭你那方寸之地,就足以跟雄踞中原的李唐王朝提条件么?如果你的不知进退惹怒了当今皇上,别说是那个歌姬,只怕是你的族里也一个人都不会剩下!难道你的脑子是草渣子做的么?”药罗葛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着胡咄葛,身为九姓公推的大首领,虽然明知胡咄葛有意取他而代之,但他也从未与胡咄葛正面冲突过。只是常规劝他以自己族人为重,可胡咄葛却一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一次胡咄葛的所作所为却彻底的惹怒了他,以九姓铁勒如今的实力,如果能得到唐王朝的帮助,那么这个冬天,至少女人和孩子会平安的渡过,不会再象去年那样冻饿而死,九姓铁勒已经再经不起这样的折损了,若是任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没有了出生的孩子,铁勒迟早会灭族!
“来人!”药罗葛铁青着脸叫来了自己的侍卫,“你们几个看着胡咄葛首领,在回漠北之前,不许他踏出这个馆驿一步!”
“伊力拔!你凭什么这样做?”胡咄葛梗着脖子怒骂道,这个老匹夫!他怎么敢这么对他?他可是胡咄葛的首领!
“凭什么?就凭我是九姓铁勒的大首领,就凭我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九姓铁勒的将来!你如果不想看到在不久的将来,九姓铁勒冻饿绝了种的话!你就给我安份一点!”药罗葛禁不住厉声喝道,满脸的狰狞之色,一双眼瞪得血红。
药罗葛眼中的怒火看得胡咄葛不由的一缩,随即,却又强硬起来:“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九姓铁勒,什么时候需要外人的帮助,只要让我做上大首领,我保证族中的每个人都可以吃饱穿暖!不象你,每天龟缩在那个小地方象个缩头乌龟一样想什么所谓的主意!对那个杂种皇帝磕头下跪,我们铁勒人是马上的英雄,我们的一切都是在马上得来的,不需要向人摇尾乞怜!”
“是么?英雄么?别告诉我你的营地里每天被拖出去扔了喂狼的那些人全是奴隶!我不是瞎子!胡咄葛,你在自己的族中作威作福,任意打杀人命也就罢了!我们族中的儿郎可不是让你拿来糟蹋的!想当大首领?下辈子吧!”一旁忍了半日的奚耶勿氏忍不住出声讥讽道。
他的部落与胡咄葛最是接近,每天都能听到胡咄葛营地里的惨叫,那些交不出钱财的族人,每天都有被打得断手断脚扔出去喂狼的,时常有胡咄葛部族中的人逃到他这边来,可是碍于族中的规矩他又不便收留,只得狠下心将这些人又送回去。送回去的人往往不是贬为奴仆,便是打断了腿扔给狼群吃掉,让他看的真是心寒,这哪里还是一个族长做的事?
“你!”胡咄葛被奚耶勿的一句话噎得两眼翻白,几乎要气晕过去,却又无言反驳,不由气急败坏,捏着拳想要冲上前去与奚耶勿撕打,站在一旁的其余几位首领忙冲上前去阻止,一时间花厅里闹成一团。
药罗葛冷哼一声道:“咄力!还不把胡咄葛大首领请进去?你们都傻了么?”
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侍卫们这才醒过神来,七手八脚的上前擒下了胡咄葛,捂了嘴将他架进内院,塞进了他平日住的厢房里。
看着花厅外被两人争吵吸引过来的馆驿仆人在外面探头探脑,药罗葛不由皱了皱眉,虽然他们都是用族语说话,但这些能被派来馆驿中服侍的,哪个不是人精似的人物,只怕不用到明天,唐皇就会知道他们铁勒内哄了,这个胡咄葛,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一旁的几位首领都有些忧心,这次来大唐归顺请封,他们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实在是族中的情况太过糟糕,如今已经开春了,可是草原上可以食用的嫩草却还象是被封冻着一样,一点绿茬也没有冒出来,这样下去,族中可又要饿死人了!
“大首领,你说,胡咄葛这样闹法,唐皇会怎么看呢?”奚耶勿与咄罗勿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李世民高踞王座的显赫与尊荣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秦王破阵乐〉〉的大气和肃杀更是让人心惊,这样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会怎样处理他们九姓铁勒呢?
“如果咱们团结一心,唐皇还会高看咱们一眼,可如今咱们四分五裂,就怕唐皇表面上安抚,实则想要从中分化,各个击破,那便是我九姓铁勒的末日了啊!”药罗葛看着窗外明媚的*,心里却没有一丝阳光,对未来的担忧,让他时时刻刻都无法放松警惕。
“那怎么办?”咄罗勿有些着急的看着大首领,他刚刚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族中首领的位置,却遇到了这样的大事,这让年轻识浅的他不由的有些慌乱。
“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咱们想法子多跟朝中官员接触吧!这样一有什么消息咱们也能早一步知道。”药罗葛看着在他身边围了一圈的首领,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一片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不由的暗自叹息。
被关在厢房里的胡咄葛象一只困在笼子里的凶兽一般,瞪着眼在屋里走来走去,直到现在他仍不敢相信,那个该死的药罗葛竟然真的将他关进了厢房。
他恨恨的坐在胡凳上,用力的捶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细瓷茶盏惊跳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胡咄葛烦躁的一伸手,将桌上的茶壶茶盏等物全数扫落在地上,不甘心的朝天狂吼:“啊――――”
门外看着他的侍卫们都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屋里传来的东西跌碎在地上的声音实在是太明显了,配合着胡咄葛首领的狂吼,他们毫不怀疑,如果这个时候胡咄葛出来了的话,他一定会要他们好看。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你们所有人都会后悔的!李世民!你这个杂种!药罗葛!你这个老匹夫!看着吧!我胡咄葛一定会把今天受到的屈辱十倍百倍的讨回来的!”发泄一番后,喘着粗气的胡咄葛坐在屋内的胡凳上暗自发誓,绝不会让这两个人好过,至于那个歌姬,迟早也是她的。
想到商商美丽妖娆的样子,胡咄葛不由的狞笑了起来,中原女子的细皮嫩肉,想必与漠北女人粗糙的皮肤大不相同吧?仿佛感觉到那滑腻的肌肤在手掌中的感觉一般,胡咄葛的眼睛幽幽的变了颜色,饱含yu望的双眼浑浊不堪充满了淫亵的意味。
正躺在畅音苑自己的床上补眠的商商在睡梦中莫名的觉得有些冷,象是被毒蛇盯住一般的恶寒了一阵,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将一旁的薄被拉在身上盖住,嘴里含糊的嘀咕着:“已经开春这么久了,这天气怎么还冷冷的?”
经过了一天紧张的演舞,中间又出了求赐这档子事儿,商商的神经终于在得知不会被赐的时候彻底的松懈了下来,疲乏的身体实在再经不起折腾,便辞别柳湘兰回了自己的屋子补眠。
如意等人的心里也安定了大半,见她在屋子里补眠,也不去吵她,自拿了绣活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等着吃晚饭。
众人正说着话,议论着这次演舞能不能得些赏赐,能得多少。却见院门处拐进来一个正黄色的身影,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黄门。
如意仔细看去,却见竟是吴王李恪,不由的惊了一跳,这吴王李恪名下的牡丹阁与云水坊一向不合,这个时候跑来,是有什么事呢?
一众女人们忙不迭的扔下了手中的绣活,低着头跪在地上齐声道:“参见吴王殿下!”
“免礼。”李恪挥了挥手,随口叫了起,眼光却不停的在众人间巡梭,片刻后,略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商商姑娘现在何处?我家殿下要见她。”小黄门立在一边不轻不重的说道。
如意与玲珑等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打了个突,前面刚刚有铁勒部求了赐,这会儿却又来了个吴王,这到底是怎么了?
“回殿下,商商因感了风寒,大演时又伤了神,现在屋内躺着,恐怕不能来给殿下请安了。”如意斟酌了片刻,决定还是来个半真半假,反正商商也确实是在睡觉嘛,至于为什么睡觉,那就不一定了。
“病了?”吴王有些讶异,大演时见她跳舞不还好好的么?怎么才一转眼功夫就能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