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块溅了老远,站在一边的丫鬟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声叫着:“夫人息怒。”
内间的帘子掀开,一个眉目清秀的丫鬟走了出来,许是这屋子里的大丫鬟罢,她不光是模样端正了些,就是装扮也与其他丫鬟不一样。
寻常的丫鬟都是穿了青色的衣裙外套了绿色的软坎,头上梳了双丫髻戴了几朵珠花。而她却穿了粉色的衣裙在套了桃红色的软坎,绣上的花纹也要精致的多,长发梳起了双桂髻,不仅戴了两朵珠花手上还有一只镯子,一看便知不是做活计的。
她走了出来站在赵和烟的身后,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丫头瞪圆了原先有些阴森的细长眼睛,显得有些凌厉,她厉声道:“还都愣着做什么?要不要伺候了,没看到屋子一团乱吗?还不快些收拾了下去。”
两个年纪小的丫鬟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们不是郝连从京城里带回来的,是临安的郝府前不久刚买回来的,刚调来伺候没多久,哪里见过这阵势。这先是被发脾气的赵和烟吓了一跳,又被冷着脸的大丫鬟训斥,立刻扑过去将地上的碎片和花捡了出去,途中被尖利的瓷片划伤了手指都没有发现,慌张的将地上的水迹擦干净退了出去。
那大丫鬟才轻声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睛的竟敢惹你生气了?”
赵和烟哼了一声才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那个穆莺莺到底比我好在哪里?不就比我早出现了那么几天,就让着相公忘不了她,放着我这个活生生的人不理会,整天在那儿左思右想的都是她。”
名唤波青的丫鬟轻声劝了两句:“老爷是个重情意的,这倒也不是坏事,小姐大可放宽心。再忘不了那个穆莺莺又如何?反正她也是个死人了,再怎么争还能争的过你吗?这男人啊,都是得不到的才是宝,可是再回忆又如何,哪里有你这样的温香软玉抱在怀里舒服,时间久了,有你在身边知冷知热的伺候着,老爷迟早会明白的。”
“明白明白明白。他要是早些明白就好了,现在这样冷落这我,等到我人老珠黄了他明白了,那就是要给别人让位子了,你说,我哪里比不过那个穆莺莺了?而且那女的还不喜欢老爷,老爷却偏偏这样念着她,而我呢?我跟她长得不是八分相像吗?怎么就不念着我啊!”赵和烟没好气的嘟嘟囔囔。
波青皱起了双眉,问:“小姐,你没有用那个方法吗?”
提到这个赵和烟干脆直接摔了手帕,“怎么没用?用了。都说那个样子和穆莺莺一模一样,可是这次偏偏不奏效,老爷都不搭理我。”
“怎么会?”波青也有些想不通的暗自琢磨,以往这种情况总是奏效的,这次还是郝连第一次直接拒绝了。
“怎么不会!”赵和烟咬牙道:“他可不就是直接拒绝了吗?现在看起来这个也不奏效了,那以后可要怎么办。”
波青连忙劝慰道:“小姐,只不过是一次没有成功,算不得什么。今日老爷被那衙门叫去问了好久的话,这样跟人家周旋一定很是疲累,偏偏老夫人还哭哭啼啼的拉着他说了好久的话,老爷一定是累极了,所以才这般冷淡。”
赵和烟收起了擦拭着眼泪的帕子,想起了今日过分冷淡的郝连和他按压着眉间的样子,顿时信了大半:“原来是因为这个,那我方才应该说着有趣的话给他解闷,结果哭哭啼啼的一定惹他烦恼了。不行,他劳累不已,我应该趁着这个机会给他褒了热汤送去才好。”
这下不仅给郝连表明她识大体,不耍小性子,也将刚才郝连对她的坏印象抹去了,还透露出了她的体贴和善解人意,郝连喝了热汤一定就念起了她的好了。
波青在一旁赞同的点点头,“就是如此,小姐先不要着急,奴婢现在就下去安排。”
赵和烟立刻没了方才的怒气冲冲,反而是眼眸带笑,面含春意,心里暗自琢磨着郝连收到了汤想起她的温柔和贤惠来,可却不知,那汤根本就没有送进郝连的手。
侍人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大少爷,侧夫人熬了汤送来,说是解乏暖胃最好不过了,你可要用些?”
郝连头都不抬一下,冷声道:“告诉她汤我收到了,让她早些歇息吧!”
“那汤,倒出去。”
“是。”低应了一声,侍人退了出去。
寂静的盘龙殿里很是安静,朱红色的地板擦的没有一丝灰尘,金碧辉煌的大殿内里有着金黄色的帘帐,走进硕大舒适的软榻上正有一位男子躺在上面,他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有些灰白,身材也很是富态臃肿,此时正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身后有两个模样端正的丫鬟正打着扇。
太监总管延年迈着小步走了进来,见着眯着眼睛小憩的皇上立刻弯了腰身轻声道:“皇上,慕王殿下在外求见。”
过了半响精神不济的皇上才悠悠的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延年才懒洋洋的嘟囔道:“他来做什么?”
声音里听不出来喜怒。
延年立刻端起了茶水送到皇上伸出来的手上,轻声道:“这个老奴也不清楚,听说好像是要去初定司那里。”
皇上咳了两声,由延年搀扶着他坐起来,整了整有些纷乱的衣裳,“叫他进来吧!”
延年点头应着退了下去。
一身淡色衣裳的慕王殿下迈步走了进来,跪伏在地上朗声道:“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起来吧!”
“是。”慕王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皇上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坐直了身子,问:“你今天怎么来了?”
“回禀父皇,儿臣今日是为了私章而来的,想着要来皇宫就要拜见父皇,昨日京城又逢阴雨,不知父皇近来身体可好?”慕王轻声道,声音里满是诚恳,即使皇上并不喜欢这个儿子,却也享受被儿子关心慰问的感觉。
所以他心情不错的多说了两句话:“还不错,你呢?看着你好像瘦了些。”
“谢父皇担心,儿臣身体不错,只是近来王府里生了些事情一时之间都在忙碌,忧心之下所以清瘦了一些。”慕王有些惭愧的说道,似乎觉得自己无用很是丢脸面。
可是皇上却又高兴了些,他当皇上这些年,虽然说不上国泰民安,但也没有什么大的错误,百姓也可以度日,只是比较起先帝就等同与毫无建树,所以如今皇子在他面前显得平庸无能只会让他心内觉得安慰和放心。
他对着慕王露出了少有的慈父形象,温声问道:“怎么?方才听你说要去初定司,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慕王立刻跪了下来,声音里有些压抑,他如临大敌的说:“回禀父皇,是儿臣无能,前些时日才发现,竟然让歹人偷盗走了儿臣私章,如今府中忙乱也皆是因此,儿臣虽然派人追查却寻不到踪迹,无法,只好到初定司再做了一块。”
“私章丢了?”皇上皱起了眉头,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儿子,动了动嘴终究没有说什么硬话,“这次丢了也就算了,既然让初定司再做了一块就要好生放着,若是再被偷去那天下岂不是人手一块慕王的私章了?回去以后府中要好生整治,莫要什么人都混了进去。”
慕王趴在地上没有抬头,连声道:“是儿臣无能。”
看着显得有些胆小无用的,皇上心里舒坦了一些,这个儿子看起来比以前要胆小无用的多,不过,这样倒也好。
皇上看了他一眼,说:“找不到那人,人手就收回来吧!别闹得天下人皆知,到时候辱了你慕王的名声,朕会派人去追查的。”
“谢父皇。”慕**音带了丝沙哑的哽咽,“是儿臣愚钝,累的父皇您忧心了。”
看着一脸感动的慕王,皇上有些心虚的咳了咳,心情却还是不错的,所以他还笑了一句,“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等下去你母后哪里看看,许久未见她一定想你了。”
慕王低声应了,“是。”
直到慕王退了出去,皇上的心情都还处于不错的状态,他看了一眼门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这孩子虽然愚钝,倒也是孝顺。”
延年看了一眼皇上面上的浅笑,轻声迎合道:“慕王殿下确实孝顺,老奴方才看着他红了眼眶呢!”
皇上顿了顿,说:“他性子温婉,像他母后,是个不错的。”
“皇后的性子可是一等一的好,方才老奴从外面看见了庭下开的海棠花,就想到了娘娘亲手做的鲜花饼了,那时候娘娘还赏了老奴几块,味道十分好,在这个时候吃最是不错了。”延年看着皇上的表情轻声说道。
皇上点点头,“皇后待人不错。”末了又添了一句,“那鲜花饼香甜可口,你这老东西这么一说朕倒是也有些馋了,罢了,今晚去皇后那里吧!”
“是。”延年笑着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