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听着肖塹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直直闯进耳朵的成敬明,看了肖塹一眼,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乔木深拢了拢衣袖:“他在官场混迹了这些年,自然知道如何说话,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够上钩的,只是现在枫月死了,指证郝连就更是麻烦了。”
“是啊!”成敬明深深的叹出了一口气,“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郝连的弟弟郝城身份更加特殊,凭着我还真的是动不了他。”
乔木深垂下了眸子没有接话,显然是对这里面的内情不感兴趣,更是不想过问。
恰巧这时穆府台来了,他穿了一身暗色衣裳,面色沧桑,早已没有了以往的精神抖擞,他看着下手枫月的尸体,一言不发的跌坐在了椅子上,良久,才伸手掩住了面上的悲痛。
这短短数日,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女儿去世,无辜的学生却去自首,暗害女儿的丫鬟自尽,可凶手呢?
似乎这是一场遥遥无期的争斗,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老早走到枫月跟前,掀开了白布查看的言微尘默默的收回了手,那块布就又落了下去,“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现在只能看那块腰牌的了。”
“腰牌?”穆府台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角,“你们怎么肯定那东西还在井里,没有被凶手拿走呢?”
言微尘看了乔木深一眼,缓缓的开了口,“那腰牌一定还在井里。原先请了那么多人都是熟识水性的好手,却没有一个人能将腰牌拿上来,在赏银加到了这样多的情况下可想而知,那昏暗冰冷的水里找小巧的腰牌是有多难了。而东院又有差役把守,凶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入井里将腰牌拿出来根本就不可能。”
“而前日,沈墨请来的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熟水人,他还在井内抓到了腰牌,可见他的本事。只可惜被水里的凶器所伤,那腰牌又跌回去了。原先并没有在水中发现有什么凶器,现在凶器是谁放置进去的一目了然,其目的不过是不想我们寻到腰牌,这就说明腰牌一定还在水里。”
“说得好,腰牌可不就在水里嘛!”言微尘的话音刚落,就有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待大家定睛一看,正是刚才说到的沈墨。
他大步迈了进来,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正是捧着一个小碟子的竹冬,上面盖了红布,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
成敬明“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温声道:“你也确定腰牌就在水里?”
沈墨勾了勾唇角,眼眸里有着毫不掩藏的锐利,“我亲眼看着人将它捞上来的,怎么就不确定了?”
“捞上来了?”众人皆是惊呼,目光热切的看着竹冬手里的盘子,直让他的手忍不住的抖了抖。
成敬明乐的眼睛眯了起来,忙上前接过了盘子,问:“不是说水里有凶器吗?找了那么多能人费了这些功夫都没有将东西找上来,你怎么突然就找到了?”
沈墨单手握拳放在了唇边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原先他也是想着到水底找腰牌应该不难,所以只是花钱请了能人来,可谁知道知道一直没有捞上来。
昨日又听说了凶手的阻拦,忍不住怒上心头,他直接叫了养的暗卫暗七和暗八,暗七精通奇门异甲,暗八水性好,务必要两人将腰牌捞上来。
不过这些沈墨自然不会说了,他有些不客气的说:“水里的利器多是铁制,寻了大的磁石引上来就好了,再找了能人进去将腰牌寻了上来。”
说着他摆了摆手,就有下人抬了东西上来,沈墨说道:“这些都是从井里捞上来的,你们且看看是什么吧!”
乔木深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抬上来的那群东西,只见有刀剑斧枪箭,数量众多随意的放在了一起。
言微尘嗤笑了一声:“这么些估计得运个好几趟吧!他们倒也是心细谨慎,生怕少了会让人钻了空子将腰牌拿了去。”
成敬明却是从接过了盘子后一句话也没有说,皱着眉头笑意敛去了不少,穆府台等不到他说话,有些心急的凑过去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捂着心口栽倒在椅子上。
众人立刻手忙脚乱的去扶他,他却捂着胸口不撒手,大口的喘了几下,显然是惊怒之下气极了。
乔木深一边搀扶着他,一面扫了一眼盘子,那红布下是一块长玉牌,许是在井里泡久了的缘故,那生出的台藓都一丝丝浸入了玉里,随意的蔓延着纹路,整个白玉腰牌透露出些许绿意,像是自然生长了似的,不是青苔的绒绒感,而是一种温润的绿意,看起来很是好看,可是,乔木深却没有觉得有什么美感,只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上面的字,两个简简单单的大字:郝连。
果真是他呢!
原先即使是确定,但也没有如今将证据拿到手里来的震撼。
穆府台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的滚落了下来,胸口传来的阵阵闷痛让他觉得头昏眼花,几乎无法喘息。
忍不住哀叹了几句,声音里有着苦腔和笑腔,让人有些分辨不出来,“哈,郝连,郝连,竟然是你,我这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
肖塹半扶着穆府台,盯着那块腰牌问道:“你可去对照了一下?”
沈墨点头:“自然,我刚从冰窖里出来,这块腰牌和莺莺手上的印子完全重合,就是他手里的那块。”
成敬明眉毛微弯,却是带了几许愁须,他轻声劝慰:“穆府台,还请你多加保重。害了令千金的是郝连无疑,你还要快些从震惊和悲痛中缓过来,毕竟,只是凭借着这一块腰牌,断然是无法将郝连捉拿归案的。”
“府台,莫不是你心软了,存了放过郝连的心思吧?”言微尘看着不发一言的穆府台,有些尖锐的问着。
毕竟,这些年陪伴在他们身边的是郝连,他曾多次回来探望,对待穆家夫妇可谓是尽心尽力,这其中建立起来的感情自然也可见一斑。穆府台若是心软了,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的事。”穆府台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手还没能从胸前拿下来,“每个人都应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他杀害了人,就要承担律法给予的处置。”
成敬明点头:“没错。无论如何,他害了人,就一定要接受相应的罪责,这也是我一直紧盯着不愿意放手的缘故,无论他是谁,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坐在椅子上的沈墨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是有些难办呢!穆莺莺手里抓着的一块腰牌,说起来大也大,小也小。但是只凭着这个还是没法动了四品的官员。”
枫月的死,的确是带来了一片僵局。让指证郝连一事变得有些渺茫。
乔木深抿了抿唇,“那个前去安家生房里的人呢?可从他的嘴里问到了什么?”
成敬明将手中的腰牌放回了盘子里,又一起放在了桌子上,“问了,那人根本就不是郝连直接派来的,他是通晓阁的人,收了银子前来送口信的,将雇佣的人交待的话说了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通晓阁,那是一个存在与江湖和朝廷的特殊帮派,他们拿钱办事,从不与雇主见面,就是为了防止被抓到泄露消息,有多是一些武功高强之人,在江湖和朝廷里都很受欢迎,所以问不出来什么也很正常,很多人撬不出来什么线索,又不愿意得罪通晓阁的人,所以只关了几天,还是得把人放了。
乔木深皱起了眉头,通晓阁他也是听说过一二的,没想到他们也牵扯到其中了。“那么,就只能还是从安家生入手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他。他必须要快些将罪名摘出去。”
“这个当然,现在他还霸占着杀人凶手的名头呢!若是不把他摘出去,真正的凶手来了也按不进去他的位置。”成敬明摇头苦笑。
“通晓阁的人还不能放。”乔木深沉声道:“安家生认罪的事郝连是知晓的,到时候只怕他还会拿出来说,将罪名推到安家生身上,现在只有将安家生先劝回来,再联合着通晓阁的人一起,他的证词才能证明安家生的清白。这样,罪责自然就推出去了。”
“可是,通晓阁的人会老老实实的出来作证吗?”穆府台也听过通晓阁的名头,他们可嚣张了。
沈墨露出了一抹邪笑,声音低沉温柔:“一切交给我就好了,保管他老老实实的配合,半点耍花招的心思都没有。”
“那安家生呢?谁去劝他,他现在只怕谁的话都听不太进去了。”肖塹说。
“说来也是奇怪。”言微尘看向了成敬明,“那人究竟转达了什么话竟然让安家生义无反顾的认罪了?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又从何劝起?”
成敬明眼眸里的笑意依旧,只是没有染上嘴角,他看了一眼穆府台,才将那话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