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忽溜而过,寻常百姓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过日子,一眨眼便已到寒冬腊月时节了。【全文字阅读.】
一进十二月,雪就下得密集又大起来,长乐镇处处都见白雪皑皑,孩子们在雪地里撒欢打滚,而街上,因为天气寒冷,走动的人也少了许多。
已进入年关,长乐镇的人家开始备年货的备年货,杀年猪的杀年猪,不走动就在家里头烧了火盆取暖叨嗑,倒也是一年到头中最为懒散闲的日子了。
“元丫头,十二那天虎子娶媳妇,到时候你们过来帮婶子捞忙呗。”铁柱婶子又在隔墙的墙头上叫住王元儿。
王元儿笑着应了一声:“不要婶子说,也是要过去帮忙的,也好沾沾喜气儿,都说娶个媳妇好过年,先恭喜婶子了!”她说着福了一福。
原来铁柱婶子想把虎子和春儿送作堆,哪知虎子却是欢喜着李记的梅子,到底拗不过儿子,好说好歹,又请媒人正儿八经的下聘,准备迎娶梅子过门,这吉日定的就是十二。
“哎,我还是喜欢你们家春儿。”铁柱婶子一脸的遗憾,往她身后瞧去,不见王春儿的人,道:“春儿那性子多好啊,我打从心里喜欢。”
王元儿掩嘴一笑,道:“婶子,这话可是在这说了就算了,日后可不能再说了,不然梅子听了指不定心里头膈应,平白伤了咱两家和气。”
“我晓得的,我就是说说,说说。”铁柱婶子点头。
“其实我倒是觉得虎子和梅子挺般配的,你看呐,虎子是个老实的,平素也不多话,性子沉,咱们春儿也是个话不多说两句的,这要是两个都闷头闷脑的送作堆,将来几十年的日子可咋过呀?梅子就不同了,她性子开朗活泛,和虎子一静一动的,那才叫有趣呢。你就等着吧,将来他们两口子,定是把日子过得滋滋润润,和和美美的。”
“但愿吧,你也知虎子是个老实的,我就怕他被老婆给管死了,梅子得多泼辣呀!”铁柱婶子想到梅子那泼辣的,就觉得头痛。
“泼辣有泼辣的好,虎子是长子,找个泼辣点儿的媳妇儿,那才能把家掌起来不是?再给你生个大白胖孙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得,你这丫头惯会说话逗人。”铁柱婶子哈哈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到那天你们都来吃朝,也帮我捞忙。”
“哎。”
王元儿回到屋里,王春儿正拿着一件衣裳在缝补,见她进来,便道:“又和铁柱婶子叨嗑呢?”
“嗯,虎子十二那天娶媳妇儿,让咱们过去帮着捞忙呢。”王元儿坐了下来,看着她手中的衣裳,皱了一下眉,道:“你又帮那候彪缝补衣服了?”
当日,侯彪还是租了赵家的那个小院,每月一两租金,用了一个屋子,这一个多月下来,慢慢的走动着,倒是相熟了,也不知从啥时候开始,王春儿竟是帮侯彪还有侯丹那丫头缝起衣裳了。
这不,这件衣裳,就是侯彪的吧!
王春儿脸儿微红,抬头道:“也就举手之劳,没多大的事,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又带着个小丫头,哪会针线哟?我这帮他也没白帮,他有时候不也给咱们山货吗,前些儿还打了一只山鸡来了!”
王春儿帮着缝补衣裳,这侯彪也不是让她白帮,他似也有点儿本事,偶尔上山去打了野味,也给王元儿他们几个尝鲜。
“话虽这样没错,但你到底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他又那样的身份,仔细着了人家的道,让人说起闲话来!”王元儿有些担忧。
王春儿抿了一下唇,道:“侯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挺好的!”说着,又低头缝起了衣裳。
王元儿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双眉紧拧起来,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便道:“总之,女儿家的名声着紧,该避忌点儿就避着点儿。”
王春儿嗯了一声,却没停止手中的动作,王元儿不禁轻叹,想着等过了娘亲一年的忌辰后,是不是该请朱媒婆看看哪家有合意的小郎君,也好相看一二?
年关近,这有年猪的杀年猪,没有的就是买猪肉,王家往年都是买的猪肉来做腊肉,去年的时候,张氏还为了几斤肉闹得场面不好看呢。
一眨眼便又是一年了,只是王婆子却没有要买肉的意思,王元儿寻思着,今年怕是不会买了,二房为了投资商船,把正屋都搜刮空了,王婆子那里,哪还有什么银子买肉做腊肉。
王元儿看了看自家的存银,也有二百来两银子,便和几个妹子商量了下,今年买肉她们这边买多点,做好了腊肉就给王老汉两口子几块,算是全了孝心。
王清儿嘟长嘴,道:“阿奶他们偏心眼儿,把棺材本都掏出了给二叔他们,咱们啥都得不到,还得紧着上前孝顺。”
“他们偏心是他们的事儿,咱们孝顺也是咱的事儿,几块肉,不差那点儿钱。”王元儿道。她也是不平的,也是不满的,可十只手指有长短,人偏心,是很正常的事,至于孝顺,自己做到了礼数不招人话柄就是。
家里就是大姐当家,姐妹几个都没话说,随着她决定着。
倒是王老汉听到了这意思,回头就对老婆子道:“论孝心,大房的几个,是没话说的。”
王婆子抿起了唇,不说话。
到了十二那天,王元儿也领着妹子们去帮着铁柱婶子捞忙,这忙活间,她便又听到了那茬登闻鼓案的后续,说是破了。
“听说呀,那十万金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闪得人眼都快瞎了,一金都没少,足金足称的。这余杭的官实在是胆大,直接就原封不动的埋在河边的山头上,还种上了果树掩人耳目,一掩就是六年。”
“可不是,真是可惜了那何大人,听说是个治河的好官呢,却不想被蒙以这么大的冤屈,少了这么个为百姓办好事的好官,那些个狗官倒是还逍遥快活的。”
“如今沉冤得雪,也算是何家人在天有灵了。”
“那是,啧啧,十万金子,那得多少啊,咱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金子呢!”
“呔,别说一辈子,就是十辈子,咱也见不着,十万金呢,咱们这镇子,谁有十万金,只怕加起来都没有!”
王元儿一边码着菜,一边听着一旁的大叔大婶说着那茬登闻鼓案,竟是已经破了,平反了?
“树强叔,那么按你说的,那个登闻鼓的何家是平反了?”王元儿问了一句。
“自然平反了呀,皇上还给那何家小姐发还了老宅子和被抄的家产,还追封那何大人,啥勇公来着。”树强叔憨憨地说:“是好人,总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王元儿笑着点头,心中也觉得这案子破了挺好的,只可惜,人都不在了,再追封啥封号也是枉然。
她低头笑了笑,又将一盆鸡码得整整齐齐的,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何家,何小姐?
咦,好像也有些日子,不见那何小姐了,这会不会和那个何家有什么关联?那崔源呢?
她又想起崔源也是神神秘秘的,已经好久不曾见他了!
不过不管这何小姐是不是就是那何家人,也和她没有啥交集,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人家是官家千金,她不过是个庄户丫头罢了!
千金小姐,和贵家公子也是门当户对,王元儿脑中又闪过两人一块的画面,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酸味,不禁摇摇头,都想些什么呢。
“元丫头,堂屋里上太平席嘞!”有人叫唤。
“来了!”
王元儿这边是过着平平淡淡的家长里短的日子,京城,何家老宅,却是哭声震天。
崔源看着那匍伏在地上痛哭的女子,再把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十几个灵位,长叹一声。
终是幸不辱命,为老师平反了,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真好,真好!
哭声渐渐的变成哽咽,崔源上前扶起何秀娴道:“快别哭了,这本该是高兴的日子。”
“我,我就是欢喜的。”何秀娴在地上匍伏久了,乍然被拉起来,脚一软,直接就倒进崔源的怀里,这下连哽咽都停了,脸上绯红。
崔源倒没在意,而是将她扶了出去,一边道:“老师已平反,又追封中勇公,家产也一并归还,阿娴你是该高兴的。”
“若不是崔哥哥,父亲和母亲在天肯定不能安息。”何秀娴停住,眼睛一眨不咋地看着他:“崔哥哥,你的大恩大德,秀娴无以为报,我……”
“说这些做什么,我既叫老师一声,这本就是我该做的给,快去洗把脸吧,好好的一张脸,哭成个花猫儿。”崔源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接下来可是要见好些人呢!”
何秀娴红着脸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崔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又转身回到那供奉灵位的佛堂,重新上了一箸香,对着中间那写着何正洪的灵位拜了三拜,恭恭敬敬的将香插在佛瓮中,道:“老师,您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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