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人找到了没有?
顾家二老爷皱起了眉头,他家姓顾的姐儿出了事,与这闻国公府里的郎君又有何关系?
不过这二老爷纵使是满腹疑惑,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人家冒着这般大雨过来救自己府上的姐儿,总不能恶语相待吧!
“诶!这丫头莽撞的很,胆子又大,就带了一个婢女也敢往林子里头跑。”顾二老爷佯装生气的数落了顾久妗一通,然后才叹了口气,回答了闻昭的问题,“人……却是还没有找到。”
闻昭抿了抿泛白的嘴唇,他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这会儿倒也没有多失态,只是点点头,“我估摸这个时辰皇上正好在午睡,恐怕一时半会儿顾伯伯也难以将御林军带来,我出门时已经通知了府里的守卫,他们一会儿便会率一队人来帮忙。”
听闻昭说了这通话,顾二老爷自然是喜不自胜,要是早早就将人找到,他也可早早回去休息了。
天灰沉沉的,雨水打在干硬的土地与青石板上,激起一阵阵细碎的水沫。闻昭刚将马匹牵到山脚下搭的简陋棚子里,就见得一架马车急匆匆的驶来。
这辆马车瞧着似乎要比闻昭慢了些,但闻昭毕竟是骑马来的,二者速度自然是不可相提并论,由此可见,这马车里面的主人,想必也是一听到消息就慌忙过来了。
“我的久妗!我的女儿!”那马车刚停,就见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一下冲了出来,原先精致的妆容已经哭花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响彻在众人耳边,叫人忍不住暗自落泪。
女儿是母亲身下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天下哪里有女儿下落不明,娘亲反倒不心疼的道理!
这嫡母与亲母的区别就在此处了!
闻昭知道是顾久妗的生母来了,但他却没有出去,而是低垂了眉眼,将手里的缰绳紧紧的系在了木柱子上面。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顾久妗的生母身上,闻昭将马背上的包裹取了下来背在身上,然后默不作声的闪身上了山。
若是没有下这么大的雨,那么点起狼烟也可让迷路的主仆二人找到方向,若是现在天已经黑了,那么燃起篝火也可使人找到方向。
可惜的是,如今的条件只能让众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却始终没有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
闻昭将笠帽戴在头上挡雨,顺便将自己的小半张脸也遮了起来,因为蓑衣以及伞具都十分影响行动,所以闻昭一样都没带。
他先是一路跑去了山顶的道清寺,然后从后山供女施主休憩的厢房边,跳进了林子里,渐渐往更深的地方摸索前进。
才进去时闻昭碰见了不少婢女小厮们,不过好在他戴了笠帽,这林子里又幽深的很,加之他平时跟顾府也不大来往,所以倒没有被人认出来,徒增麻烦。
越往里面走,人便四散来,很少能遇到了。
“唰——”闻昭举起手中的两指粗的枝条,将眼前层层叠叠的枝桠劈开,那些枝叶上的雨水在剧烈的撞击之下四散开来,有几滴不小心落在了闻昭的眼角以及手背上。
这根枝条是闻昭随手在地上捡起来的,上面未经过打磨,还留着些干硬的书皮以及扎手的木刺。闻昭几次用力之下,手掌上便已经被扎破了,混着冰冷的雨水隐约有些淡红色的液体滴落下来。
他没有在意自己的手掌,似乎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可是没找到人让他心情愈发差劲起来。
这圣山并不是像江南那边的山一般玲珑秀丽,娴静淡雅。它的山顶上因为矗立着国寺道清寺,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使得很多人都忘记了,这座山可一直都是京中最为高耸和陡峭的山峰。
若是……
闻昭被雨水打湿了的乌黑发亮的眸子暗了暗。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努力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将脑中的胡思乱想都甩掉,然后继续往前面走。
可能是老天爷也在暗中帮忙吧,总之,闻昭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进了一处林子不是很茂密的半空旷地带,接着,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闻昭将脚抬起来一看,赫然是一只簪子!
那是一只被踩断了的玉簪子,洁白带了点淡绿的簪身嵌在里泥土里面,表面上才沾了不少泥点子。
然而暗中关注着顾久妗很长时间的闻昭可以确定,这毫无疑问便是久妗今日戴出来的饰品!
人就在着附近!
闻昭感觉自己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在胸膛里面砰砰作响,他没有顾及到地上的脏污,伸出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簪子捡了起来,然后在自己的衣袖上擦了擦,收进了衣襟里面。
这簪子隔着一层里衣贴在他胸口,要是普通人一定会觉得既冰冷又硌人,然而他却细细的感受了一番,然后笑了。
“这妮子真是!一点也不叫人省心!”
他一手提起手中的枝条,一手将脸颊边不小心被一个枝条扫出来的些许血迹擦了擦,抬起湿透了的靴子往前走去。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只要挡住了他找人,那便是将深渊填平,他也要跨过去!
……
顾久妗接过了北笺递来的陶瓷碗,她双手捧住碗壁,感觉那微微有些烫手的热意顺着双手流向了四肢百骸。
小米粥的香味勾的她的肚子都轻轻叫了几声。
北笺听到了,只用手轻捂住了嘴笑了笑。
“……好哇!你竟敢偷偷笑我,小心回去罚你!”顾久妗斜过眼去看她,她脸上浮现了些许不好意思的红晕,可嘴上却硬气的很。
“没——没笑姑娘呢——”北笺摆了摆手,虽然想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可那嘴角带着的笑意,却一点也不像自己说的那样。
“姑娘快些喝粥吧!”
顾久妗点了点头,她今日午时没用什么东西,又走了这么些路,早就饿了,当下便将陶瓷碗凑到嘴边,小小的喝了一口。
说句实话,说是“白米”,但其实就是一些最次的糙米与一些品相不太好的粳米混杂在一起,里头还有些稻壳,可想而知这味道怕并不是多么好的。
顾久妗感觉到自己喝粥的时候,北笺偷偷摸摸看过来的眼神,她忍住没有看过去,而是又喝了一口,用行动表示自己可以接受这粥的味道。
她又不是真的从小被娇惯到大的,如今这情形有的吃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她。
“北笺!是不是有人叫我了?快将我的鞋袜拿来!”顾久妗急急朝北笺说道,她鞋袜湿漉漉的,穿在脚上直凉到心里,想着这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没有人来,便脱了搁在火堆边烤烤。
“奴婢没有见到。”北笺摇了摇头,走到了放鞋袜的地方,弯下腰摸了摸,还没干。
“外头又是风又是雨的,怕是姑娘听错了,这鞋袜还未干,不如还是等等再穿?”
听了此话,顾久妗凝神听了一会儿,果然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了,她想着许是自己太过于心焦,听岔了,也便依了北笺。
“娘亲若是知道我在外头,还不知要怎么着急呢!”她瞧着外头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