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狄帕忒之白月相对的是日间的“恒”。有趣的是柏那莎的教士们对天空中恒星不以为然,他们更崇拜夜里的白月,也许与圣典有关,但他们固执地相信那黑夜中天体是唯纳的眼睛,是真神惠与世间最初的启示。
在信仰更驳杂的大陆北部和一些岛屿,在一些原始宗教的典籍里,白日里的恒星有时被称之为“炉间”,甚至有奇怪的海上传闻,在一些行动诡谲的海盗口中,有一处失落的岛屿群,还生活着具有“炉间”信仰的岛民。在这些岛上的歌谣里,“炉间”是双子恒星,一颗炽热无比,而另一颗则是冷星,它们同出一源,在漫长的宇宙年相伴相生,但人们只能看见灼目的那一颗。于是,双神的异教信仰在这些地方流传。
但此时,有关于“炉间”,有关于“恒”,以另一种令人奇异而匪夷所思的直观形式出现在了法尔达的眼里。
在洞穴口出现后,里图跨水面而来,在洞中一行过后,他已能控制住双眼中的力量,所以,随着他的再现,所有人都可观察到他眼中的异象。
在对阿莉莎安危持续的担心中,法尔达下意识地往天上看了一眼。
但在虚幻之视中天空上面只有密布的能量网,而纵横宇宙的能量,因为遥远,所以模糊难见,这也是魔物视觉的弱点,那些遥远而无伤它们的东西并不能有效捕捉。显然,属于诗歌里的景象至少有一半他们不能理解,还有美,它们没有这个概念。
法尔达收回无用的视线,但她怀疑天象已经发生了变化。
因为那“恒”正不合常理地向她走来。
那光球中的炙热力量足以焚毁任何星球上的生命,在里图有形的眼中,是浩瀚宇宙,双恒星在周而不息地运转。
一体两位!
他是恒星,也是生命。
冰冷宇宙中的天体竟然拥有意识与形体,无论哪一个都足以叫法尔达震惊。
因为在宇宙中,越是浩瀚,越是强大,它越是包容得多,离“散”越是近,它的意识,如果“它”有所思所想,注定不是唯一。宇宙是疯邪的,秩序是衡量它的度,个体是当“群”无法产生唯一心智时不得已的表现。
像尼里亚,它的心智体现在所有人的智慧中,也体现在所有人、所有生物的所思所想里。
这就可以解释当法尔达看到那双星出现在里图身体里时的惊吓。
那不是修得的力量,不是经历磨练而孕生的力量。不像海神,生于海洋,与海洋保持深切联系,象征了海洋的一面,又不是海洋,所以使魔物也可以成为异端海神,代表大海的某个部分。它是天生的,里图本身与“恒”具有联系,他既是“恒”,是它在人世间的投射,代表了它全部的意义,这绝非正常的存在。
如果意识被赋予绝对的自由,那势必意味着它可以打破规则。
难怪里图并不告诉她他的由来。
这并非强大种族的进化,或是生物意义上的个体的塑造。
法尔达只看一眼就知道这绝非自然的产物。
但什么人会穿织人与星体,一旦这种可怕的技术被更多掌握使用,人类,群星,人类将成为宇宙里最可怕的种族。
也绝不会再害怕古神。
这是造神!甚至不是生物,是完全意义上的神,是无生与有生上的对接。在此之前,只有科学做到了这点,但科技是一种漫长的手段,它以观察深入注定先简后难,在研究事物的本质时注定要遇到难以想象的瓶颈。
法尔达根本不清楚给予里图这力量的人或某种意志是怎么做到的。
更不清楚是先有的里图还是星体中的意志,那想象是不尽的,如果星体是由于某种原因自发的产生了意志,那又是怎样又获取了人类的身份。
如果星体本就可以产生意志,而它最终借助了一些力量到达了这矮小的位面。
那猜想是可怕的。
黑暗宇宙,人类的一举一动都在被观察,彼此间的观察,与异星种族之间的互相观察,与所有认知中存在的事物都具有某种不为人知的互动。
宇宙比想象得要更多扭曲的多。
人们和任何种族所认定的世界观没有一个是对的,因为所有观察对象的目的和意识形态皆不相同,因为种种起源之因不为人类所知,以有限揣测无限,种种世界观和未明的事物本质交织在一起,就成为混乱宇宙杀局,而人类现在塑造的价值不过是偶然,如果去试图接触并理解真正的宇宙之意势必会引起自己心智上的混乱,造成癫狂。
法尔达远不至于癫狂,但她认为无论里图的背后是什么在推动这一切,如果是人类,那么他们大胆的行为背后绝对是早已癫狂的心灵。
甚至连少有恐惧的魔物都惧怕着这股力量,让安斯金理解这一切更为困难,但魔物远比想象中更加直接,他不去理解那背后的意义,他只看到了不该出现在星球表面的天体竟然能出现在他眼前,宇宙面向他展示了一墙之地,也足以叫他惊吓了。
要知道,比起现在的人类,眼前被囚禁在偏僻荒岛的魔物更不知道宇宙为何物。
安斯金还在与光晕中的人影拉扯着,一开始法尔达以为那幻影想把安斯金拉进光晕之中,但很快就意识到它只是想竭力挨近他。
那给了她很不好的预感。
安斯金一直在抗拒,而人影已经有小半个身子贴覆上了他的身体。
法尔达意识到不对,那人影似乎在“进入”安斯金的身体。她不知道如果让它成功了会发生什么,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但那光晕被释放出就已不是完全由法尔达说了算了,神力只是被动的被汲取。
还好此时里图来了。
在危机与震惊中,法尔达希望获得援助。
似乎顺应她的希望,里图眼中神辉波动,金色光芒,从遥远宇宙将能量投射过来。
但那目标不是光晕,也不是仓皇的魔物。
它对准的是——他自己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