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衣青年伫立在高地之上,清秀的脸庞上是不解的神情,他带有沉着的口吻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付雪倩从那对苍蓝色的眼眸可以知道,这个人就是易玄。
此时的柳晔宗已经仅剩下不足三十余人,他们看到易玄的来到不知是好是坏。可是那群心魔弟子则是不假思索地朝他飞扑过去,想要他成为尸块中的一部分。
左脚一跺,易玄冷眼看着四面扑来的弟子,眼里渐渐充满了冷厉。当左脚落下之时,数百个被心魔吞噬的弟子突然面露惊慌,吓得连只吸气不呼气,眼里尽是绝望,同一时间吓得返身逃跑,还带有惊呼。
“命宫魔仙大阵外层是借用天机谷周围千山重力镇压外敌,越入深处便越收千山镇压。但是为了防止蛮力通天或者炼体不坏的大神通修士突破,这个内层便是由山水等天地之物以上古神魔法相之形排布,引导出生灵内心中最极端的恐惧,好让来者知难而退。道友以神通将门下弟子送来我天机谷虚谷,又引导出杀戮与贪婪让他们自相残杀,这是何故?”易玄一边说着一边向着那三十几个人走来,他那双苍瞳很有针对性,直勾勾的盯着一个人看。
他这句话不是对长老们说的,而是那个惊慌地不知所措的刚刚递给付长老瞬念符的弟子说得。
那名弟子被易玄质问,吓得瘫坐在地上。“我,我,我……”还没到他回答,他的身体突然炸开!易玄预感不妙立刻步履天涯来到众人之中,那人残躯的符箓里飞出了三十余道雷光直接洞穿了其余众人的心脏,易玄以身躯挡在付长老身前,自己被震飞到岩壁之中。
“这!”当付雪倩看到雷光乍现,下意识便用双手保护头部,但是看到易玄以身挡雷,她实在不解。
碎石脱落,易玄狼狈地从石堆里。元婴长老尚且被一击致命,易玄那时也不知是何修为,尽管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雷击得焦黑,可是易玄实质上却毫发无伤。身上发着淡淡地金光,四肢百骸透过皮肤映出了红色的其他纹痕。
他并没有在乎自己的伤势,很自然地走到付长老身边,皱眉着无奈摇头道:“我远远观你面相便知你我后代将有不解之遇,本想先结个善缘,没想到你已经自耗元婴,何苦呢?”
元婴乃是修士以道念之极致为凭借浓缩大量灵力的金丹脱胎而出,化有形为无形。可以说已经将灵力与执念完美结合并加以升华的境界,除非有形之躯被毁灭,不然无人能够伤及元婴。但是亲自耗散元婴中的道力,道力耗竭,元婴无以运行,加之每个人执念独一无二,外人无法相助,因此回天乏术!
哪怕易玄舍身挡雷,然而这位精明的付长老为了防止是苦肉计还是有此一问:“若不如此,怎么能支撑这两个时辰。易道友,天机谷是你的宗门,为何如今才来?”
没想到付长老死前却是如此一问,易玄反而笑了,回答道:“这里是天机谷的虚谷与真正的天机谷并不在一个地方。这里本就是我为了防止外敌的阵法,一个两个的侵略者这百年间不知有多少拨,谁会在乎。如不是这段时间出现大量死亡,我纵使察觉也不会理会。”或许是知道解释太多也没用便将付长老扶好,又在他身上用道力维持,不至于他突然暴毙。待付长老能够喘口气时,他便认真地看着付长老说道:“道友,我虽与你无缘,但你我后代的缘分却匪浅。你若有什么遗愿未了我尽力帮你完成,这也算为我那还未现世的孙儿。”
人谋而现谋道、天无谋亦生衍道,衍道天地玄之又玄。天有相,人有相。一代天机在衍道相学上有特别的建树,易玄也是因为这个而拜入天机谷门下。而心道也素有相由心生的说法,所以虽然易玄并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证据,但是骗他,对易玄有什么好处呢?付雪倩的爷爷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
他两指抵在眉心上,一道红色的道力被吸附在手指上从眉间取出。
“易兄,这是我从来到天机谷到现在的记忆,若他朝真如你所言,你便将他交于我的后人,让他们找出灭门的凶手!”
说完这句话,那团灵力脱离了付长老的手心。付雪倩下一眼便又回到了竹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爷爷,爷,爷爷。”低头自语的付雪倩又再次看向易玄,问道:“那你找到凶手了么?”她的语气没有了怨恨,反而有些祈求的意思。
一声叹息而出,纵然易玄独步天下,也有放不开的事。他转身温和地笑着:“孩子,这个时代不只是人族,哪怕是苍生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老夫非但知道是谁做出的这件血案,还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然而却未曾动他分毫。”
听着这话,付雪倩双眸睁大,她难以置信像易玄这种数百年前就凭借面相预见如今的可怕修士都无法动的人,那该是什么样的存在。她两手指尖不断揉搓,脑海里不断出现那两个时辰中柳晔宗自相残杀的惨状。
如果说那些被心魔所噬的弟子是行尸走肉的话,那这个策划者就是丧心病狂,而且是个丧心病狂的强者。付雪倩决心已定,看着那对苍瞳恳求道:
“请前辈告知,此人究竟是谁?”
一吐一吸沉重却不稳定,这是付雪倩现在的气息。易玄坐在了就近的凳子上,看了付雪倩两眼,老人家哑然失笑:“我只是不想动他而已。”
一句话便看穿了付雪倩的担忧。她听到这话后,表情更是古怪又惊又喜又奇。惊得是从见到易玄开始他就早已经知道了一切,在这个人面前任何秘密都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喜得是她不必与一个比易玄还强大的修士为敌;奇得是易玄为什么不去动他,而现在又把事情告诉她。
如果是易言成,对于这个问题断然会怀疑易玄这种人是有阴谋才会如此,心里当然会多加防备。但是,付雪倩只是好奇想知道,单纯的好奇。她并不是傻到不会这样想,而是在此时此刻,她没有这么想。
她没有开口,易玄朝她点点头就继续开口:“我若杀他,仅仅为那些已故之人报了仇罢了,对活着的人有什么好处?”
房间里忽然没了声音,付雪倩在沉思易玄这句话。这个老者的智慧太过高深,付雪倩一下子没有想通,可是同时她面色惨白,后退了三步,整个后背撞到了竹门上,惊慌地看着易玄吐出了另一个答案:“势!”
这个答案回答得有些答非所问,可是这让易玄欣慰地笑了。
从她踏入天机谷的通道开始,她就一直在被易玄所营造的大势牵着走。
天机谷的入口是无边无际的空间乱流,正确的路却是根据阴阳术数编制的,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外人就是来了一人,阴阳术数不修至一定境界简直自寻死路。更不用说柳晔宗这么大波人了,一个人占了正确的路那其他的人怎么办?
再来就是之后的命宫魔仙大阵外层。即使能够突破入口,没有金身炼体的不世神通无法越雷池一步。
以她自身为例,易玄用这种方法在她的潜意识中注入了柳晔宗无法正常通过入口和他若想灭柳晔宗有更简单的方法的意识,这让两人之间的谈话变得非常简单,因为付雪倩自己其实已经有了凶手不是易玄的理由。这时,她只需要一个证据或者另一个凶手来作为她对这件事情的新依托。
这时易玄再取出付长老的记忆。正是顺水推舟,大势所趋!
所以付雪倩由于愧疚和被付长老的记忆勾动的激动以及敌人的未知让她处于一个失去冷静的状况,而这时对于这件事似乎与她“志同道合”的易玄反而变得容易信任。
一切的一切,易玄早就安排好了。他以考验易言成的方式让事情变得自然,又通过爷爷的记忆让自己非常容易的接受了结果。他在蛊惑她的思想,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诱导。
她深吸了几口气,又咽了口口水。再次看着易玄。
“孩子,言儿能娶到你,真是他的运气。”易玄一边颔首一边看着她,付雪倩的恐慌,他熟视无睹,也不去看她,而是转回了窗外,问道:“既然你已经看到了这一步,之前那个问题也不必回答了。那个凶手还会出现,他筹谋了这么多年,也该到他出手了。到时候又会有人死,我已经取了你的生辰八字,气血三关,九宫八脉的记录本给了一个人,为你重铸神通。”
易玄说着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言儿与你既有夫妻之名,老夫为你做的这些事实属应当。孩子,你可愿叫我一声爷爷?”
易玄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这也是付雪倩心中的问题,这时易玄却先告诉了她理由。由于心有余悸,这让她不太相信易玄,不过为了答谢他叫人为她重铸神通,她还是诚心地叫了一声:“爷爷。”
“好,好!没想到我易玄生前来不及看到孙儿成婚,死后倒是有缘听孙媳妇叫我一声爷爷。哈哈哈!你亲爷爷的记忆且由你自己保管,今后还用得着。”两个好字,一声轻,一声重,然后将那团记忆交给付雪倩。易玄气势一遍,朝着门口说道:“小铭,你听够了没!给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