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二人先行回去,我还有些事。”荣华思绪繁杂,打发了良辰美景。良辰美景尽管担心,但也无奈,再三嘱咐后离开了。
荣华在荒郊野外转悠了一会儿,随手拦了辆马车,准备回府。在僻静的小路上,一路颠簸,荣华端坐在车内,想起与宋廷胥交谈之事,不由沉下清冷的眸子,宋廷胥这个人看似随和,实则滴水不漏,她屡次三番试探,却还没让他松口半分,看来要拉拢他,实非易事。
马车窄小闷热,荣华感觉有丝烦躁,抬手掀开布帛,朝外头望了一眼,眉尖随即微蹙了起来。
这条道杂草丛生,人迹罕至,未免太过荒凉了些。
荣华正了正脸色朝外头厉声问道“车夫,这路怎么越走越偏?”
车夫闷头应了一声,声音压制着,听不出什么情绪“公主殿下,没走错,这条路可是送你去阎王殿的!”
荣华心头一惊,还未作何反应,一把利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过遮挡的布帛,朝她迎面刺来。气贯如虹,这一剑凌厉,狠绝。
荣华眼疾手快,闪身险险避开,顺势朝车窗投身而下。
动作利落,翻滚了个跟头,立马起身。荣华顾不得掸去裙上的草屑,转身想要逃离,步子却陡然一顿,僵立在原地。
远处一批黑影迅疾而来,脚下生风,步伐一致,手持长剑,肃杀之气顿时席卷而来。
“公主殿下,这么着急下车,不如让卑职送你一程吧。”那车夫脸上阴气沉沉,面无表情地提着长剑划地而来,步步紧逼。
荣华佯装镇定,朝他询问“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反正就要死了,何必知道那么多呢?”车夫冷笑,缓缓提起手中的长剑,“公主殿下,一路走好。”
握着剑柄的手,反手一转,迎面劈来,剑刃锋芒锐利,一时晃了荣华的眼,她挥袖抵挡,过了几个虚招,却不敌他剑势凌厉,渐渐败下阵来。
身后黑衣肃立,伺机而动。
荣华后背冷汗涔涔,广袖下的葇荑拧成一团,指尖泛红,面上隐隐不安起来。
正当不知如何是好,腰却突然一紧,宋廷胥一袭白衣翩翩,从天而降,长臂一挥,将她揽入怀中。
他身上还残留着月季的清香,荣华顿时安下心来。
那车夫被宋廷胥只挥手一击,便连连后退,险险扎住脚步,抬眸瞧清来人,不由多了几分忌惮。
他抬头瞥了身后的黑影,刺客们纷纷会意,齐齐转换阵型,将他们团团围住,一时刀光剑影,铺面而来。
宋廷胥执起方才抓在手中的一把竹叶,甩手而去,那刺客纷纷中招,黑巾遮掩的面容下只留一双惊恐的眸子,直直向后倒去。
对方人多势众,不宜多战,宋廷胥找到突破口,便揽着荣华飞身逃走。
刺客们正想追击,却被车夫挥手拦下“这事出了变故,我们还是先行复命吧。”
直到逃至无人处,荣华才心有余悸地挣开宋廷胥的手。
宋廷胥不经意瞥了眼空荡荡的手掌,一时怔然。
荣华并未在意到宋廷胥的神情恍惚,与他道谢“多亏宋将军及时赶到,救下荣华。”
想起刚才那拨人,宋廷胥也心有余悸,那人招招狠绝,不留余地,想来是要至荣华于死地,他忍不住皱眉问道“你可知道那些人的来历。”
荣华冥想片刻,矢口否认“还不确定。”
见宋廷胥语气关怀,荣华不由退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宋将军,时辰不早,荣华还是先行回府,今日的救命之恩,先行记下,来日必当报答。”
荣华这般见外,言辞客套,惹得宋廷胥心中略有不悦。
“也罢。”他拂了拂袖,转身离去。
荣华一身疲惫,回到府中,正想回房歇息。良辰却来禀告,太子在客厅恭候多时。
荣华用指尖舒展着眉头,朝她发问“可知是因何事?”
良辰面上茫然,只摇着头。
荣华只好转身朝客厅行去,正入厅中,便见一道身影,焦急地来回踱步。
“皇兄。”荣华唤了一声。
太子抬头见是她,面上一喜,疾步迎来。
走近了,俊美的脸上却显出愁容。
荣华心中揣测,不由询问“哥哥为何事如此心烦?”
太子眸光涌动,望着她几次欲言又止。斟酌再三,还是开口询问“妹妹以为甘羽此人如何?”
荣华闻言冷嗤一声,嘴上鄙夷“虽为右丞相之子身份显赫,实则眠花宿柳的纨绔子弟,不值一提。”
“可再过一个月,董姑娘便要被许配给此人。”太子一把抓住荣华的手,紧紧攥住,面上担忧道“妹妹,董姑娘纯善,若嫁给甘羽此人,定会被他折磨,你能否想想办法帮助她。”
荣华闻言,一时惊诧,“董卿卿不是被父皇指婚厉王了吗?”
太子口中的董姑娘,不疑有二,能使他这般方寸大乱的,除了董卿卿,还会有谁。
“听说历王突然书信给董尚书,因为身处边疆,不想耽误董小姐婚事,所以婉拒了董卿卿,本宫也是刚得到消息,却没想到甘羽先一步听到这个消息,见董卿卿美色,便央求右相把董卿卿许配给他,这董姑娘好不容易跟历王解除婚约,却没想到又出了这事,所以才来找荣儿你!”太子额头冷汗涔涔。
对那个董卿卿,荣华心中自是不满,嘴上却朝太子宽慰“不是还有一月,哥哥莫急,一切尚还未成定数。”
送别了太子,荣华才宽衣躺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思虑再三,还是起身,偷偷换上一袭夜行衣,决定夜行董府,会会这个董卿卿。
这会月上柳梢,夜色凝重,董府的红瓦屋檐上方,有个纤弱的身影,步履轻巧,脚尖点步,一闪而过。这些轻功把戏,荣华还是学过一些。
方才排查过一遍董府,皆未见着董卿卿的身影,荣华心中起疑,又细细排查一番,还是一无所获,荣华不由气馁,心中暗叹,看来此番要无功而返。
正欲飞身跳下房檐,忽然闻见一处细碎的哭泣声低低传来。
荣华脚步一僵,敛气屏息,侧耳仔细去听,才发现是阁楼方向传来的哭声。
她转了个身,循声而去。
来到阁楼上方,荣华揭开一方屋瓦,趴下身子,探头朝里张望。
“要将我嫁给甘羽那等风流子弟,我董卿卿一生清白,若是如此,我情愿一死了之。”屋里的怨意低低传来。
荣华暗叫不好,凝眸而视,这才看清站在圆凳上的董卿卿,她将手中的白绫朝屋檐一抛。
二尺白绫顷垂而下,董卿卿在末端系了个结,踮起脚尖,将尖小的小巴抵了上去。
她羽睫微闪,落下一颗莹莹的泪珠,已然绝望地缓缓阖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