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下,城市中再无喧嚣,原本平整的街道上布满了裂缝。顽强的野草在裂缝中生长,将街道变成了草原。
绿化带中更是树木繁盛,原先控制高度的绿化树木,早已长的遮天蔽日。
末世爆发十五年,曾经喧嚣的城市,早已经沉寂下去。无穷无尽的丧尸盘踞下,极少会有幸存者前来送死……
那一栋栋商场、写字楼……早已被植被覆盖,再也没有光鲜亮丽的模样。
城市,变成了一座座原始丛林。
“嗡……”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丛林”的宁静,一辆油漆斑驳的越野车从植被密布的小巷中狂奔而出,在街道“草原”上打了个圈便翻滚了出去。
翻滚中,一个穿着丛林迷彩服的身影被甩出车外,在野草遍地的道路上滚出去好远。
“轰!”
一阵爆鸣,倒扣过来的越野车剧烈的燃烧起来。趴在地上的男人这才有了一点动静。
满是老茧和伤痕的手掌动了一下,接着勉强撑住了地面。乱蓬蓬杂草一般的长发后面,是一双充满疲惫的眼睛。
“咳……”
额头上流淌下来的鲜血,染红了那张沾满了尘土、却硬气如同刀削的脸庞。
颤抖着,双手终于撑住了地面,猛地一挺身,那个男人,终于摇晃着站了起来。
视线还很恍惚,他用力挤了一下眼睛,费力的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掉了眼眶周围的鲜血。晃了一下剧痛的脑袋,再次向周围看去。
一个个浑身破烂的蹒跚身影,那从角落里、从各处敞开的门里、从茂密的树丛后,走了出来……
“丧尸!”
条件反射下,男人便摸向了腰间,可他的脸上,瞬间变得惊愕,挂着武器的地方,空空荡荡。
武器早就在三天的逃亡中报废了!
“吼吼……”
从各个地方走出的丧尸群,已经发现了猎物,它们嘶吼了起来。那沙哑却尖利刺耳的声音,让人恐惧、绝望。
“不能死在这里!”
男人艰难的低声吼了出来,强迫自己迈开沉重的脚步,摇晃着向遍布杂草的街道上跑去。
艰难的脚步迈开,但更加嘈杂的嘶吼声和脚步声传来了。他脚步不停,扭头向逃来的路上看去。
庞大而密集的丧尸群已经从那个巷子里蜂拥而出,像是突破堤坝奔泻而下的洪水,汹涌,漫无边际。
“一定要逃出去!”
他跑的跌跌撞撞,附近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的丧尸,慢慢围了过来。
“吼!”
一只丧尸朝他扑了过来。他强行猛蹬了一下地面,整个人向前扑了一下,才勉强躲开丧失的扑咬。
但极度疲惫的身躯尚未站稳,又一只丧尸扑了过来……
他顺势一扑,再次闪开丧尸的扑咬,自己也摔倒在地。
“起来,起来!”
喊出的声音已经沙哑,但依旧坚毅。
他又坚强的站了起来,脚步越来越蹒跚,却依旧向前。那双鹰隼一般的双目,始终没有绝望。
男人在前面跌跌撞撞的奔跑,不断有丧尸汇聚进入身后不远处汹涌的尸潮,距离没有拉开,反而越来越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就像是潮头上的舢板,跌跌撞撞、起起伏伏……
“潮水”涌了上来,在那个挺拔却消瘦的身影上,溅起了无数浪花。
无数疯狂的丧尸,扑向了那个男人。那些张到最大的嘴,如钩子一般的手指,疯狂的眼睛,充满了他的视线……
末世自从北都时间2020年6月1日下午14:00,在全球同时爆发以来,已经十五年了。在与丧尸的斗争的十五年中,人类数量仅剩余不足末世开始前的5%。
不断进化的丧尸,将幸存人类的生存空间不断挤压。城市全部被放弃,一个个幸存者据点、基地被丧尸攻陷。
最后,人类幸存者不得不放弃了地面,利用原来的地下工程,建立了许许多多地下基地。
无数异能者被派出在地面搜索物资,但是,极度匮乏的食物、武器、以及各种生活物资,将人类一步步逼向绝境。
食物越来越少,外出搜索物资的异能者,能返回的也越来越少,带回的物资更是少之又少。仅存的几十个地下幸存者基地,都面临同样的问题,食物!
当最后一道代表人类文明的电波消失,最后一个地下基地也消失了。
人类……消失!
……
……
“砰!”
只穿着长裤,双手上还带着防护板的肖浅,双目无神的躺在拳台上,他刚刚被一记重拳砸到在地,嘴角已经被打破了。
“哈哈哈,肖浅,从来没被人打中过脸的东城第一陪练,你总算挨了我一拳,怎么样,拳头的滋味好吃吧?”
说话的是一个同样精赤上身的人,但他跟肖浅比,身材就差的老远。
“咳咳咳……”男人见肖浅不再起来,还以为自己一拳把他打懵了,还未得意,自己先咳嗽了好几下,然后才更加得意的叫嚣:“你也不过如此嘛。”
“就是,不过如此!”
拳台边,男人带来的小弟们也在起哄,接着他们也跟着咳嗽起来。
“咳咳咳……”
肖浅,还躺在那里,双目空洞。
直到那人带着几个小弟离开,肖浅才缓缓坐起来,硬气的双眸中满是迷茫,手上的异常触感,让他抬起了手臂。
自己的手上套着护板。
“这什么玩意,我不是死了么?”
用力甩掉护板,周围的景物却让他愣住了。
身下是破旧的拳台,几米外的大厅正中,有七个吊在棚顶的半旧沙袋,已经掉了不少墙皮的灰白墙壁,墙角箩筐里的半旧拳套和防护器具,油漆已经掉光的木质吧台,还有同样破旧的大门……
模糊的记忆与周围的景物慢慢融合,他才疑惑着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我怎么会在这?”
前几分钟,自己正在和庞大的丧尸群战斗,临时团队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强大的A+级异能者,面对如同海啸一般的尸群,异能耗尽,只能选择夺路奔逃。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疯狂涌向自己的尸群……下一刻,就回到了年轻时打工的俱乐部。
“这是?”
一阵迷糊,肖浅盯着窗外沉重的阴云陷入了迷茫之中。
一道惊雷在俱乐部上空陡然响起,让肖浅的身体重重抖了一下,双眸才有了聚焦,看向了窗外。
厚重的阴云在翻滚着,不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气氛压抑让人心头发堵。再加上被狂风吹的漫天都是的塑料袋、包装纸等垃圾,有一种末日将临的感觉。
空气有些闷,但那永远充斥在空气中的尸臭味哪去了?
“我这是重生了?”
“哐啷”一声响,不知哪里的玻璃被狂风吹掉了。刺耳的响声,让肖浅身体一震,街上传来了汽车引擎声、喇叭声,店铺里电子喇叭的叫卖声,还有些小孩子天真的吵闹声。
这些声音,在末世十几年之后,是只会保留在幸存者尘封的记忆当中。
听着这些混杂在一起,只能当做噪声的声响,肖浅那硬气的双眸凝视室内,打量着这间充满回忆的俱乐部。
看到那张油漆都快掉完的吧台,嘴角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花季少年,站在那张破旧的吧台后面,每天满脸羡慕的看着来俱乐部里练习搏击的人们,自己则在吧台后激动的暗暗偷学搏击技巧。
肖浅想起来了,那时自己心里只有一句充满羡慕的话:“我什么时候能站在拳台上?”
然后,肖浅的双手按在了身下的拳台上,硬邦邦的拳台又让他嘴角微微勾起。
“十八岁那年,俱乐部换了老板,自己的愿望也在那年实现了。自己可以带着护具站在拳台上了!”
可现实是……
“自己成了站在破旧的拳台上的陪练!”
每天双手套着残破的护板只能防御不能反击,默默地充当人肉靶子,压制心中的怒火,让对手拿自己练习各种技巧。
那时,每天自己都会全身布满淤青,总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呐喊:“我什么时候能还手?”
再看看拳台前吊着的七只沙袋,肖浅终于“嘿”的一下笑出声来,那些沙袋,已经残破不堪,好像随时都会破开。
“自从新老板将沙袋里换成了真的砂子,就很少有人对着沙袋练习技巧了,除了自己。”
陪练一做就是三年,到了2020年时,俱乐部的老板已经很少来俱乐部了。因为俱乐部里有一个身上再也不会布满淤青的人存在,而来打拳的人,累到吐血都没办法击倒他!
那坎坷却美好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再往后,就只是灰色的,每天都活的战战兢兢,每天都在为了活下去而苦苦挣扎。
想到这,肖浅微笑的面孔慢慢冷了下去,阴寒的目光一扫,有些昏暗的俱乐部内,都像是结了一层寒霜。
冰冷的视线找到斑驳墙壁上那个半旧不新的电子钟时,双眸中的冰冷陡然加剧,像是鹰隼一般的目光再次出现。
“2020年6月1日13:55,这特么是末日开始前最后五分钟!”
牙齿咬的嘎嘣直响,他又扭头看向了窗外,那阴沉的乌云,压的人心中都快要爆开了。